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柱选莫天虎：能为国民党铺出活路吗

徐青

2016年5月4日，国民党中常会鼓掌通过党主席洪秀柱提名现任“内政部移民署长”莫天虎出任国民党秘书长人事案。莫天虎，台湾政坛上相当陌生的名字，不仅媒体对他不熟悉，国民党多位中常委也说不认识，有中常委甚至直言，“每次党中央用跟党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当秘书长，都会很惨”。莫天虎究竟是谁？洪秀柱为何选上他？莫天虎虽在国民党低谷之际勇担重任，但他真的能胜任吗？

莫天虎是谁

岛内媒体对莫天虎的介绍相当简单：台湾中央大学数学系毕业、美国东南大学企业管理学系硕士;“法务部调查局”调查班15期结业，1978年“法务部”调查人员特考及格。

莫天虎从“法务部调查局”基层做起，先后被派驻台北市、花莲县及台南市、高雄市“调查局”地方机构，止于“调查局国内安全调查处”处长，在“调查局”基层历练完整。2014年年初，马当局遭到岛内社会“反服贸”、“反核四”运动等重大政治事件的冲击。为了扭转马当局与社会脉动疏离的状况，当年5月“国安会秘书长”金溥聪一上任就首先整顿“国安体系”，在其首波“国安”人事调整中，被金溥聪认为“是人才”的莫天虎连升三级，被派任“内政部移民署长”，时年60岁。上任以来，临界退休年龄的莫天虎把“移民署长”当作公务生涯的最后一站，只想为“移民署”多做点事。两年来，莫天虎在“移民署”业务日渐娴熟，工作逐渐顺手。如今岛内虽然经历政党轮替，但莫天虎认为应该还有一点时间可以继续做点事。然而就在此时，洪秀柱的一通电话，让莫天虎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也让他内心挣扎、纠结不已。

3月27日，即洪秀柱在当选党主席的隔天，便驱车到莫宅附近，打电话给莫天虎表明要登门拜访，当时他还在下班回家的公交车上。洪秀柱在电话中表明了希望他为党服务的来意，更开门见山提出请他出任国民党秘书长一职。

莫天虎毫无心理准备，他的第一反应和感觉是：手上还有重要公务，且5月1日嫁女儿，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国民党可不是“好玩的”。所以，他在第一时间以“能力不足”为由婉拒了洪秀柱。在国民党最低谷之际接任秘书长一职，担子重不说，洪秀柱的真切期望，对莫天虎来说更是压力。

可以想象得出莫天虎心中的挣扎与纠结。可是，一边是洪秀柱的力劝，让莫天虎深感盛情难却;一边信奉基督教的莫天虎也虔诚祷告，要从上帝那里获取力量。当然儿女的态度也必须考虑。有天，莫太太试探性问儿子的看法，儿子不仅立刻同意，还强调说：“国民党陷入如此困局，就是需要爸爸这样的人！”三种情感汇聚成一股力量，终于把莫天虎推上了新的政治舞台。5月4日，莫天虎求见“内政部长”陈威仁，递出常任文官退休申请，告知自己未来动向，顺利拿到了退休令。而洪秀柱则当天召开中常会，公布了这项人事案。

符合“秘书长四条件”

在国民党最低谷之际坐上国民党主席之位，洪秀柱面临的局势空前险恶。在党内，坚持“九二共识”走统一之路还是放弃统一目标转向“台湾化”的路线分歧愈发明显，人心涣散士气低沉，党内各派势力权斗隐然可见。仅以7.8万余选票当选党主席的“小辣椒”面临的首要难题就是——如何在坚持“九二共识”路线基础上维护党内团结。

在党外，打垮国民党的民粹氛围风声鹤唳，清算马英九的刀也正暗中磨砺，5.20之后，“台独”势力的猖獗、民进党完全执政的政治格局，让未来朝野政治抗衡的每一步都是一场硬仗。洪秀柱要在其党主席任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内凝聚党内路线共识，稳住国民党整体盘面，并展开起底回升的党务改革，找到国民党新的内在动能，为自己或其他继任党主席铺出一条国民党的活路来，必须依靠一支得力的骨干队伍，而秘书长则是这支队伍的关键人物之一。他应该与洪秀柱理念一致，彼此有足够的尊重和信任，且能够在政治风格上互补短长。当然，愿为国民党效力、超然于国民党内派系矛盾的身份、百分百地服从洪秀柱的意志等，也是秘书长人选的 必要条件。

