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化阅读”、“碎片化学习”(fragmented reading/study)等时髦词源自“碎片化”(fragmentation)一词。简单说,“碎片化阅读”指人们通过手机、网络等电子终端接收器接触到海量信息。从表面看,似乎一切信息、知识都唾手可得(very easy to obtain),阅读显得如此轻松容易,可以通过零碎时间进行阅读,而且便于搜索和互相交流,适合现代人的生活方式。有数据表明,手机阅读在中国用户中的普及率很快将超过三成,也就是超过两亿用户。中国成年人使用在线阅读、手机阅读等各类数字媒介(digital media)的阅读率为24.5%,其中更有约2.8%的人只阅读数字媒介而不读纸质书。
就传播而言,“碎片化阅读”在本质上是整个社会碎片化或者說多元化(diversification;becoming pluralistic)的一个体现。十几年前,人们主要通过阅读报纸和看电视获取信息,进入网络时代以后,“碎片化”逐渐成为社会传播语境的一种形象性描述。以前,平面媒体一般围绕着“读者关心的是什么”来做文章,习惯于思考整个报纸定位的问题,可是现在报纸很难“包揽天下”(take on everything),由于众口难调(It is difficult to cater for au tastes),不可能让所有的读者都喜欢。现今由于受众(readers,listeners,and viewers)不断呈现出分众化的趋势,“多种媒体,一个声音”的传播方式已不能满足“碎片化时代”不同受众群体的信息需求。有关机构进行的调查表明,近四成(38.35%)的人看报时习惯于“先看标题,如果感兴趣就往下看”,另有32.99%的人会“挑喜欢的版面或栏目看”,“从头到尾仔细看”的不到15%。过半数(51.56%)受调查者平均每天用于阅读报纸的时间在半小时以内,只有17.44%的读者选择了“一小时以上”。这些数字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读者阅读时间的减少和“碎片化”的趋势,以及读者新的阅读习惯和需求。受众个性化需求和感受不但包括细分的个性化族群的需求,还包括每个读者的个性和需求。
从理论上说,“碎片化”可以归结到“长尾理论”(long tail theory)。该理论是美国《连线》杂志(Wired)总编辑、《创客:新工业革命》(Makers the New Industrial Revolution)一书作者克里斯·安德森(Chris Anderson)提出来的。他认为,传统意义上的主流商品是一个坚硬的头部,而海量的(massive)、零散而无序的(scattered and unordered)个性化需求则形成了一条长而细的尾巴。将长尾上的个性化需求累加起来,就会形成一个比主流商品还要大的市场。当一个社会的人均收入在1,000-3,000美元时,即处在由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的过渡期时,一个基本特征就是社会的“碎片化”:传统的社会关系、市场结构及社会观念的整一性(globalicy)——从精神家园(spiritual home)到信用体系(credit system),从话语方式到消费模式——瓦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利益族群和“文化部落”(cultural tribe)的差异化诉求及社会成分的碎片化分割。“碎片化”已成为社会发展的趋势,影响到社会的方方面面,是受众追求自我、追求个性的必然发展,所以也可将“碎片化”理解为一种“多元化”。
社会阶层的多元裂化(cracking)导致消费者细分、媒介小众化。互联网时代数字技术、网络技术、传输技术的大量应用,大大强化了受众作为传播个体处理信息的能力,“碎片化”现象不但让受众群体细分呈现为碎片化现象,也引发着受众个性化的信息需求,整个网络传播呈现为碎片化语境。
不可否认,网络媒体的发展培养了不少读者的”碎片化”阅读习惯。长篇累牍(long and tedious)的文章在很多年轻读者眼中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一些来源于纸媒的稿件,经过网络编辑的“碎片化”+“集纳化”(culling)处理,组合传播实现了1+1>2的效果。网络媒体为抢夺时效性而推出“碎片化”报道,还进行滚动的报道(rolling/rotating reportage),成为“碎片化”写作风格形成的强力推手。例如,一家网站就上海海事大学(shanghai Maritime University)某研究生在宿舍卫生间用打着结的两块毛巾上吊自杀一事精心提炼出几个关键词就拼凑出了事件的经过:带母上学、蚁居、毕业即失业、读书无用、知识难改变命运、大学生自杀……在这里,该事件被“碎片化”了,不追求深度的读者读到这些就够了。
