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溪的冰
与婆家的关系得像煲汤一样,细火慢炖才能融洽。
我在家教严格、和睦互爱的家庭里长大。和张安结婚后,我希望也能在婆家里得到相应的重视和爱护。
蜜月归来后,一早我便起床给婆家人准备早餐。看着一桌子的精致小菜和豆浆、面条、南瓜饼等等,一家人都很惊讶。等大家吃完,我收拾碗筷,打扫卫生,又拿出精心准备的新婚礼物分发。午餐和晚餐我也通通包揽了,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
但我觉得很值,因为我想我的“示爱”肯定也能换来相应的“爱”。
谁知我却陷入一个尴尬的怪圈。付出渐渐被大家视为理所当然:比如节假日,一家人在客厅聊天,我则独自在厨房忙碌;公婆有个小病小痛,照顾他们的铁定是我;小姑子小锦周末想去玩,把侄子朝我这一扔便走了……
终究有些厌了。渐渐地,我一日三餐都在公司解决,晚上只回婆家睡个觉。我还和张安商量买个房子搬出去单独住。张安有些为难,因为婚前婆婆之所以买这200多平方米的错层房,就是想和我们一起住。
大概是张安跟他们说了我的想法,某天回家,听到婆婆和小姑子从楼上下来,边走边聊:“看吧,我就说刚进门那么低眉下眼肯定有问题,现在露出真面目了吧。”“我昨天都跟朋友打听过了,她16岁就跟一个街痞混过。她当初对我们那么好,可能就是担心我们瞧不起她。”
我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积压的委屈倾泻而出。原来,在她们眼里,我竟是这般不堪。尽力求好,却换得如此结果。我怄气出门,坐在家对面的公园里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被轻视的原因。公园长凳上两位阿姨的聊天内容引起我注意,一位说:“我儿媳挑剔,这不吃那不吃,害我每天烧菜都左思右想她要吃什么,好难搞呢!”另一位说:“你也是好欺负,我家儿媳好弄得很,刚结婚就自己做饭,我什么都不管,她也没什么话说!”
可是,我分明从前面那位婆婆那听到对儿媳的几分娇宠,而后面那位婆婆,流露出的全是轻贱。我心头一惊,我就是后面那位儿媳吧?恰好后面那位婆婆先走了,我忍不住过去和前面那个婆婆聊天,说起了自己的苦恼。没想到婆婆一点就透,温和地说:“孩子,你操之过急了,让你们的关系患了‘寒火。你想哦,你和他们本是陌生人,关系是冷的,你一上来就热情似火,姿态放那么低,自然会被轻视。婆家关系得像煲汤那样,慢慢温,慢慢融,才融洽。不能太拧巴,也不能太好弄。”
那么,我是从太“好弄”突然进入了太“拧巴”,难怪会出问题。
回到家,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他们已吃完饭,小姑子假装客套地说:“嫂子回来了,菜都凉了,要不要帮你热一下?”我微笑:“那麻烦你哦,今天公司好多事,还真是累了。”听我这么说,小姑子愣了愣,悻悻地进了厨房。
最近,公婆要出去旅游。要是以前,我会提早替他们准备妥当,这次我甩手让小锦做。临行前一天,我故作好奇地说:“小锦准备了一大袋子东西,我来学习学习。”果不其然,全是零食和饮料。我趁机拿出准备好的药物和旅游鞋。婆婆接过去,低声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从那以后,我学会了拿捏分寸与轻重。平日里会在婆婆面前撒撒娇,但偶尔也显露一下我的“正行”:婆婆有糖尿病,小锦总把甜食买回家吃,我会带着几分严肃批评她;我也学会了拒绝,小锦周末又让我带侄子,我会笑靥如花说:“哎呀,真想带小侄玩,可我有约在先了。”但隔三差五我也会给大家来个惊喜,做道新花样的菜,给家里添置个实用又时尚的物件,帮公公找到他寻觅已久的某本旧书……
渐渐地,我在这个家的地位明确下来,不是保姆,不是外人,也是需要被重视的一分子。婆家情,没有血缘做纽带,像一棵植物的移植,刚下土便用猛肥攻,会适得其反,营养与水分都应一点一点慢慢施。带着几分真诚,带着几分付出,带着几分小心思,慢慢养,便会养出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