洪秀柱先前开出了担当国民党秘书长的四条件，包括“耐操耐磨、具调和鼎鼐能力、娴熟行政立法运作、有相当党政资历”。所谓“耐操耐磨”，意即对党务工作必须肯吃苦耐劳，且任劳任怨，具有实干苦干精神，而这是以对国民党的高度责任感、使命感以及坚定的党性信念为支撑的。所谓“具调和鼎鼐能力”，亦即具有弥平党内派系恩怨纷争的团结能力。“娴熟行政立法运作”，直接针对国民党行政团队与“立委”之间长期以来的沟通不畅，要能建立起并肩而战的革命情感关系，这也是“调和鼎鼐”的另一层面的运用。“有相当党政资历”要求的是他具有、并能增加国民党领导层的话语分量。

以上述要求考察莫天虎，在“具调和鼎鼐能力”方面，在熟悉莫天虎的人中，其口碑甚佳。一位“调查局”官员表示，莫天虎“行事谨慎，酒量佳，擅于协调”;一位“调查局”退休资深官员指出，“莫天虎广结善缘”，在“调查局”时期是管理人事出身的，他对“调查局”15期结业的同期同学“照顾有加”，因此“在局内风评不错”，加上“谈吐外型颇佳”，“确实适合担任党秘书长一职”。台湾成功大学政经系教授周志杰说，莫天虎“调和鼎鼐的能力不错”，“他跟国民党高层，像朱立伦、吴伯雄、连战等人的关系都还不错，至少不会有什么瓜葛;在他担任移民署长期间，甚至有些民进党的人都对他颇为肯定”。

2016年3月30日，洪秀柱在国民党中央党部正式宣誓就职国民党主席。

在“耐操耐磨”方面，周志杰说，用“耐操耐磨”这点来形容莫天虎“是非常贴切的”。高雄市调查处基层调查官表示，莫天虎“在高雄市调查处副处长任内，对于任何案件事必躬亲，会把承办人找来，把全案侦办进度问清楚，再指导办案经验”。他在给“移民署”同仁发出的临别感言中，也自评“尽心尽力，只想多做事”，“一路走来，我要求自己实实在在地做事、诚诚恳恳地待人，我不喜欢喊口号、唱高调，只希望透过行动来影响同仁，一点一滴地形塑我们机关的文化”。他在办公室里跟同仁“一起研究法规，一起讨论事情，一起处理问题”;“尽力让一些努力工作的同仁能够出头”，“致力于各项作业的制度化与标准化”，“尽力营造一个相亲相爱、移民大家庭的氛围”，建立“敬业、专业、守法、守纪、团结、和谐的机关文化”。他说，“我知道新的工作充满了艰辛、困难与挑战，形同跳火坑，但是，攀龙附凤、锦上添花从来不是我的选项，而雪中送炭却是我乐意做的事，尤其我常觉得某些事情是要靠一股傻劲儿才能成就，而刚好我觉得自己有点傻气”。其实干精神、低调谦逊、理想性和使命感都跃然纸上。

就政治立场而言，了解“调查局”历史的老调查人都知道，国民党党魂最早就在“调查局”。“调查局”的前身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跟国民党的渊源极深。“调查局”在国共斗争的历史时期，始终是国民党“最忠贞”的部队。李登辉任党主席及其执政后期推动“台独”路线，让“调查局”不少人对李不满，转向支持具传统国民党精神与党魂的新党。洪秀柱的政策立场，早在她竞选“总统”和党主席时就相当清楚地表明，所以，她当选党主席前后，才有反对者讥评称“国民党新党化”。洪秀柱启用莫天虎，政治理念一致是必须的考量。周志杰说，不管是在两岸交流还是涉外关系上，莫天虎“毋庸置疑属蓝营立场”。其儿子的一句“国民党需要爸爸这样的人”更彰显出其政治立场的家教传承。

