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芳
盼望长大的童年
□赵芳
每每有倦厌失意或颓废袭来,就想起那些盼望长大的日子,珍惜成熟的生命,把人生书写得像模像样的意念便油然产生。
不曾长大的时光是在洞庭湖旁一个没有名气的小镇上度过的。童年的世界里除了外婆的叮咛就是我的种种企盼。
那年月,父母响应“大炼钢铁”的号召,去了很远很远的矿山,留下我孤独的童年伴着外婆的苍老和慈祥。
每每见到人家的孩子在父亲的脚上骑“木马”,就要缠着外婆问父母为什么不带上我也去那很远很远的地方。外婆总是说:“你太小了。你爸妈没办法把你带得像模像样,只好把你留下。”唉,是幼小阻碍了我享受父母的亲情,我盼望着长大的一天。
儿时的问号总是密密麻麻,小小的人儿总喜欢探究生命的起源。我从哪里来?妈妈怎样把我生下?每每问及,外婆总怔怔不能回答。邻居的婆婆却告诉我一个故事说:有一天,你外婆从一棵大树下走过,树干突然裂开,中间露出一个娃娃,那就是你,她把你抱回了家。我是从树中长出的吗?我没有妈妈吗?听上去挺有趣,可外婆坚决否认,说等我长大就知道了。我盼望着长大。
六岁时的一天,父亲出差来看我,一进门就用他老大老大的手捂住我的小手,我感觉手中有一个硬硬的东西,父亲说:“拿好这个小礼物,你就长大了。”当我掀开父亲的大手掌时,发现我的手中有一枚木制小印章,上面刻着我认识不久的字——我的名字。我高兴极了,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印章。记得那次让一位叔叔带着我坐了好久好久的汽车到了父母所在的矿山,在父亲的抽屉里我翻出了一个小木块,在纸上一按,就有红红的字样,可父亲没收了这个好“玩具”,说:“这是大人的印章,不能随便玩。”这下可好了,我也有了印章,有了大人的东西,我长大了。
父亲一把把我抱上膝盖,认认真真地对我说:“外婆老了,跑不动了,你长大了,以后爸爸寄生活费时就用你的名字,你就用这个小印章,收汇款单,以后,爸爸还可以给你打电话。”我使劲点了点头,我郑重地觉得,我长大了。父亲走的时候,尽管我好想哭好想闹,可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因为我长大了。
几天后,父亲打来电话,受话人真的用了我的名字。小镇不发达,只有唯一的一个邮局,离我家还有好远一段路。当邮递员叔叔送来电话单,当我拿了写着我名字的受话单走了好一段路来到那个唯一的邮局时,想不到邮局的营业员阿姨竟不让我接电话:“小孩子,接什么电话,去,喊你家大人来。”“我就是大人。这电话单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啊!”我踮着脚,撑着走得酸酸的腿,举着我的小印章和电话单“声明”,可无论我怎样说都无济于事,灌满耳孔的是“找你家大人来”。想到千里之外的另一端等着我声音的父亲,我急得大哭起来。当我再次返回家中搀来老外婆,当外婆费尽了力把我抱到电话机架旁,当我听到父亲遥远而亲切的呼唤声时,我喊着说的第一句话是:“爸爸,我想真的长大。”
如今,我真的长大了。长高到不能再高的一天,长大到已过了青年年龄的极限,木制小印章也早被龙飞凤舞的签名所代替。成人的日子果真很精彩,然而更有一肩推卸不了的责任。每每有倦厌失意或颓废袭来,就想起那些盼望长大的日子,珍惜成熟的生命,把人生书写得像模像样的意念便油然产生,因为,不能辜负盼望长大的童年。
(责编李亚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