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大善陈忠实

2016-08-04 20:41吕学敏
延河 2016年6期
关键词:陈忠实长者白鹿原

吕学敏

文坛巨星陈忠实先生的陨落,举国悲痛,像天空被撕裂了,滴着泪水。当日早上的微信蹦出了“今晨7:45分,著名作家,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忠实,因病在西京医院去世,享年73岁。”我心里遽然一缩,显然是痛。迅疾坦然了,默念着,老汉还是没有熬过去啊。紧接着一则一则的消息满了手机,几个小时里,悼念的文章就雪片般落下,更证实了这个沉重的真实。微信里诗篇纷至,情真意切,沉甸甸得阴塌了天。紧接着,一些作家的文章也来了,刘炜评的《老陈是一坛“老西凤”》,和谷的《陈公已在云深处》,邢小利的《陈忠实的最后日子》,高建群的《先走为大,先走为神》,厚夫的《我与陈忠实老师交往的二三事》,方英文的《多好的老汉》等,我恍惚里看着,不知今夕何年。当日,几乎沉浸在无限的悲伤里,默默经受了一天,我没有话,没有食欲,中午就稀泥般倒下睡去,又睡不着,想得很多,多是与陈老师的一些片段辑絮。

听到陈忠实老师有病的话是在一次文友的聚会就餐时,听了就是一惊,隐隐担忧。第二次在省作协理事会上有人说起陈忠实老师的病,说,不妙呀。我知道可能是“瞎瞎病”,难以越过的。因陈忠实老师和我父亲同庚,属马,1942年生人,我心里自然多了一层亲近和温热,每每见他就不同了其他长者。作为长者的陈忠实,是陕西文坛众人皆知的忠厚鸿儒,没人不说他好的。他对基层去省作协的作者,见了更亲,从不当外人。求他题写书名或作序等,他也直爽,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绕道辞,但凡答应写序的,非得看了书才写,实话实说,不应付,不客套,不吹嘘。就这一点,他赢得了浩荡般的口碑。他当作协主席时,省作协在某个年前制作的红卡片上是他写的“文学依然神圣”,至今还压在我的桌面下,座右铭于我。颜色已发白了,褪色的陈旧,可我每天能看到,每天也就怀了对文学的虔敬而奋进努力。

我与陈忠实老师不是很稀熟的那样,只是偶尔见面,也无多交流可言。有限的几次见面使我对他崇敬不已。第一次的时间已记不清了,是在省作协办事,匆匆里,在作协那灰暗的楼道里见了陈老师,自己是渺小的,见了很胆怯,想上去问候,却终没有上前的勇气,错过了陈老师。回去时就一路责怨自己。这一错,就是一年。第二次是在2013年5月上旬的省作协换届大会上。会议在陕西宾馆召开,会上当然有陈老师,他是中国作协副主席,省作协的名誉主席。他的到会是大家心里的期盼。作为一座山样的人物,他到哪里哪里都是文学的潮动,想见他想和他说话的人很多,他见了谁都亲,都问候,都用亲人般的眼神去探询问候,尤其对晚辈。几天会上,我用眼睛不断探寻他的存在。在第二天早上,要在大会议室召开大会,我起了大早,吃了早餐,就一人去广场转悠,昨夜有过小雨,正是初夏,有过雨的早晨清爽得像洗了澡,旁边草坪上英英的绿草上挂着久违的露珠,空气净得像个嫩妹子。这时我看到场子一角站着陈老师一个人,我惊奇了,多好的机会啊。我就趋前去问候他,他笑着问我,你咋不多睡会儿?这话一出,我感觉是父亲说的话,这时的他并不认识我,不知我是谁。我问候了他,介绍了我自己,简单说了我看《白鹿原》的感受,他微笑着。我穿的花格衬衫,挽了袖子,他是灰色带格的西服,里面有薄毛衣,衬衣月白色,严整着怕冷,清凉里那个长者的一丝不乱的头发里我真切的看到了不少的花白。我说,你和我父亲同龄。我知道他的年龄,才说的。他问,也是42年的?我说是,他又说,属马。我笑着说,对,属马。他还问,你爸身体好吧?我说还行。他说,身体不耍麻达就好。他问我爸身体的话,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驰誉海内外的作家,问候一个普通作者的父亲,还那样雪落无痕,这无论如何也是感动人的事。这也正说明陈老师的凡人情愫和非凡亲和。他的温善眼神向我看了又看,像把长者的一切关爱都送与我似的。谈了不少家常,我没有一点生疏和隔膜,和父亲说话也不过这样。他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是商州的。他一个长哦,说,你们商州能写的多呀。我又说我在铜川工作,是铜川的代表。他说好。这时过来一个人,也是代表,我让他给我和陈老师合了影,这就是现在挂在我书房“盱丘堂”里的那个镜框。就在当日午餐时,我们在餐厅门口又遇见,几个作者和陈老师合影,我也在他们合影后,把手里端的几本书和文件放在一边,又和陈老师站在那里合了影,因是逆了窗外的光,不很好,我没有洗出。他笑着点头离开,我目送他上了楼。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一个伟大的作家伟大的航标式人物的亲密接触,也是我一生最温暖的事情。第三次大概还要早点,是与陈老师有关的一次机会,没有见陈老师。记得是郭建民老师组织的一次诗会,在灞桥区樱桃节时举办,当天晚上,在灞桥文友路桄畅的带领下,晚饭后去陈忠实老师所在的村里看他的故居。我们知道陈老师并不在那里住,可我们忍不住還要去看看,看看那个长出神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出奇。对文学的痴情使我们即使走破了鞋也要去。一行的数人,边问边走,错了路又折回来,到陈老师老家门口已是晚上近九点了,家里没有人,门口不远处一颗路灯朦胧橘黄如弱小的树,那亮照不到陈老师的门口。是个岔口,他的家在路边,朝北。屋里当然是黑的,院门也不大,手摸铁皮锈了,门边有一丛竹,没人管,却长得婷婷,隐约里看到院里也有树。我们就在门口的黑乎里照了相,合了影,又分别照了,吆喝着要闪光,可回来看那照得的,依然模糊不清,只有我们去的人知道是谁。大概有刘爱玲、程亚平,还有谁呢。我们这一次的灞桥行,虽是摸黑里的一看,但真有朝圣的感觉,不能忘记。一个作家,成为作者心里的圣贤灯塔,实属不易,陈老师乃当之无愧。

省评论家协会在吊唁信里说,“先生的逝世,某种程度上意味着由他所开启的文学时代的终结,意味着中国文学现实主义传统重要一脉的队伍将出现重大空缺。”“《白鹿原》所开显的世界之于二十世纪中国社会文化的重要意义。而纠葛于《白鹿原》中的文化的冲突和两难将会因时间的推移而愈发显现出其作为一个时代精神症候的典范价值。”“通过统合“五四”时期的鲁迅传统、沈从文传统,以及赵树理一柳青传统的诸种经验和精神面向,《白鹿原》成为20世纪中国乡村小说和当代中国现实主义小说的集大成者。”

陈老师也将因鸿篇巨制《白鹿原》而获得永生!且儒且善的陈老师,你将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李泉林先生为痛悼陈老师写的秦腔唱词也正是我要哭出的心声:

陕西军东征时你为主将,

白鹿原铸心血千古流芳,

祭英灵天地黯秦声悲唱,

痛煞煞把名士一命陨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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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陈忠实画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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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白鹿原民俗村
《弟子规》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