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 露
(湖南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30081)
身着和服的“东方灰姑娘”
——以《艺伎回忆录》为例
于 露
(湖南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30081)
《艺伎回忆录》根据阿瑟·高顿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可以说是美国的导演、日本的故事、中国的演员。在好莱坞的西方视野下,阿瑟·高顿用美国男人的视角去讲述日本艺伎的一生,罗伯特·马歇尔又用好莱坞的“他者”满足机制来表现这一神秘行业。本文从后殖民批评角度对《艺伎回忆录》进行剖析。
《艺伎回忆录》;后殖民;东方主义;女性
高顿的小说被翻译成32种语言畅销各国,但它的日文版却遭到日本的抵制,书中小百合的原型岩崎峰子因书中将艺伎与青楼女子混为一谈向美国司法局提出诉讼,并于2001年出版了《真正的艺伎回忆录》。哥伦比亚制片人敏锐地发现了这部小说的独特之处,买下了其改编权。这部反映日本“瑰宝”的影片全部在美国本土拍摄,摄制组在美国模仿日本建筑建立了一个京都艺伎区,并且搭建了幼年小百合的家乡小渔村。就像《功夫熊猫》《花木兰》一样,美国往往喜欢选取他国的文化和题材,再进行美国化的包装,《艺伎回忆录》亦是如此,可以说是“身着精致和服的好莱坞”。
(一)西方视野下对东方的“窥视”与“猎奇”。艺伎最早出现于17世纪末的日本,最初的艺伎由男性扮演,后来这一职业被女性取代。作为日本传统文化的活化石,举止高雅的艺伎是日本茶道、花道、歌舞等多种传统文化的传承者。为了创设东方情调下的艺伎世界,影片浓墨重彩地渲染色情的主题,这无疑反映出西方话语对东方文化的一种选择性的过滤。为了满足西方观众,尤其是男性观众对神秘的艺伎行业的窥视和遐想,电影中关于小百合初夜权的运筹,东方世界的民俗奇观,如艺伎的妆容、松糕鞋上的莲步款款以及艺伎为吸引男性带有色情暗示的种种举止等,都是西方视野对日本艺伎文化的一种主观式想象,是西方阐释者强加在艺伎这一东方形象上的。影片中最具东方特色的雪中之舞,似一股暗流在潜滋暗长,透过充满东方奇观的艺伎之舞,一种情欲世界的沉迷和哀怨,形成了行云流水般的影像世界,在光影交错之间,我们享受了一场视觉盛宴。东方形式的皮囊,包裹的却是西方的口味,满足了西方对东方的“窥视”与“猎奇”。
(二)西方话语遐想中的“东瀛”风情。在美国人眼中,东方的艺伎世界有一种神秘而遥远的异国情调,对他们而言具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对于西方而言,东方是陌生、蛮野的,是一个梦想中的奇异社会和民族。影片开始就用略带悲凉的声音讲述了小百合的传奇人生:“像我这样的故事,应该被人遗忘。我的世界充满禁忌却又异常脆弱。能够延续至今,只因它太过神秘。”这份神秘是女人之于男人的,同时也是东方之于西方的。电影一开始,北海道偏僻的小渔村如同暗夜中的蛮荒之地,小百合和姐姐如掳走般被带往京都。黑夜中奔腾咆哮的大海、忽明忽暗的油灯,如地狱般幽暗恐怖,这一切仿佛在告诉人们:漂浮莫测的命运,挣扎苦难的灵魂,贫穷悲苦的生活就是被好莱坞解释的东方,东方是压抑、阴冷、困苦的代名词。到了京都后,小百合因长着一双不同于东方人的灰色眼睛而被卖到艺伎馆,姐姐则被卖到妓院。在绵长的雨雾和幽深的巷道间,两姊妹的命运如灯笼在风雨中摇曳。逼仄幽暗的坏境构造出经典的东方场景和东方情调。“东方几乎是被欧洲人凭空创造出来的地方,自古以来就代表着罗曼史、异国情调、美丽的风景、难忘的回忆、非凡的经历。”[1]西方视域观照下的东方女性是“恶”的化身,无一例外的美丽、痴情、隐忍。艺伎这一神秘暖昧又精致的景观女子在幽闭昏暗的空间、通仄晦涩的环境中,既恨且怨又沉迷地痴缠于男女世界的爱恨纠葛,或女人间隐藏而又狠毒的明争暗斗。影片中的初桃如同沉沉黑暗中的浓情焰火,她正是好莱坞理解的东方风格,初桃放荡不羁又渴望爱情,眉目间全是东方风情。她在初次见到小百合时,就因嫉妒小百合的美貌而恶狠狠地侮辱小百合,偷情被发现时诬陷小百合,却失去了自己的情人,在小百合成功后,嫉妒之火使她近乎癫狂,放火烧了自己为之贡献一生的艺伎馆,离开时的那一回眸,满是苍凉与落寞。初桃的一生或许正是好莱坞所解释的东方女性的一生:奉献一生,最终却一无所有。
“他者”是西方后殖民理论中常见的一个术语。在《东方主义》中,赛义德阐述西方权力中心论时谈道:“西方持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态,东方总是作为一个和西方相对立的‘他者’形象出现,是与西方异质化的他者”。[2]
