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的皮卡丘

璞瑜

新生入学的那一天，杨一帆是整个寝室最后一个到的，单枪匹马，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外加几个大包小包，又瘦又高，杵在门口那儿，脸上的油光与汗水，像是收集了一整个夏天。我们与他尴尬地打了招呼，想帮他整理行李却插不上手，卸在地上的东西是一个杂货铺。

熟络是从军训开始的，一个寝室结队去操场、食堂、学校周边的商店。那时候他还有了个外号，军训的教官在大家练站姿时突然问他：“脸黄得像皮卡丘一样，身体吃得消吗？”他正视前方的目光依然如磐石一般，一脸严肃地回答：“报告教官，吃得消！”于是乎大伙都开始叫他“皮卡丘”，后来又演变为更洋气的“皮卡”。皮卡在军训完后不再那么黄了，掺进了大块的黑，也更瘦了。

早上6点的千人军训大会，晚上22点的熄灯四人卧谈会。皮卡总是保持沉默，大家以为他睡着了，一旦话题刺到他哪条神经了，又会冷不丁地迅速切入，开启话痨模式。他说得最多的是他的家乡，大概是那个省份挨过不少地图炮（喔，那里啊，民风剽悍，封建落后），所以他更想消除人们的偏见。每次我们笑着敷衍，他就急了，邀请我们暑假到他家乡玩，吃他的、住他的，我们好呀好呀地满口答应也没当真，后面接连几天都会有来自他的骚扰：这个暑假来吗？这个暑假来吗？

军训结束，寝室组织的行动不再一致了。谈恋爱的谈恋爱，泡网吧的泡网吧，皮卡则开始了他暴走的4年，上课暴走着去占第一排，下了课去食堂吃饭，追得我们好累。他已经慢不下来了。我们曾提议可以买辆自行车，他说自己是皮卡丘，有足够的电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暴走，精神状态很不错，但皮肤还是黄黄的，如陈旧的书页。“大一”放假前抢火车票的时候，他又来追问：“来我家吗？”

后来的每个学期他都要动员几次，我们在“大三”的暑假投降了，以后就没暑假了，好吧，好吧。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而后是大巴车走几个小时的盘山公路，在晃荡的车上，我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到了他家，果然发现被骗了，被皮卡一直以来衣衫褴褛营养不良的样子给骗了，两层的楼房比我家还要装修得豪华！

“大四”的最后阶段，卧谈会的话题一般都在谈各自的未来。我有些迷茫，暴走的皮卡一直有他的方向，他说要留在这里，或是去更大的城市，我们异口同声地说：“去吧，皮卡丘！”

现在的我们真的就像游戏里的角色一样，散落在世界各地，在每一个异乡的夜晚偶尔通过网络连接彼此。皮卡还是老样子，不曾停下暴走的脚步，我想，谁都抓不住这个神奇宝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