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四题

2016-08-20 09:36黄大刚
椰城 2016年7期
关键词:亚东豆花小虎

黄大刚

普通话

春节过后,三婆决定学普通话。

村里的赵老师被三婆的想法吓一跳,他不由细细打量起弓着腰站在面前的三婆,岁月抽丝剥茧般把头发的黑色抺去,把皮肤的水润吸走,把腰压弯,把整个人都缩小,嘴里只有几颗老牙还坚守阵地,没了牙齿的嘴巴瘪扁着,说话四处跑风。

“三婆,别讲笑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听海南戏去。”赵老师回过神来,说。

“赵老师,我是说真的,我要跟你学普通话,你放心,我会给你交学费。”三婆探着身子,喘着气。

“三婆,说海南话,都那么多年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土都埋一脖子了,怎么想学起普通话,你不说清楚,别怪我不教你。”赵老师一本正经。

春节前,儿子亚春带着孙子小虎回家过年,三婆已有一年半时间不见小虎了。小虎一满月,亚春就和儿媳进城打工,把小虎交给了三婆。三婆当爹又当娘,疼惜得像捧着易碎的贵重物品,有回小虎身体不舒服,又哭又闹不睡觉,三婆急得眼泪直掉,情急之下,掏出干瘪的乳头塞到小虎的嘴里,小虎吮着,竟惭惭平静,安然进入梦乡。小虎越来越依赖三婆,三婆一闪身离开,小虎便又哭又闹。三婆忙丢下手中的活跑过来,又亲又哄,没办法,三婆只得用背兜背着小虎忙这忙那。

小虎三岁时,亚春和儿媳回来了,小虎却不让父母亲抱,躲在三婆的怀里。亚春和儿媳这次回来带小虎去城里上幼儿园,毕竟城里的条件好。小虎离开时,在亚春怀里奋力挣扎,大声嚎哭,眼泪鼻涕横流,乞求地向三婆伸长了手臂。留下小虎的话几次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三婆只得抺着眼泪躲到了房中。

一年多不见,小虎长高了,皮肤白净,穿着整洁的衣服,一看就像个城市仔。“小虎,侬还记得阿婆没,来,让阿婆抱一下。”三婆伸出手,可小虎却往后躲闪,“小虎,爱阿婆一下。”亚春怕三婆有感觉,哄着让小虎亲了一下三婆。

三婆很快发现,她还像以前那样对小虎说海南话时,小虎一脸茫然,需要亚春用普通话翻译才知道说的是什么,小虎说的话很动听,但三婆只听到声音在耳里跳跃,却不知是什么意思,她问亚春,“小虎说的是什么话呀,我怎么听不懂?”亚春告诉她是普通话,三婆说:“小虎原先不是会说海南话吗,怎么不说海南话了?”亚春说:“小虎开始不懂讲普通话,上幼儿园被别的孩子欺负,受了委屈用海南话说人家也不懂听,后来,小虎学会了普通话,就和小朋友玩到了一块。”

三婆听了,高兴起来,她感到自豪,遇到村人,便说:“我那孙子一年不见,说那个普通话,像村边的溪水,叮叮咚咚,可好听了。”村人特意上门听小虎说普通话,啧啧称赞,“比中学生还会讲。”听了别人对孙子的赞美,脸上泛起了荣光。但她不懂讲普通话,她想带小虎去看牛,看村边的小溪,但她说的话小虎听不懂,小虎不愿意随她去。

原定是大年初五才返城的,但小虎觉得村里不好玩,哭闹着要返城,亚春只得大年初三就走了,回到了城里的出租屋。

三婆守着空荡荡的家,觉得很难过,她想,要是她会说普通话,带小虎去玩,小虎就不会闷了,不会吵着要回城了。

明白了三婆学普通话的缘由,赵老师决定帮一帮这个留守的老人,他每天列出学习的日常用语,让三婆学习,毕竟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三婆学会了今天的,又忘了昨天的,但三婆有的是耐心,重新学一遍,直到牢牢记在心里。三婆想学时,赵老师又在学校上课,三婆觉得一个老师实在是太少了。她逮住人就让人教她普通话,不管是学生仔,还是能说几句的大人,她都会揪住机会请教,她反复练习,喃喃有词,很走火入魔的样子。

村人知道三婆学普通话,也乐得逗三婆开心,“三婆,我考你一下,公爹普通话怎么说?”

