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应该喷多远

［文/蔡康永］

口水应该喷多远

［文/蔡康永］

▲不要小看口水

虽然表面上是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但口水往往扮演着人际关系中的关键角色。

口水，到达别人脸上的方式，常常能够决定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多了一位爱人，还是多了一位仇人。

平日过着平静生活的我们，其实并没有太多机会把口水吐到别人脸上，反过来说，也并不会常常被别人把口水吐在自己脸上。

因为个子矮而坐在教室第一排，以至整堂课都要承受老师四溅的口水，或者是住校睡双层床、不幸被分派在下铺、而终于有机会遇见了能在打呼噜时把口水从上铺沿床杆快递到下铺的室友，这些，虽然都也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口水经验，但由于口水的提供者毫无企图心可言，造成了口水的接受者完全申诉无门的处境，除了恶心地擦干净，并不可能产生爱恋或憎恨的情绪反应。

可奇妙无比的是，一旦别人的口水是携带着某种明确的企图而降落在我们脸上，那就丝毫不会感觉到恶心，取而代之的，要不就是无比的甜蜜激情，要不，就是无比的厌恨与愤怒。

口水，由于含义的丰富，在各种水中，取得了独特的地位。

▲口水工会的规定

以口水互吐面孔的动作，多半只能在电影院或者电视上看到。如果不是太平洋某小岛部落打招呼的礼俗，就是又有倒霉鬼被敌人俘虏了，挂在架子上接受拷问。

跟烤鸡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挂在架子上的俘虏，经常会向拷打他们的人吐口水。

不论是落在保皇党手中的革命分子，还是即将遭到叛军羞辱的火星公主，仿佛都依照工会规定似的，向敌人渐渐逼近的丑陋面孔上，重重地吐过去一口口水。

一旦吐出了口水，被狠狠硬打一阵的也有，立刻露出邪恶笑容以及乱摸强吻的也有，关于这一点，工会似乎就没有比较严格的规定。

至于为什么俘虏都宁愿遭到更大的惩罚，也还是坚持要吐一口口水呢？为什么不使用其他的武器，比方说……鼻涕……或者小便呢？

很明显，是发射距离的问题——在双手被绑的情况下，想要发射到对方的脸上，恐怕只有口水才能完成任务。鼻涕和小便，只会搞得自己更狼狈吧。

▲口水距离最重要

虽然只是几厘米距离的差别，但决定了口水的恶意与善意——

情人与情人之间，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以“发射”作为传递口水的方式。

如果是在接吻之前，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把口水溅得对方一脸都是；或是在完成接吻之后，两人嘴巴分离之时，口水却黏糊糊一丝一丝拉开，形成两只异形在接吻的奇观，恐怕都不免会对接吻的浪漫气氛产生巨大的伤害。

同样的，如果以零厘米的距离，把口水送到拷打者的脸上，则俘虏也势必会被当成是充满爱意的投降了吧。

口水应该跋涉多远，才到达对方的脸上呢？

从此请慎重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