(一)男性意识的异域乌托邦式想象。影片更多渲染的是艺伎被压抑的情欲以及赤裸裸的情色交易。《艺伎回忆录》的原型是岩崎峰子,“日本著名艺伎岩崎峰子怒斥阿瑟·高登篡改事实,为了迎合西方读者的猎奇心理,将训练有素、举止高雅的艺伎与艺妓混为一谈,是对日本传统文化的强暴。”[3]不得不说,这是一部身着精致和服的“男性电影”,他者注视下的美国男人以好奇的眼光审视、触摸着精致典雅的日式和服,想象着艺伎和服下细腻美妙的肌肤,影片中充满色情的奇观式景象,满足了美国的大男子主义与对东方女性窥视猎奇的快感,而这背后蕴含的则是西方对于东方女性的乌托邦式的想象。
这部影片里的男性角色大都有身份、有地位,身处上流社会,而艺伎所学、所做的一切都以吸引男人为最终目的,如真美羽教小百合如何取悦男人、如何仅凭一眼就让男人驻足不前,帮助小百合运筹初夜权时告诉她关于“鳗鱼”的故事。小百合为了吸引螃蟹医生来争夺自己的初夜权,按照真美羽的要求划伤自己的大腿去就医,这样充满了情色暗示和挑逗的画面贯穿了整部影片。和服是日本的传统民族服装,融合了优雅气度与深层内敛之本质,但影片中,男爵以观看和服为由,一层层剥开小百合身上的精致和服,带给西方男性一层层脱下色彩浓艳、摇曳生姿的和服的快感。而艺伎也注定逃脱不了西方男性作为“他者”的窥视目光,只能处于被看者的无力状态。“艺伎作为一个异国形象,在西方创作者眼中已然成为一种乌托邦式的他者。这种乌托邦式的文化想象,是以泯灭艺伎的艺术性和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为代价的”。[4]
(二)艺伎灰姑娘童话的造就。“女人的生存、梦想、记忆和未来与男性紧紧系在一起。灰姑娘的隐秘爱情和梦想在观众的期待视野中终于修成正果,却在美国式的粉红色梦境中完成自己对另一个男人的依附。”[5]
虽然影片中小百合依靠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名艺伎并拥有了自己的艺伎馆,进而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但这个所谓的梦想,不过是成为主席的“半个妻子”。如果将故事放置到父权社会的背景下,就会发现这不过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不复制只重复”的“灰姑娘”式的爱情故事。影片中的小百合就是一个被“描述”和“界定”的女性,是那个被动的、一直在等待被选择的灰姑娘;而侮辱、陷害小百合的初桃以及小南瓜就是阻挠灰姑娘的两个邪恶的姐姐;帮助小百合走上艺伎之路的真美羽,就是那会魔法的小仙女;未成年的小百合在桥上所邂逅的“主席”就是灰姑娘的王子。不同于童话中那些森林、古堡的是,人物身后的背景换成了京都狭窄的石板路和充满历史尘埃的木屋以及樱花飘舞的东方美景。为了完成男女之间“看与被看”、“拯救与获救”的二元结构,影片在将女性塑造为欲望观看客体的奇观化影像的同时,还将男主人公塑造成博爱多情又深情款款的王子。在桥上与小百合邂逅,他仅用一方手帕就俘虏了还是小女孩的小百合的芳心,并给予了支撑其一生奋斗的勇气,小百合所经历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更靠近他。影片最后,小百合所谓的“美梦成真”也不过是成为意中人的情人,不能要求更多。
《艺伎回忆录》这样一部脱胎于西方的东方童话,是好莱坞电影全球化经营策略的一个范例,不可能完全展现东方的文化。对于西方观众而言,它有着神秘的吸引力,而“艺伎”这一特殊的东方文化现象只不过是另一个好莱坞励志故事的东方面纱而已,与东方相关的不过是那层外衣。《艺伎回忆录》并不属于日本,甚至不属于东方,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好莱坞式的、在日本艺伎艺术包装下的故事。
[1][美]爱德华·W·赛义德.东方学[M].王宇根译.北京:三联书店,2007.
[2]高文慧.自我与他者[N].文艺报,2005.
[3][日]岩崎峰子.真正的艺伎回忆录[M].姚雯,陈子慕译.北京:金城出版社,2006.
[4]赵轩.三个影视文本与一种东方情节[J].电影文学,2007(13).
[5]谭利思.小百合:一个被误读了的东方女性[J].电影文学,2009(21).
J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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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0125(2016)08-0125-02
于 露(1992-),女,单位: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戏剧与影视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