“男人。”

“凹日呢?”

“后天。”

“阿益阿树?”

“阿姨叔叔。”……三婆说得漏气,怪腔怪调,很是滑稽,问的人乐得笑弯了腰,但三婆不在乎,她只在乎说得是否正确,“对啵?”

年底前,三婆能用普通话日常交流了,她早早就做好准备,像小时候期盼年快点到来,她要拿普通话和小虎好好说一说,几次打电话后,亚春说,今年春节不回去了,不回去的原因亚春不说。

三婆很失望,她不知这“失望(滴芒)”用普通话该怎么说。

见面礼

客车驶进站的时候,早晨的阳光正照耀着小镇,隔着薄薄的窗玻璃,亚东觉得灿烂如金子,温暖如棉被。车外腾沸的闹市声越窗而来,亚东莫名兴奋起来,他从一波又一波的闹市声中听到喜悦,今天是腊月廿六,平常寂寞的小镇也欢腾了起来,年味越来越浓。

亚东已有两个春节没有回家过了。每年春节前,母亲都打电话,小心翼翼地探问。第一个春节,他刚进城打工,领的工资仅够日常开支和交房租。第二个春节似乎老天爷已做好了安排,进入农历十二月,他从脚手架上失足掉了下来,还好不高,仅伤到了腿,母亲打电话探问春节回家过年时,他正躺在床上,腿还打着石膏,他强忍着疼痛,用平缓的语气说:“妈,春节回不了,工作走不开。”“哦,”母亲掩饰不住失望,“一个人在外,侬要注意身体。”母亲的叮嘱像一把锄头,挖得亚东的泪水差点淌出来。

今年春节他早早做好了准备,当他打电话告诉母亲时,母亲欢喜得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她有点担心,“不会临时又有什么变化吧?”

“妈,你放心好了,火车票我买了,假我也请了。”

对工作后回家的第一个春节,亚东给自己设了一个门槛,给母亲送一件贵重的见面礼。

父亲早逝,母亲用柔弱的身体撑起全家的重担,亚东初中毕业,村里有人见他家困难,想带亚东外出打工,母亲婉拒村人的好意,“亚东还能读得下书,就让他读书。”村人说:“就算考上大学,毕业出来也是打工,现在出去,省了学费不说,还能帮家里一把。”“不管怎么说,工什么时候都可以打,读书耽误不得,还是以后再说吧。”母亲的话让亚东悬着的心着陆了。

母亲扛住生活的重压,坚持让亚东读完了大学。夜深人静,一想起母亲,愧疚感便涌上亚东心头,他觉得欠母亲的太多了。当学生时,一到寒暑假,总抢着帮母亲干地里的农活,那时,他就盼着将来工作了,一定要好好报答母亲,让母亲在村人面前好好风光一回。

下班后,亚东爱到高档的首饰店,他最先看中了一个水碧的玉手镯,晶莹碧透,但想到母亲戴上后怕磕碰小心的样子,亚东打消了念头。亚东对一个金手镯打定了主意,母亲曾经把一对金耳环拿给他看,那是他上大学第一年,眼看要报名,学费还没凑齐,母亲准备变卖那对金耳环。那对金耳环稻草般大小,却是母亲娘家的祖传之物。那个金手镯手指甲那么大,做工精美,戴在手中,豪华大气,但价钱要近万元。亚东不由得捏了捏干瘪的口袋。但这不影响亚东买这个金手镯的决心,他给母亲买的,就是要震撼全村,并可以作为祖传之物传下去的礼物。

