刘波
他曾在漫漫长征出发前,为长征中中央军委制作了5瓦和15瓦电台,在六周内接纳了六批共12人的机务技术培训,并将他们输送到各自的部队
长征时期,红军在国民党军动辄数万至数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之下,几乎无日不战,却总能迭挫强敌、化险为夷,甚至常常能以弱胜强,最终胜利到达陕甘,其奥秘何在?在整个长征途中,红军几乎没有遭到过国民党军的伏击,倒是多次创下了伏击敌军出奇制胜的战果,其奥秘又何在呢?当然,有红军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使然,有红军英勇顽强、不怕牺牲使然,有老百姓的大力支持使然。但其中一条重要原因却是红军强大的情报侦听与破译能力,即有很强的“红色听风者”。红色听风者们拥有高超的听风技术,使得红军能破译敌人电报,而不被敌人所破译,战场对红军来说是单向的透明。这就是四渡赤水战役、嘉陵江战役、忠堡战斗等作战屡屡获胜的重要原因。
这些“听风者”的技术来自何方,因为有一些杰出的无线电领域的创造人,比如曾希圣、宋侃夫、蔡威等人,其实还有些听风者,正如他们从事的职业特点相关,总是默默无闻地隐身幕后,甘于奉献,就像一位顶尖的猎人,在雪地走过,总是悄悄地消去自己的脚迹。
“红色木匠”涂作潮,就是一位听风者的隐身英雄。
严格地讲,涂作潮不只是一般的“听风者”,可谓红色听风者的祖师爷之一。他曾师从克格勃学习电台技术,他曾在莫斯科参加中共六大,他带的徒弟之一就是《永不消逝的电波》原型李白,他是西安事变中连接中共代表团与延安通讯的关键……而他,也曾在漫漫长征出发前,为长征中中央军委制作了5瓦和15瓦电台,在六周内接纳了六批共12人的机务技术培训,并将他们输送到各自的部队。
参与红色特科无线电工作
涂作潮,1903年出生于长沙东乡郭公渡一个十分贫寒的家庭。其父涂小帆仅读过两年书,做竹工手艺又不好,挣不到钱,涂家孩子最多时共添至7个。年幼的涂作潮尝够了饥饿的滋味,以致长得皮包骨头。在痛苦和饥饿中度过他的幼年和少年。14岁时,他随大哥涂福生到长沙,学木匠。1919年,他边做木工,边在基督教青年会开办的平民夜校读夜校,在那里学了白话文、圣经课、算术课。
1924年初,涂作潮告别故乡来到了上海恒丰纱厂当替工,由蔡林蒸、林仲丹(即林育英)二人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五卅运动期间,他在“上海总工会第一办事处”当会计,兼任第一办事处党支部组织委员。支部书记蔡之华从法国船上弄来两支手枪,分给了涂作潮一支。当五卅运动转入低潮之际,一些反动分子收买了大批流氓到处破坏、捣毁工会组织,第一办事处的黄培元就是被流氓用镐头活活打死的,涂作潮对此深感气愤。一天,他正在办事处工作,恒丰纱厂的李三妹等十几位女工跑来告诉他,一群流氓把高郎桥工会捣毁了。听罢,涂作潮立即带上手枪同女工们赶到高郎桥工会。当他看到屋内的家具被捣得乱七八糟,许多女工气得连哭带骂,一个流氓还正在欺侮一个女工时,他怒不可遏拔出手枪,向那个流氓开了一枪,流氓腿上中弹,几百人随即一哄而散。涂作潮到上海市总工会,向刘少奇报告了事情的详细经过,并建议向新闻界发一条消息揭露事情的真象相。”
五卅运动之后,党组织决定派一批已经暴露的党员到苏联去学习,涂作潮也被选中了。1925年10月,林仲丹送他到浦东登上了一艘苏联轮船,一行约20名中共党员先到达海参崴,在那里住了半个月,认识了周保中等人;然后又经过15天的行程,顺利抵达了莫斯科。到达莫斯科的第二天,他们在“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教务处报到,教务处给每个人都取了一个俄文名字。教务长得知他曾用手枪打过工贼,惊奇之余,给他取名“瓦尔达斯基”,这是俄国社会革命党一位以暗杀出名的党员的名字。
涂作潮在“东大”上的是工人班,他在来莫斯科的志愿书上写着:“愿受锻炼,学习做一个好的共产党员,将来应付中国的无产阶级革命,促进迅速成功。这就是我的志愿。”
1927年6月1日,涂作潮进入比科瓦基地军训;同月,从东方大学工人班升入国际班,亦名特别班,接受特工培训。1928年6月至7月间,中国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在莫斯科召开,涂作潮作为东方大学的代表到会旁听,并担任会议庶务科庶务员。
中共六大结束前夕,中共代表团指示涂作潮改学国内更加需要的通讯。张国焘代表组织同他谈话,说:“现在国内红军急需的是无线电通讯技术人才,战斗中,一个团的单位,由于通信联络不上,常常不能完成战斗任务,甚至遭到不应有的损失。组织上不同意你学习爆破技术,你改学无线电吧!”周恩来也同涂作潮谈了话,对他说:“去学通讯,用心点儿。部队等着用人,我们没有人,没有掌握技术,部队缺乏联络。”于是涂作潮放弃了自己喜爱的专业,坚决地服从了组织的要求。1928年10月涂作潮离开东方大学,东方大学给涂作潮的鉴定是:政治思想可靠、组织纪律性很强;在回国后宜推荐工作一栏的荐语是:宣传工作,不低于省一级。
