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
喜欢柳荫翠影里的什刹海,那种幽深静雅的氛围就足够让人心动与神迷。喜欢那在路上一声声吆喝的拉车人,北京的胡同、什刹海的柳烟、北海的酒吧,都在这声声吆喝中让人沉醉。但真正了解北京的人都知道,吸引这些人卖力吆喝的,便是眼前那座府邸深沉的恭王府。
有幸参加在恭王府边的北师大培训,得以近距离了解这座名园。沿着黑瓦灰墙的围墙走过,绝对是一种对心灵的无限涤荡,在风烟散尽,涛走云灭中流转的,绝对不是岁月的风尘与人世的悲合。最喜欢恭王府的黄昏,喧嚣了一天的游客早已渐渐离去,曾经的无比欢腾热闹,已然成为了一种新的结束。对于一个惊鸿一瞥的游客而言,恭王府只是他们匆匆行程中的一站,故宫的大气磅礴早已是记忆深处的华美篇章,再看恭王府,除了感叹王府的宏大,便不再会有片刻的留念。
如果你微微回望,一定会看到高瓦灰墙下的森森壁影,在一片静穆中等待着余晖的洒落。那一棵棵高耸的树木,直指着湛蓝的苍穹,在冬日北京难得一见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萧索。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连廊曲径小桥流水,在游人的渐次离去后,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在峰回云转中沉入旧日的梦回。北京的冬夜来得格外早,于是游人们离开的步伐也格外早,料峭的寒风中,他们却失去了对这座名园最好的注目。
没有人在意这府有多少房屋,多少楼台,更没有人在意这座名园有多少古木,多少嶙峋的石头。恭王府前半部是富丽堂皇的府邸,后半部为幽深秀丽的古典园林,像极了这座名园的多舛命运,前半生的风云流转,后半生的际遇难料。
提起恭王府,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建造了这宏大园林的和珅。我们不知道一生谨小慎微的和珅是出于一种怎样的想法建造了这座府邸,但从这东依前海,背靠后海,被称为北京的第二条龙脉的豪华宅第中,就可见和珅当时的极盛气势。飞檐斗拱、琉璃彩绘,这些只能在皇家中才可见的景象,居然出现在这北海之滨。只可惜和珅至死都不明白个中原因,或许在这流光溢彩的府邸中忘却了尘世的纷争,或许是山环水绕别有洞天的福寿之地让他迷失了自我。斜阳影里,湖心亭中,玉泉湖水,榆荫柳岸,聚宝阁藏不下私欲,摇钱树阻不了贪婪,已然将自己的命运拱手让与他人,也注定让自己永远铭刻在耻辱柱上。
咸丰元年,在日渐衰亡的清王朝中,这所宅子绝对可以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这静静的北海厚重的高墙,见过多少迎来送往。而今,高高的门槛早已裹上了厚厚的黄铜,但锃亮的金黄只能是热闹非凡迎来送往,如潮的游客们早已将往昔的记忆抹去,留下的是崭新与浮躁。
与热闹非凡的主殿相比,更让我流连的是那静默的偏房与连廊,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这些地方的人注定是经历了大喜大悲的人生剧目。在静寂的大厅中,几把椅子一如往昔般静静等着它的主人们,当时的恭亲王奕訢一定听到了有关洋务运动的种种情形,也一定知道了中日黄海大战惨败,更听到了《马关条约》签订的消息,在洋务运动最终以失败而告终的时候,奕訢注定以走向失败而告终,也注定恭王府走向了一个没落的开始。1898年,当公车上书警醒了国人时,当戊戌变法的号角将要吹响时,奕訢走向了他生命的终结,清王朝也走向了没落与衰亡。恭王府的流光溢彩只是往事一场,但在那个朝不保夕的年代,恭王府绝对是一个奇迹。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我们在这深深庭院中,看古木苍劲,流云飞渡,斜阳似血时,不仅感到的是人世的苍茫世事的无常,更是一种“斜阳之后是天明”的淡然与静默。
夕阳背后,恭王府依然静穆。王府之外,依然人声喧闹,一辆辆飞奔的黄包车,载走的是来往的游客,载不走的是恭王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