回家前,亚东掏出票子把那个金手镯拿到了手。

现在,亚东只要到超市再买点水果、牛奶、瓜籽,就可以心满意足地去见母亲了。他用购物车推了满满一车的东西,小山般堆在收银台上,把手伸进大衣里面的口袋时,空空的口袋把他的手蜇了一下,他慌乱扒开大衣,把那个口袋翻了过来,口袋还是空空的。他记得清清楚楚,钱包还有那个金手镯就是放在那个口袋里。会不会记错了?他忙去摸别的口袋了,除了在裤兜里摸到6张一块钱,再无一物,他不甘心地往身体周围看了看,地上也没有他要寻找的东西。

“大哥,刷卡还是付现金。”收银员提醒道。

亚东看见身后有好几个人排队,他红着脸,说了句“忘带钱了”,逃般往外走。

尽管不情愿,亚东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钱包和金手镯丢了。可能被扒了,他记得上火车时是人挤人,还有坐夜班车时,自己曾沉沉地睡过一会儿,什么时候在哪里被扒的,亚东没有一点印象。

站在川流的人群中,亚东从来没有如此感觉过孤苦无依,一阵风刮过,他从心底泛起寒意。

亚东知道,镇东边有一条路步行二十分钟,走过一座石桥,村口那棵榕树下,便是家,家里面有他日思夜想的母亲。但亚东挪不动脚步,他没有勇气两手空空去见母亲。

他甚至动了返城的念头,可没钱寸步难行,他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被人流裹挟着麻木地向前走,眼里空无一物。

一只如树皮般皴裂的手攥住了亚东,亚东回头,看见母亲欢喜的脸。

“石头,你不回家还在转什么,快开午饭了。”

母亲那一声乳名,喊得亚东心里酸酸的。

母亲边牵着亚东的手,边说个不停,似乎要把压在心底的话一下子全部倒出来。“三叔赶集回来,说在镇上看到你了,我在家里等得难受,就到镇上寻,真让我碰上了。家里年货都备齐了,就等你回来了。”

母亲越欣喜,亚东心里越不舒服,他不敢把钱包和金手镯丢的事说出来,怕母亲难受。他赔罪似的趁母亲停顿的间歇说:“妈,侬从外面回来,也没给您带什么。”

“侬净说傻话,侬回来了,妈就什么都有了。”母亲脸上的皱纹如春风吹过湖面,生动地荡起来.

亚东强忍住眼泪,仔细地端祥着母亲,母亲显得越老了,头发干枯花白,身体缩水般变得更加瘦小,与他站在一起,他显得那样高大,他曾经以为可以脱离母亲展翅高飞,但他现在强烈地感受到,在母亲眼里,现在的他和还在襁褓里的他没有什么差别。

“我儿子回来看我了。”与熟人碰面时,母亲骄傲地说。

陷井

李四越来越觉得张三无可救药了,明明知道是陷井,还是不管不顾地往坑里跳。

那天,张三把一张获奖通知书喜津津地递给李四。

“你看,我的论文获奖了,一等奖。”

李四是学校的教学能手,除了上好课,还写些教学论文,在教育局举办的论文比赛中获奖,有的还在杂志上发表。或许,张三觉得,把获奖的消息告诉李四,更显得这个奖的份量,他期待得到李四的认可,李四的肯定就像宝物得到鉴定。

“这是个陷井,不论你写的论文水平怎么样,只要交钱,就能得一等奖。”李四抖着获奖通知书,郑重地告诫。

“不会吧,你看这有公章,国家教育论文中心,国家级的。”张三指着红艳艳的公章,辩道。

“你别天真了,这个公章,拿个地瓜就可以刻,国家级算什么,只要交钱,世界级的也给你发。”

“假的?骗人的?”张三不甘心地问道。

“跟你说实话,那个人前个礼拜还找过我,让我帮他介绍,给三成的回扣,被我骂出了门。我最讨厌这种投机取巧的骗子,还以获奖的名义挖陷井,骗读书人的钱。”

李四越说越激动,他把获奖通知书狠狠地揉成一团,丢到了垃圾筒。

张三猝不及防,忙捡了出来。

“你还拿那东西干什么,骗人的,信不信,你不寄钱,他绝不会让你获奖。”

