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艾小羊
你就是那棵花树
文_艾小羊
去年平安夜,我在北京。许许带我去著名的娱乐圣地五道口。那里有一间酒吧,常年人满为患,我们进去的时候,侧着身子在人流中穿行,许许机灵地发现有一桌人站起来穿衣服,她迅速坐下,然后我们幸灾乐祸地看着后面不断涌入的人只能站在门口等位置。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像许许这么爱玩的女孩,怎么能成为女博士。
我跟许许是在杂志社工作时的同事,前后脚离职,我选择自由写作,她考上了我母校的研究生。毕业以后,她去高校当老师,一路在通往“灭绝师太”的路上策马狂奔。读研究生的最后一年,她忙中偷闲怀了个孕,毕业后,挺着孕肚去上班。每天下课的时候,学生们站起来说的不是“老师再见”,而是“老师加油”。
在北京进修的时候,她考了驾照,四个科目都是一次过。后来我考驾照时,教练有严重的性别歧视,而网络上所有匪夷所思的交通违规,必定被冠以女司机之名,幸亏有许许这个标杆,让我可以在教练面前挺直腰板走路。
许许是个可以给人安全感的女孩。首先,她很会玩,无论到哪个城市,都能迅速摸清那里的好玩之处。我只需要带上空的胃、空的大脑、充足的体力,跟着在大脑里内置吃喝玩乐搜索引擎的她走就行。其次,任何路,她走一遍就能记住,有时候我们去逛商场,往地下车库走,她故意不吭声,等我找到车,就坏笑着赞一句:“这次不错嘛。”
跟她玩久了,我改掉了路盲的毛病。所谓路盲,其实就是偷懒,不记路。如果硬要往性别上面扯,那也是女孩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可以偷懒——女生是路盲,大家觉得可爱;男生是路盲,大家觉得可笑。
经常听到男生说:“你们女人啊,就喜欢腻在一起,聊起隐私有多亲热,翻起脸来就有多无情。”这都是哪门子的老皇历了。
相交十几年,我跟许许很少交换隐私,也从不会单纯为聊天而见面,一定是有人发现了有趣的去处、好玩的地方,大家满怀期待地相约前往。
真正的朋友是彼此懂得,而不需要做对方的情绪垃圾桶。我痛苦的时候,一个人苦就好了,但我快乐的时候,需要你跟我在一起。这是我与许许达成的默契。这么多年,我虽然顶着“导师”的名头闯荡江湖,真正被许许咨询,只有一次。当时她的儿子不到3岁,而她要去法国工作,一去就要在国外待两年。
“错过孩子成长的关键两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她问。
“如果你为了孩子放弃梦想,其实是让他背负了自己不该背负的责任。说不定哪天你就会脱口而出:‘为了你,我放弃了去法国,你却这么不争气。’拜托,我不要你成为这样的人,别忘了咱们的人生格言。”
“先过好自己的生活,再去为别人负责!”许许铿锵有力地说。
这句人生格言,是我与许许共事时的友谊见证。那时,总有同事说我们自私,我们的确不属于盲目助人为乐型。有一次,领导找我们喝茶,说起同事对我们的评价,许许说:“我对工作很热情,从上稿量就能看出来。”
“如果每个人都能像我们这样,把自己分内的事处理得干干净净,这世界就太平了。”我立刻补充。
那件事,让我们总结出一句人生格言,就是“先过好自己的生活,再去为别人负责”。
“自己”就是我们的信仰与神灵,我们既不喜欢麻烦别人,也很反感总是麻烦别人的人。我们所自豪的是友谊很浓,但绝不黏稠,君子之交淡如水,谁说女人不能当君子。
许许去法国执教的两年,我们几乎断了联系。我当时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很忙,而她也忙着在陌生的国度打开局面兼吃喝玩乐。偶尔,她给我写邮件,说正在跟着电影游法国,最近一次的路线,是我们都很喜欢的电影《天使爱美丽》,还有,她练法语把舌头都练抽筋了。
我躲在屏幕后面笑得花枝乱颤,丢给她一句:“为了法式深吻,加油!”然后就去忙了。
即使她回国后,我们一年见面也不超过5次,无论是在同一个城市,还是不在同一个城市。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告诉许许,我们这样的女人,是“女友力Max”——独立、乐观,拼事业,懂生活,行事果断,情绪控制能力强,给周围人带来安全感……她点头如捣蒜,忽然说:“你赶紧去补考科二,连车都不会开,还谈什么女友力。”
“对,还有一条,自黑精神。”
说完,我们哈哈大笑。我们笑起来从不捂嘴,但我们也穿“维密”内衣,心怀美妆秘诀,我们商量明年的计划,可以是要不要去“微整”,也可以是自驾美国一号公路。
我很讨厌“女人如花”这个比喻,我说女人当然是树,许许立刻说:“对,一棵开满花的树,不然,如何把我们跟那些粗枝大叶的男人区别开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