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第一声婉转的鸟啼把她从深闺的酣眠中唤醒。
她睁开倦意惺松的睡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是哪个粗心的园丁将她栽培到了这里?或许她来自于一只鸟短暂的停留,或许因为一个顽皮孩童的戏耍?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在这个偌大的山茶园是个意外的入侵者。她的身体里仿佛有一个无法陈说的秘密。母亲的絮语就在耳畔——孩子,你是野百合。
她没有独立行走的双足,也没有灵巧轻盈的双翼,她就这样孤伶伶地静默在一大丛一大丛的山茶花之间,她是这样自卑与失落。
初春的阳光像巨大椰面包上流溢出的蜂蜜,金色的光线像雨点一样疏疏密密地砸落在地,耳畔是春风软绵绵的喃声细语。她有些羞怯却又遏制不住自己心底那像藤蔓一样缠绕生长的渴望,于是她试探性地睁开了自己清亮的眸子,环顾着四周。
山茶园中的山茶花们自然是大地的宠儿,她们好像提前接收到了春回大地的信息。她们成簇成簇,一片一片地生长在一起,浓密的绿叶紧紧挨挨垂落下来像一挂可以流动的门帘。山茶们沐浴着高处的阳光,金色的光晕美得那样迷离,她们笑啊唱啊,欢快的铃铛样的声音溶化在风里,飘落成她心头的一句叹息。
她无力地把头叠在胸前,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自己。哦,我是多么瘦小,我的叶怎么这样细长而纤弱,我的根交错丑陋。唉,野百合这么想着,她一心向往着能拥有像山茶花一样肥美丰腴、光洁泽润的叶,有山茶花一样强壮有力的茎和根系。她抬起头仰望着山茶花的身影,心底是巨大的失望与渴望。
她每天都努力地试探着阳光,努力汲取雨露的养分,希望让自己茁壮地长起来,像山茶花一样。
后来,山茶园里的人多了。游客们举着相机争先恐后地赞美着山茶花的美丽。她看见山茶们仰着骄傲的脸孔,层叠的花辨像舞女缀满繁复蕾丝花边的舞裙。
她沉沉地睡去。
当她再醒来时,耳边是一片喧哗,她首先是感到身体的异样,然后才发现人们聚集在她周围。“多美的百合啊!”“是啊,这株百合真是清丽绝俗!”是说我吗?她低下头,惊讶地发现睡梦中的自己开花了,一朵纯白的花,挺立在风里,像迎风高攀的喇叭。“你可真是美!”有个声音从上方传来,百合看见一朵半凋的山茶花望着自己,“姐妹们早说了,你是一株不一般的百合,一定会拥有最美的花朵。”
野百合怔住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直仰望着山茶的她竟也一直被山茶花们默默地注视和叹赏着。
野百合笑了,原来自己也有春天,一直都有,只是自己在仰望中忽视了它。
(编辑:李跃)
评点:孙梅华 李军
文章以野百合为叙述对象,采用双线结构,构建全文。以明线写出了野百合仰望别人、努力生长,最终被山茶仰望的过程;暗线为野百合自卑——奋进——自信的心理过程。托物言志手法、拟人的修辞、个性的对话、生动的景物描写为文章增添了许多诗意和生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