“我,我,”张三扬了扬皱巴巴的获奖通知书,“我回去后再处理。”

“千万别上当。”把张三送出门时,李四特意叮嘱。

就在李四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李四突然听同事说,张三的论文获奖了,国家级的,一等奖。他有点不相信,张三那点水平东凑西拼,勉强成文还犯难,怎么会写出获国家一等奖的论文呢。

李四寻了个机会,去张三家拜访。李四看到张三家客厅的墙上挂个镜框,里面有一张获奖证书,还真是一等奖。一看那红色的印章,李四就忍不住了,他指着获奖证书,责怪道:“前次我都跟你说了,那是骗钱的,你怎么还上当。”

“我了解了,交的钱只是评审费,人家请专家,发证书,那也是要花钱的。”

“哎哟,你怎么也信他那样的话。正规的评比会那样吗?前次我参加省教育厅那个论文比赛,一分钱不交,获奖了还有奖金。”

“你是你的,别在这里说。”张三话语冷了起来。

不久,李四听张三又获奖了,还是一等奖。没过多久,李四又听说张三获奖了,还是一等奖。没过多久,李四听说张三把当月工资都拿去交论文评审费了,老婆跟人借钱买菜。

李四坐不住了,这样下去,张三不被人骗得倾家荡产才怪呢。他觉得自己有阻止张三被骗的义务。他登门想跟张三好好谈谈,可张三一见是李四,话也不说,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李四瞅准了,在路上截住张三,“我跟你说,那是个陷井,获奖只是伪装,目的是想掏你口袋里的钱……”

李四苦口婆心的样子,张三打断他:“你别小心眼好不好,人家一得奖,你心里就不舒服。就算我被骗,关你什么事,骗的又不是你的钱,我就喜欢让人骗。”

张三抢白一番后,不管李四什么反应,扬长而去。

看着张三的背影,李四觉得张三一定是被那些获奖证书迷了心窍,简直走火入魔。

李四觉得自己必须拉张三一把,毕竟自己知道内幕,不及时制止,自己对自己都没法交待。

李四找到张三的老婆,动员张三的老婆劝劝张三。可没过多久,李四又听说张三获奖了。

李四找到张三的朋友,鼓动张三的朋友劝劝张三。可没过多久,李四又听说张三获奖了。

李四觉得要彻底拯救张三,必须断了张三的获奖源才行。好在他有那个骗子的电话,他找到教育局,举报那个人侵犯教师权益,可过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听到什么消息。他找到文化局,举报那个人以文化名义招摇撞骗,可过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听到什么消息。

李四很无奈,因为他听说,张三又获奖了,张三口袋里的钱又被所谓的评审费给骗走了。

一年一度的职称评聘开始了,李四不得不收心准备评审材料。今年符合条件的,还有张三等几个老师。职称评聘涉及到教师的切身利益,增加的工资会雪球般越滚越大。学校只有1个指标,竞争很激烈。但李四很有信心,论教学成绩,比教研水平,他都明显比其他教师强。大家也觉得,这个指标非李四莫属。

可张榜公布,张三总分排在第一。李四不服,找教导理论,教导指着张三厚厚的一沓获奖证书,说:“张三获奖比你多,分数当然比你高了。”

“那算什么奖,不过是花钱买来的。”李四叫起来。

“别这样说,要是这样容易,你也可以获奖呀,拿来给你加分。”

李四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他突然记起,今年职称评聘条件是改过的。

有些道理要说透

每学期开学前,豆花都要来亚韩家坐一坐,有时自个来,有时带山仔来,豆花每次来都不空手,地瓜、芋头、香蕉、花生……总有点地里产的东西压压手。对豆花提过来的东西,亚韩照单全收,从没客气过。

亚韩见到豆花也不多话,有时问一声“来了”,有时只是点点头,如果山仔来了,亚韩才多说些,亚韩会问一问学校的生活,今后有什么想法,听了山仔的话,亚韩会也谈一谈自己的看法,见亚韩和山仔说那么多,豆花很兴奋,不时插话训诫儿子,“你要记住你叔给你说的话,你叔可是咱村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

