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姑娘和山妖

廖小琴

外婆说，在每盏灯、每一支蜡烛里都生活着一位小小的、美丽的灯花姑娘。因为有灯花姑娘们的舞蹈，油灯才不会熄灭，蜡烛才会发光。不过，这些灯花姑娘的生命真是好脆弱好短暂，一阵风就可以带走她们。不过，有一位叫阿鼓的灯花姑娘却不一样哦。据说，她的故事现在仍被灯花家族所传颂呢。

传说，阿鼓和9999盏油灯中的灯花姑娘一起，诞生在一座豪华的房子里。那座房子的主人是一位巨富。他和他的夫人，还有众多的仆人生活在那座房子里。不过，他们却并不快乐。因为，他们的独子在路边玩耍时，突然被一阵风刮走了。

“也许，是被山妖带走了。”当找遍所有地方都没有寻着那孩子时，有人猜测。

“如果真是被山妖带走了，该怎么办啊？”做母亲的痛苦地四处询问。

“只有向灯花姑娘求助了。”一位年龄很大很大的老头对她说。

做母亲的不明白。

“你同时点燃10000盏油灯，便会从中冒出10000位灯花姑娘，一直坚持将火焰保持到最后的那位会告诉你该怎么做。”老头说。

做母亲的只要是能找到孩子的办法都会竭力试一试。于是，她和仆人们一起点燃了那10000盏油灯。

“我们都要尽情地跳啊，这是一位母亲点燃的油灯呢。”灯花姑娘们踩着火焰，次第从油灯中冒了出来。她们互相鼓励着，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舞蹈着。可是，一直跳一直跳，真的好累啊。特别是当有风经过时，灯花姑娘们必须咬紧牙关，才能让自己不停下，才能让火焰继续燃烧下去。虽然，母亲的眼泪和日日的祷告声给了灯花姑娘们无穷的力量，但还是有姑娘被一阵风带走，或是悄然停下，熄灭了自己。10000盏油灯慢慢地只剩下1000盏、100盏，最后只剩下最后1盏，住在它里面的就是那位叫阿鼓的灯花姑娘。

“你真是了不起啊。”墙上，一直看着那些油灯的蜘蛛由衷地赞叹道。

“不，不是这样的，了不起的是那位跪在那边祷告的母亲呢。她一直陪伴着我们，她渴求儿子归来的心从未曾停止过，我只不过正好能听见她的心跳而已。”阿鼓说。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母亲站在油灯面前，俯下身子，看着舞着一身火红衣服的阿鼓。

阿鼓不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她。

“唉。”母亲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口气轻轻袭向油灯，阿鼓摇摆起来，她的心也跟着母亲的心疼了起来。她突然想起一个故事，一个她还是灯芯姑娘时听来的故事。这个故事是搓灯芯的大叔讲的。

距离这里不远的山上生活着一位山妖，大叔说，那位山妖长着铁石心肠，总是躲在深重黑暗的世界里，喜欢掳走动物的幼崽和人类的小孩。

“不过，等你燃烧成一位灯花姑娘时，也许就能救那些幼崽和小孩哦。因为，你拥有明亮的火焰呢。要知道，那火焰是可以温暖山妖的心的。”大叔说。

也许，我可以试试。阿鼓想。

“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要知道去山上的路并不好走。”那只蜘蛛好心地劝说阿鼓。

“怎么可以呢？我是灯花姑娘，对于我们来说，能照亮黑夜，也许就能照亮山妖的世界。”反正，阿鼓打定了主意。她跳得比过去更卖力了。

“将我带去山妖的地方吧，如果你还有足够的勇气。”阿鼓对那位母亲说道。

“这样，就能找回我的孩子吗？”母亲含泪问。

“不知道。”阿鼓诚实地回答道。

“但是，我们可以试一试，对吗？”母亲收了眼泪，也打定了主意。

她提着油灯出发了。

“你还好吗？”一路上，母亲总是关切地问道。

“我还好。”阿鼓总是如此回答她。其实，她并不太好，山风很猛，要使出所有的力量才能继续舞蹈。

白天慢慢消失了，浓稠的黑夜一点一点拉开帷幕，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只有黑夜在咆哮。阿鼓成了那黑夜中唯一的光亮。

“你的火焰看上去多美啊！”这时，连那位母亲也不禁赞叹起阿鼓。阿鼓站在火焰中轻轻笑了笑，有谁知道，她是在用生命守护这光亮。如果可以，她好想马上躺下，马上熄灭，像她的姐妹那样永远地沉睡进黑甜的梦乡。

风越刮越猛，阿鼓却越跳越快，“好想要照彻这黑暗世界啊。”阿鼓想。

突然，风停了，母亲的脚步放缓了，阿鼓也放慢了舞蹈的节奏。在明亮的光下，映照出一大片的花田。花田中开放着那么多的花，牡丹、玫瑰、雏菊，还有那么多可爱的小树。可是，它们全都静默不动。

“请问，山妖大人在吗？”母亲仿佛意识到什么，于是放声大喊。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一个浓重的黑影在黑暗中紧紧地看着她手中的油灯。

“我是灯花姑娘，我能站到你的手掌中吗？”阿鼓朝黑影问道。

黑影点了点头。那就是山妖了。原以为山妖是多么的凶悍，但是阿鼓和母亲看到的却是一个既忧伤又孤独的小老太。

阿鼓站在了山妖的手掌中。

“你是一位特别的灯花姑娘。”山妖说。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你们灯花姑娘了。”山妖又说了一句，“自从我的小山妖被山神带走后，我就没见过了。”

“那就请让我在今夜为你尽情地跳吧。”阿鼓说。

阿鼓激烈地跳了起来。她舞动着火红的衣衫。她听见9999位姐妹在自己的耳边噼里啪啦燃烧，她听见她们在风中放歌，她还听见那位母亲又在开始轻轻祈祷。她跳得好努力啊，艳丽的火苗燃放在了老山妖的眼中，燃放在了她的心中，并且一点一点地融化着她的铁石心肠，令她想起了那些曾经明亮的日子，太阳下的欢乐，还有星月下的幸福。

阿鼓跳啊跳，整整跳了三天三夜。她终于跳不动了。她轻轻地停止了舞蹈。但是，就在她熄灭的那一瞬间，老山妖的心却重新开始了跳动。

天，亮了。

那片花田中的花中跑出了无数的小女孩，而那些美丽的树中则蹦出了无数的小男孩。其中，便有那位母亲的孩子。

母亲领着那些男孩和女孩朝山下走去，而老山妖则领着那些兔子、熊或狐狸的幼崽朝山林中行去。

“无论掳走多少孩子都无法温暖我的心啊。”老山妖对着手中一截残存的灯芯，轻轻说道，“只有认真注视过你们灯花家族的人才知道，灯花姑娘们的舞蹈不仅能照亮世界，还能温暖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