纸质媒体的“碎片化”写作风格,在都市报、晚报等面向市民阶层的报纸上最先兴起,并且大胆地运用于较为严肃的时政新闻。很多新闻工作者的潜意识(sub-consciousness)里已经对“碎片化”写作趋势产生了亲近感。人们提出要多写短句、断句,增强现场感:减少描述性、过程性的语句:多提炼关键词:多制作表格、图表,与文章内容进行有机结合,做到形散神不散(scattered in form but not in spirit)。
对于这种新兴的“碎片化阅读”,人们的态度各持一端。保守主义者悲观地认为垃圾信息泛滥成灾,文化正在大踏步倒退:乐观主义者则认为,信息丰富多元,“碎片化阅读”促进了大家交流。媒体纷纷发表文章讨论“碎片化阅读”的“轻”与“重”、“优”与“劣”、“利”与“弊”。
从人类阅读史上来看,“碎片化阅读”具有空前的普世性(universality),它使阅读不再是一项特权,而是人人都享有的权利。相比过往的木简(inscribed wooden slip)、羊皮书(book with sheepskin cover)、纸质书,电子阅读器更便于阅读,理论上所有的知识、信息都能让众人同时共享,这对当下社会的发展极具促进意义。不管身份如何,每个人都可以参与到发言、交流之中,无论是教授还是农民,都享有自由阅读的机会。信息层出不穷,随时随地皆可阅读,甚至使得都市宅男宅女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读者无需像过去那样背诵经典,只要通过电子搜索即可,也不必去图书馆借书,身上所携电子书即藏有千万册。此外,“碎片化阅读”让个人不那么孤立,通过手机、微博等联结,会拥有一个虚拟社群空间(virtual community space),获得心理上的一种支撑感,自己也能参与到信息传播的过程中。大家还能讨论一些公共话题,对公民社会的建立有很大意义。
然而,“碎片化阅读”在带来获取信息的便利的同时,也使得大家不再珍视阅读的严谨性。面对海量信息,轻松、趣味性的东西越来越受读者欢迎,浮光掠影(superficial)式的阅读普遍盛行,让真正有效的阅读变得艰难。每天面对汹涌而至的信息,人们必须具备更高的理性思维和判断力。传统书刊本身含有一定的逻辑性,而碎片化阅读则是散乱无序的,读者自身需要加以整合,把信息提升为知识。个人在参与群体交流时,如何不为流行的群体性情绪所左右,能做出自我分析、决断,这是很重要的。否则,个人就会变成一只无头苍蝇,在信息海洋中茫然不知方向。
很难简单用好坏来评价“碎片化阅读”。有人认为“碎片化阅读”属于快餐文化,不太可能吸收营养。这种阅读方式改变了我们文化发展的节奏,使得深度文化作品越来越不受关注,消解(dispel)了印刷文化的深度性、连续性和统一性。网络阅读可以開阔视野(broaden one’s vision),查阅资料也很方便,但进行学术研究肯定还是要传统阅读。至于经典作品,还是要坐下来慢慢看纸质书。有学者说,印刷文化带给人的是一种从容,尤其是对文本的一种深入体会。而“碎片化阅读”则更平面化,剥夺人们阅读时沉浸其中的感觉。“碎片化阅读”更具有一种娱乐性和游戏性,使得阅读不再具有文化意义,而成为一种娱乐的手段。这种片断式阅读的习惯容易使人疲倦甚至厌倦,因为它只是身体上的一种联动,这时的所谓阅读就具有了“反文化”的特性。一旦“碎片化阅读”全面取代传统的阅读方式,势必会成为一场文化的灾难。“碎片化阅读”虽然有新鲜感,但这只停留在新鲜感上。经典阅读被取代后,我们势必成为文化无根的(without cultural root)人,因为我们的文化不能仅停留在新鲜感上。我们的教育一定要重视经典传统阅读教育,要保护印刷文化。短时间内接触大量信息,导致人们越来越缺乏有深度的、持续性的关注,所有的话题都一掠而过(glance off)。大家都习惯浅层化阅读,耐心、兴趣都会受到影响,交流的气氛也必然是浅层的。
有人每天要花两三个小时上网看新闻,看手机报,但这种阅读不容易积累知识,只留下模糊的印象,看过也就忘记了。电子阅读的随意性(randomness)太大,都是被人为引导的,读者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阅读的是什么。表面上阅读量很大,但实际上有效信息、知识很少也缺少沉淀。养成这种阅读习惯后,想沉静下来进行深度阅读就很困难,人会有浮躁感,而要克服浮躁感是有难度的。
笔者认为,阅读是所有人都必须做的功课,但不能也无需强求一致。正如英语课程有精读(intensive reading)和泛读(extensive reading)一样,系统阅读和“碎片化阅读”可以兼顾。看报先看标题,或浏览网页查阅各种信息,然后挑选有意思或有价值的内容细读,省时而实用。其实,大量的文摘类报刊也起到类似的作用,笔者常从其中发现有价值的内容再查找原文阅读,受益匪浅。当然作为人生修养,深入阅读一些经典名著也是必不可少的。从事不同工作的读者,最好能在前辈的指导下制定一个有重点的读书计划。而从事翻译的人士,广泛的知识面更是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