回到上海后,涂作潮被分配到中央特科工作。直接负责人是李强,间接负责人是顾顺章。主要从事无线电通讯技术工作。
1930年9月,在周恩来的亲自安排下,中共中央决定在上海秘密举办一个训练班,为苏区和红军培训无线电干部,地址就选在法租界巨籁达路(今巨鹿路)391弄(四成里)12号,对外以“上海福利电器公司工厂”名为掩护。“福利”的命名饶有趣味,因为涂作潮英语frequency(即“频率”)发音不准,念成了flequency,而后者的英语发音词根正是“福利”,李强打趣地说,那就用“福利”作为公司名字吧。培训班由党中央“特科”领导,具体负责人是李强、张沈川、吴克坚等,学员都是中共广东、江苏、湖南省委选派来的,先后共16人,涂作潮参加了训练班的机务教學工作。由于这个“工厂”奇特,引起了敌人的注意,12月17日,训练班突遭敌人搜查,5名教员和15名学员被捕。当时涂作潮恰逢外出买油漆,不知训练班已遭破坏,他在后门敲了多时,未见回音,感到情况有异,于是急中生智,在法国巡捕开门的瞬间,装成前来讨账的油漆工,法国巡捕见他身着工装,拎着油漆桶,一副纠缠不清讨工钱的模样,就狠命地踢了他一脚,赶他走。训练班被捕的同志全都忠贞不屈,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后来大部分都在出狱后,继续为党工作。训练班遭到破坏后,涂作潮同没有被捕的李强、毛齐华、伍云甫、曾三等一起,在上海继续为党从事分散培训人员,建立地下电台等项工作。
不久,吴克坚通知他参加镇江暴动,任务是破坏国民党在镇江的电台。李强告诉了他破坏的方法:电台发动机开动后,把铜板丢进整流器里,就可以把发电机烧坏,从而让电台瘫痪下来。随后,他同一位在苏联学过航空的同志一起到了镇江。可惜,一到达就接到了因走漏风声,镇江暴动不再举行的消息,于是撤回了上海。
中央红军的“听风者”种子
不久,党中央决定派曾三、伍云甫和涂作潮三人一起到中央苏区去工作。1931年3月,他们三人到达江西兴国东固的坳上,被分配在红军总司令部电台工作。
红军总司令部对电台十分重视,朱德总司令、郭化若代理参谋长、左权参谋处长、杨立三副官长等都常到电台了解敌军动态,以便准确指挥红军作战。
在中央苏区第三次反“圍剿”作战中,涂作潮和红军司令部无线电总队的同志们一起为作战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1931年7月,红军总司令部驻在建宁时,一天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央苏区的电报,由于天气不好,装备又差,信号收听不清,只记下零零星星的几个字码。根据这些字码,涂作潮等人推断出电报的内容大意是:蒋介石准备第三次“围剿”红军的战斗快要开始,红军应在三天内由福建返回江西兴国高兴圩集结待命。总司令部接到命令后,便率领红军出其不意地兼程回师江西,及时投入战斗,从而粉碎了国民党发动的第三次“围剿”。
1931年11月,红军无线电总队回到了瑞金。不久,军委下令成立无线电通信材料处,任命涂作潮为主任。
在中央红军决定长征后,涂作潮为了革命需要,制作了长征中中央军委使用的5瓦和15瓦电台,在六周内接纳了六批共12人的机务技术培训,并将他们输送到各自的部队。
这一年10月,中央红军开始长征。时任红军通讯材料厂的涂作潮,因患有恶性疟疾,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上,随项英、陈毅率领的后方部队转移。在会昌的梓坑,红军卫生部的王立中用最后一支六零六针剂救活了涂作潮。稍后,他在一次同长征红军进行无线电联系时,与大部队失散了,便跟随湘粤赣游击队一起行动。
1935年春节前后,经几次短兵相接的遭遇战后,湘粤赣游击队同项、陈主力部队逐渐拉开了距离。在寻坞附近,湘粤赣游击司令蔡会文、副司令范树德根据中央军委撤退时的要求,命令通讯材料厂毁掉器材,并安排涂作潮到2000多公里以外的湘西去找贺龙的红二军团。由此,涂作潮开始了独自一人的漫漫征程。涂作潮在1935年4月,只身徒步、乘车、乘船,途经6个省,辗转5000多公里,终于到达上海。
到达上海后,涂作潮仍以蒋贵庭为名住进了新闸路旅馆。一个星期后,找到潘汉年,把装有密信的自来水笔交给了潘,并向其报到。这次赴沪是涂作潮第四次到上海,从此便在潘汉年领导下筹建和恢复党在上海的电台。
1943年元旦,涂作潮被任命为新四军军部电台的机务主任。不久,江苏省委派人把他的爱人和孩子也接到了他身边。这年秋,新四军参谋长赖传珠同涂作潮谈话,通知他到延安去。于是他带上全家5口人,辗转半年多,于1944年到达了陕北革命根据地。不久,即被分配在军委三局工作。他的人生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责任编辑 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