此外，作为一名文官，在情治单位处理案件的时候，莫文虎的“口碑不错”，他也自评在任“移民署长”时期“努力建立同仁依法行政、行政中立的观念”，认为“这是一个机关永续经营的不二法门”，这也让洪秀柱进一步看到了莫天虎在原则坚守之外，做人的严谨自律与严守份际。

另有一番深意

选择具有国民党传统理念的情治部门的老手来做国民党党务，虽有党内先例，也是洪秀柱延揽人才的惯常做法，但对莫天虎一例，也许洪秀柱还另有深意。

首先，在国民党党务方面。一是强化国民党抵御民进党清算追杀的能力。国民党眼前就有最近爆出的王金平爱将林锡山贪渎案，民进党还把未来清算矛头指向了马英九，因此，洪秀柱必须在第一时间全盘掌握当下及未来可能爆出的指向国民党的真假弊案。以莫天虎常年在情治系统工作的经验，“应能在一些细节上”给洪秀柱一些意见，帮助洪秀柱及时应对。

二是辅助洪秀柱精准判断并及时把握政治社会脉动。以莫天虎在情治系统的历练，可以辅助洪秀柱掌握并正确判读各路情报资源，及时把握岛内政治社会脉动。莫天虎没有党内人际包袱，对党内人员特别是地方生态有所掌握，无论在党内协调、行政与“立院党团”关系的协调上，还是在国、民两党建立如洪秀柱所宣示的“良性竞争、不是恶性斗争”的新型关系上，想必都是有些筹码可资运用的，这是他难以替代的优势。

三是凝聚扩大支持国民党的社会基础。一方面，莫天虎长年在高雄与台南情治机构工作，了解地方与基层情况，有助国民党在南部经营扎根;另一方面，莫天虎任职“移民署长”两年多，对两岸情势可精准掌握，面对已达50万人的“新住民群体”（大陆配偶和外籍配偶群体的统称——编者注），其专业能力及设想，有助洪秀柱制定更贴近这一族群人心的政策措施，有效抗衡民进党对这一族群的争取。这些都有助国民党在基层开疆拓土，扩大充实支持票仓，为两年后的地方选举做好准备。

四是外树国民党“非典型”形象，内改国民党“关系文化”，迎合选民和年轻人的心理。为了顺应岛内社会近两年卷起的“非政治人偶像”风潮，洪秀柱在中常会上力荐莫天虎是“非典型、非传统”的秘书长，期许他可以为国民党“开创新局”。国民党要靠新面貌奋起，就必须改革被选民特别是年轻人厌恶的旧式“关系文化”，培育党的以完善制度为导向的真正民主体质，为年轻人在党内发展建立机制，以在符合选民对新政治文化期待的同时，找到国民党的新动能。莫天虎以超然之身进入党务核心辅助国民党改革，创出新的文化品牌，值得期待。

其次，在两岸关系方面。一是有助延续国共平台的运作。洪秀柱启用莫天虎是强化党魂的表现，唤起党魂要明确国民党路线方向，振奋国民党生存与发展的斗志。以洪秀柱的“宪法派”抵制民进党引领民意走反“宪法”道路的斗争来说，国民党秘书长必须党性坚强、两岸路线与党主席保持高度一致。这是未来延续国共互信基础以及国共平台运作的人事保障。二是洪秀柱主导的两岸路线是否能与新党主席郁慕明早就提出的“只要国民党坚持统一路线，新党可以回归国民党”的意向互相砥砺，继而凝聚国民党力量，促成新党与国民党的合作，进而成为两岸关系和平发展主流民意的引领力量，应是可以观察的方向。而莫天虎在其中是否会协调促成“国新合”，值得观察。

在洪秀柱仅一年半的任期中，莫天虎担负着洪秀柱的殷殷重望，也做好了“跳火炕”的心理准备。5月10日莫天虎正式上任。他能否帮柱洪秀柱扛起为国民党活路而战的重担，外界都在拭目以待。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台湾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