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彦
陈梓童来自南京,
可她似乎与那个总是浸淫在古典街巷,
梧桐树影静默斑驳的城市并不相合,
没有低软的话语,
眼窝里,
衣袖里,
也没有一汪温吞的秦淮水。
她反而像野生丛林中五彩翩翩的燕尾蝶,
一张口,
就是无拘无束的音符在跳动。
她也向往大海,
那里有像她歌声一样广阔无边的自由。
在好声音这个舞台,
她破蛹得刚刚好。
陈梓童曾在《中国好声音》的舞台上表达过一个梦想:“希望以后,大家提起中国的嘻哈女歌手,第一个会想到我。”初生牛犊的野心,为她赢得第四季首秀噼里啪啦拍烂的手掌。自此,她身上的hip-hop因子,也伴随着她极具辨析度的麻花辫和棒球帽挥之不去。
她的确很热衷于编各式各样的小辫子,并且无论怎样摆弄都是帅帅的。有一次编了上百条她所谓的“小脏辫”,眨巴着大眼睛说大概废了发型老师一百多点血吧,被网友戏称为好像辣条,她自己则傲娇地点评它:“一副要上天的样子”。至于帽子,她就是单纯喜欢它的简单、方便,“不洗头就可以带哦,嘿嘿。”
生于南京,如今活在北京,环境给了这个南方姑娘最真实的碰撞,特别在好声音的录制现场乃至鸟巢的舞台上,她几近一夜长大。大大咧咧地说自己的外号是“大叔”,整天像个男孩子一样晃荡,但还是在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轻易酸了鼻子。在台上的时光,似乎总是像穿了红舞鞋般亢奋着,饶舌得快要窒息了,来到台下就显得格外淡定从容,语速平缓得完全不像荧屏里那个一音符便激起一层浪的酷炫歌者,更像是一个在深夜的西方街头浪荡了许久,刚从说唱乐团里收获满满,疲惫归家的快乐少女。
一份“不伦不类”的热爱
打从很小的时候,陈梓童就觉得自己是一个“除了唱歌不知道还能干嘛”的人。回想起人生第一次屏气敛息地站上舞台的那个午后,她立马就眉飞色舞,仿佛手中还汗津津地握着十多年前那个古老的麦克风,沙哑的伴奏在身侧呼啦啦地响起,“那时候才三年级,我唱的第一首歌是,‘小螺号,嘀嘀嘀吹,哈哈哈。”
与陈梓童如今身上浑然天成的嘻哈气质不同,因为父亲是一名驻守在边防的陆军军人,她童年生活的环境,是一个严谨肃穆的部队大院。那里似乎不是一个随时随地可以引吭高歌的地方,家里更没有特意渲染的音乐氛围,陈梓童比同龄孩子多出来的,大概只有一种盘旋在军队上空凛然的自由。“听起来很严肃,但其实部队大院是一个特别自由生长的地方。院子很大,也很安全,我们到各家乱窜,爸妈也不会管。”
从小跟兵哥哥一起去打靶子,玩沙坑,厮混在一起长大,是这个小姑娘童年特别幸福的回忆。稍微长大一点,她便与一群她称为“特别man”的人一起玩音乐,耍着旁人眼中不伦不类的嘻哈摇滚,闭着眼也能想象到她与男孩们窝在树底下打响指、吹口哨、弹吉他的景象。即便是后来在好声音的后台,很多选手可能会带着父母来增添节目的动情戏份,但她没有,只带了一群从部队大院远道而来、二十来岁活蹦乱跳的哥们,当陈梓童在台上疯唱《双截棍》,他们便跟着她的歌声与节奏齐齐rock&roll,仿佛这一场音乐秀,完完全全是年轻人来玩的事儿,结束后,两个大大的拥抱便撞在一起。
在中国好声音之前,她不是没有在别的舞台努力过。2009年,还是一张娃娃脸的陈梓童一鼓作气前往《快乐女声》,刚下飞机就丢了手机,直拍胸膛感觉是不好的预兆。接受访问,还忐忑不安地抛出一句“这一次真的是我最后一次站在舞台上……我没有更高的追求”。最终她获得腾讯网络直通区10强,止步于全国300强。
然而事实不尽其然。脑中回旋的歌声如鲠在喉,慢慢便生长为心头上无法拔掉的一根刺。她后来还是多次踏上舞台,哪怕是染着一头气场不合的灰黄头发,一丝不苟地唱《阿里山的姑娘》与上了一辈的老歌手PK民歌,并且略带不甘心地调皮加了一段自己的rap——可见曾经说要脱离舞台、转战幕后的决心,只是一时失去勇气的傻话。
中国女饶舌
嘻哈精神在中国,大概还是一种不成规章的亚文化形式,它的反传统性和民间性注定它生长与流行的速度会迂缓。而这份独特的血脉之所以能在陈梓童身上完整地呈现,还得归功于一线险些擦身而过的缘分。
大二的某天,刚鹅行鸭步地溜出宿舍,准备懒洋洋去食堂打个饭的陈梓童,忽然看见门口翻飞着一张海报:一个韩国经纪公司过来选拔练习生。当时离报名截止时间还有半小时,她愣了两秒,趿拉着拖鞋就狂奔去现场,气喘吁吁地站上台后,毫无准备就拉开了嗓子。
就是这一个当机立断的决定,把22岁的陈梓童一把推到了韩国的强化训练场。在M STUDIO艺人培训机构,她耐着性子接受了6个月的针对性特训及3个月的强化型集训,每天从中午到晚上十点,持续十小时以上的魔鬼训练;每个月接受一次残酷的考核,优胜劣汰。最大的痛苦来自于强制的节食,体重重了0.1千克都会担惊受怕,有时候一天都不敢吃饭,饿得睡不着,就满脸泪水地盯着天花板。“天天哭,节食到很想家,却没有办法联系。”