跟豆花不咸不淡打过招呼后,亚韩便进了房,把客厅留给老婆和豆花。两个女人会说些村里的人和事,很有兴致的样子,有时还会哈哈响亮地笑起来。快到开饭时间,两人又共同到厨房忙碌,吃过饭,豆花就要回村里了,老婆进了一会儿房间,把山仔的学费交到了豆花的手中,嘱了一句“一定要给山仔带去学校呀。”

“哦、哦。”豆花连声应着,心满意足地走了。

亚韩打心眼对豆花两口子有看法。豆花好吃懒做,豆花的男人石头好赌贪酒,生活过得一团糟,有了钱大吃大喝,不吃光喝光心里不舒服,没了钱到处死乞赖脸伸手借。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仔挖地洞。可儿子山仔很争气,不用父母管,成绩很好,考上了一本,红艳艳的录取通知书拿到手,豆花愁了,几千元的学费,哪里去筹呀,两口子向亲戚朋友伸手,都被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推出了门。

没了路,石头怂恿豆花去试一下运气。

豆花第一次登门,恰好村里的稻花带着儿子也在,稻花和亚韩同拜一个祖宗,比豆花亲着呢,稻花也是儿子上学来找亚韩借钱的。亚韩的老婆向稻花说了情况,稻花有点不相信,气鼓鼓地走了。亚韩的老婆苦笑着对豆花说:“一个人吃得饱不饱好不好,只有肚子知道。”

看这情景,豆花的心凉了半截,也起身要走时,亚韩回来了。亚韩知道豆花的目的后,竟点头同意了,不过有附加条件:1、不准跟别人说他借的钱;2、每次借条必须由山仔写。

豆花拿着学费连声说着感激的话走了。

老婆又跟亚韩说起了稻花来借钱给小孩上学的事,亚韩说:“她和豆花的情况不同,她家还有猪和牛,不借给她照样有办法,豆花名声太臭了,不借,山仔就会真的没学上,这个家庭今后还指望他呢。你也要管住嘴,稻花要是知道借给豆花,还不对你有意见,毕竟都是乡里乡亲。”

这次豆花来,说山仔和同学约好坐飞机去上学,言外之意多借点,让老婆去跟亚韩说说,她知道,亚韩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亚韩对老婆说:“不要助长孩子这一攀比心理,山仔要知道他的家庭境况。”

山仔毕业后,豆花没再登门,亚韩打听山仔的消息,山仔原先在公司里工作,总嫌工作辛苦,待遇低,工作没一二年就跳槽,跳来跳去,竟回到了村里,无所事事。亚韩让山仔来一趟,把欠条一张张与山仔核算。

“山仔,你也大学毕业了,欠的这些钱也该还了,你说个时限吧。”

山仔涨红着脸,支唔半天说不出话来。

山仔写下还款保证书,亚韩才让山仔走。

山仔赌着口气,拼了命挣钱,除了上班,还兼职,没三年,就提前把亚韩的借款还了。

山仔把钱交给亚韩,当面把他写的那些欠条撕得粉碎,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山仔结婚,没请亚韩。村人来作客时,亚韩听到了山仔说的背后话,说亚韩催债像小鬼索命,乡里乡亲的一点都不近人情。

老婆听了,心一阵发寒,哀叹:“当初怎么帮了这样的人,真是瞎了眼。”

亚韩说,“小子敢这样说,我找他理论去。”

老婆拦他:“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少理这样的人就好。”

“这是两码事。”

亚韩真的找到了山仔。

“你在背后说我催债像鬼催命。”

“你说不是吗?”山仔目光相对。

“你问你爸妈,当初谁愿意借钱给你上学?有时候我拿不出,还要向别人借。再说,我不催债,你会那么辛苦努力地工作?”

山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找你说这些并不是自夸功劳,让你感激或感恩。你还年轻,做人的道理是要懂的,你以后还是这样,谁还愿意帮你。”

“叔,我……”山仔愧疚地想向亚韩道歉,可话还没说出口,亚韩就转头走了。

亚韩觉得把话说通透,心里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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