也许是有了这些咬紧牙关渡过的苦,才有了姗姗来迟的甘。2015年7月, 她终于为中国舞台带来了被周杰伦称之为数一数二的“女饶舌”。陈梓童是《中国好声音》第四季第一位登台的歌手,也是周杰伦第一位争夺的学员。说不紧张是假的,音乐响起的前一刻,她还低着头大大地鼓了一腮帮子的气,深深呼了出来,好像还不够冷静,又细细地叹了一口,才转过身朝黑暗中的伴奏队微微点了一下头,额头已经开始泛汗,略显凌乱的双辫儿仿佛还带着一路奔波的风尘。
她自己改编了歌曲,把周杰伦金属感很重的《双截棍》变得颇具玩味,一张口就是能绕梁三日的“快使用双截棍喔喔”,随之再来一句“hip-hop representing(嘻哈代表)”。周杰伦一听,用他的口头禅亮出了第一句评价:“哎哟,不错哦” ,然后就在椅子上跟着她唱起来,还凭空耍起了“刀枪”。“我完全为杰伦老师而来,看到他转身的那一刻,完满了。”
从盲选冲刺到鸟巢的这段路,对陈梓童而言道阻且长。与敬爱的老师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有全盘抛掉rap去证明唱功的时候,但非议依然如影随形。后来到了鸟巢巅峰之夜,她头戴红色鸭舌帽,一身金色外套演唱周杰伦的《刀马旦》,点燃了全场沸点,嘶吼中没有一丝疲惫,但其实她前一晚还带着发炎的嗓子在吊水做雾化。最终89.1位列第二的分数尘埃落定,陈梓童才爆发积蓄了一个季度的热泪,这个舞台,她拼尽全力享受了。
“大叔”态度
陈梓童小倔的性格曾为她带来“金刚芭比”这一称号,但她其实更喜欢别人叫她从小到大的绰号“大叔”。这个名字让人听起来阔落,随意。她说这个名字才符合她,别看人前一身韩范,但她平日里只追求舒服的着装,也不怎么爱化妆。
这也关系到她为什么选择“嘻哈”。她坚信嘻哈是一种态度,一种表达自由的态度。初中时代认识hip-hop并迅速爱上,就是单纯觉得这是开心的音乐,有着一种“年纪轻轻,没有烦恼”的美好。但当嘻哈这个词儿一直被贴在身上,她又觉得这“太隆重,太标签化了”,她还是希望随心所欲地唱各种风格的歌,也不想让听众认为她只有一种唱法。因此在一次PK赛中,她选择了少有的抒情歌《If I Aint Got You》,什么rap都没加,什么武器都没搬上台,只是认认真真唱了一回。华少把麦克风递到她面前,说了两句眼眶就红了,止不住的情绪:“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我很爱唱歌,也是可以唱歌的。”掌声鼓动了她更多的泪,周董在下面竖起大拇指,“你唱得超酷。”
如今大半年过去了,再次与她谈起周杰伦这位人气天王,梓童反而不太爱说那些窝在训练室里为一个音符一个字眼切磋争论的时刻,而是会想起一些零零碎碎更有趣的事情。“他特别好玩,爱开别人玩笑。很喜欢小孩子,自己也像一个小孩子。很爱吃火锅,火锅只吃牛肉。”旁人悄声补了一句,“所以他现在胖了十三公斤”,梓童便大笑起来。
出道已经两年,“大叔”还没打算去学会藏藏掖掖,看到有趣的事情,都放胆扑过去玩一玩。今年5月,她参演杨树鹏指导的青春犯罪题材电影《少年》,试水富挑战性的大屏幕。她期待日后如果不能真实地“演自己”,就圆一圆小时候帅气的梦,她曾经最想做的是警察,一度为港片中的卧底、FBI、特工神魂颠倒,甚至还为此跑去学散打。
“那如果不做音乐,你觉得你此刻最有可能会在干嘛?”
“做警察是一辈子都不可能了,一定要排除音乐的话……可能去海边开个小店。我喜欢有海的城市,空气湿润,给人潇洒与自由的感觉。”
看来自由于她才是最大的诱惑。就像那些永远猜不出下一种变形的B-box与无定向路线的hip-hop,她虽是活在舞台上的燕尾蝶,有着因蓬勃活力而无可匹敌的美态,但舞台之外,她心里也有海,向往日光,向往海浪,哪怕不在舞台上,还是可以在迎风激起的万层浪花中起舞,她要的只是自由的歌唱。
她坚信嘻哈是一种态度,一种表达自由的态度。
初中时代认识hip-hop并迅速爱上,就是单纯觉得这是开心的音乐,
有着一种“年纪轻轻,没有烦恼”的美好。
陈梓童
华语流行女歌手、影视演员,毕业于北京现代音乐研修学院音乐制作系2009级。2015年,参加浙江卫视《中国好声音第四季》比赛,获得周杰伦组冠军、全国总决赛亚军;同年,获得“网易有态度人物盛典”最有态度新锐女歌手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