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野猫

2016-08-03 17:30子敬
西藏文学 2016年3期
关键词:小咪疯女人黑猫

子敬

一九八五的沂河边。一只野猫在欢跳。

院子里到了夜晚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声。旁边就是巨大的沂河,岸边的老槐树正吐着芳香,白色的槐花集约地汇聚在夜色中。院子大得让小咪害怕,除了汽车的味道还是汽车的味道,废旧汽车的零件到处都是。一个供汽车加油的加油站,安静地伫立在初夏。

院子里都是解放牌大卡车,车头概念化地排在一起,车箱尤其高大,约有六七辆依旧在待命,其它的汽车都出差了。在院门两侧摆着安全指示标语,“一看二慢三通过,宁停三分不抢一秒。”

小咪常常独自被父亲扔在这样堆满汽车味的夜晚,他出去和战友喝酒,应酬,小咪就在家里一个人写作业。每到这个时候有点害怕,希望有个人能够陪伴自己,周围成排的宿舍屋子里,只要汽车在人就在,汽车一走,人就空空的。大多数时间在家的就是住在最西头的大爷,还有一个司机的患精神病的老婆。那女子被众人唤作“拉拉”,不到三十岁,模样娇好,小咪并不怕她,有时候会跟她一起玩一会儿。但在这个约有二十多间屋子的排房,东西的距离相对远了。晚上,有时候只有大爷,精神病女人拉拉和小咪,有时候会有三两个货车司机在家里。

传达室距离小咪住的地方约有三四百米左右,看大门的老人,有时醒着有时睡着了,只有汽车喇叭响的时候能让他回过神来,这个时候会有刺眼的汽车灯光打过来,折射到小咪的西窗上。小咪住的小屋约有十平方米那么大,原来是父亲用来做饭的厨房,后来就改成了小咪的卧室,小屋小但因为是门向西,所以很温暖。上四年级的小咪没有任何朋友,这个院子里偶尔会有司机叔叔带一两个孩子过周末,其它时间就只有小咪一个孩子。小咪实在渴望有一个朋友,太希望有个人能在这样宁静的夜晚出现,听到一些人气与呼吸。在夜晚,经常会听到猫叫,声音凄厉,划过长长的沂河岸,随着风动更让人惊骇。

正在写作业的小咪听到窗外有响声,马上心提到嗓子眼,在小屋的旁边是靠近树林的一道小绿门,那是小咪的爸爸为了方便去沂河边专门开的,那样出入门去沂河边只要打开门就实现了。屋外的响动让小咪的心紧紧地,树影被风吹起。她走出去,一只黑猫皎洁地亮出眼睛,闪闪发光,在夜色里尤其寒冷。小咪吓得迅速闪回屋里,把门重重地甩上,心像小兔子一样蹦得越来越快。黑猫在屋顶上踩得屋瓦响起来,小咪轻轻将窗打开一道缝,黑猫突然跳在窗台上,眼睛直视着她。

爸爸,晚上有只黑猫在我们的屋子外面。她上学前对爸爸说,但她没有说自己害怕。爸爸答应了一声,说,关好门,没有事。晚上听到猫叫也别害怕,那只猫叫猫子很久了,可能要生小猫了。要生小猫了?她小小的心里马上温暖起来,那天看到黑猫的害怕一下子没有了,多可爱呀,会生小猫?李福林告诉女儿不要怕,这样的野猫很多,都是没有家的。那它很可怜,小咪想下次见了它是不是该给它点吃的。

她希望黑猫出现的时候爸爸能够在家,或者隔壁的杨叔能够在家,自己就不害怕了。下着大雨,小咪关好窗户,黑猫的叫声让她心又紧起来,听大人们说,遇到黑猫就会有不吉祥的事情发生。她害怕极了。但是窗外的黑猫似乎被雨淋得可怜,李福林已经睡着了,小咪被屋子外的小猫惹得睡不着,眼睛闭着,脑子里都是它湿湿的眼睛。她打开门,小猫从门缝一下子挤了过来,黑黑的眼睛盯着她,看上去很温顺。看上去身体果真笨重,怀了小猫。小咪打开自己留的一盒点心,给黑猫一块,它不吃,小咪自己吃了一口后,它才缓缓地抖抖身子上的雨水,用嘴小心地将点心叼起来,后来大口大口地咀嚼,像是饿坏了。

以后的几天,小咪没有再见到黑猫。

小咪的爸爸李福林要随车队出差去上海,走之前把小咪托付给加油的吴大爷。只要他晚上过来照看一下就行。小咪感觉很孤独,晚上写完作业就到门卫室看电视。电视机是十二英寸的,到了八点以后基本没有什么能看的节目。但是,除了看电视,小咪没有其它的事可做,每次独自在屋子里都能想起那只黑猫,但那只黑猫有很多天没有出现过了。来看电视的还有一个男司机,小咪认得这个人,家是东北的,没带家属,一个人在这里工作,但小咪只是见过他,对他不很熟悉。起初这个人和小咪还坐得有点远,木头的连椅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来,小咪觉着这个人一直在慢慢往自己靠近,后来越来越近,小咪偷偷看了他一眼,那人假装笑着向她点头,笑得太假了,让小咪害怕起来。长长的脸上,眼睛眯得像被刀削过一样。八点以后,天渐黑起来,小咪看得想睡着。看门的大爷说,睡觉去吧,别看了,明天还要去上学。她赖着不想走,一想到后面那排房子黑黑的,自己就害怕。但害怕是没有用的,大人却认为她长大了。在大爷的再三催促下,她独自回家去。在这五百多米沙土铺的路上,中间是一片很大的空场,马路弯灯闪着柔弱的光,灯影下小咪瘦瘦的身体被拉得时长时短,在灯光中她走得很快,想一步到达那容纳她的小屋。她走得快,影子也跟得快,灯影奇怪极了,她小脚轻轻跳了两下,影子也跳了两下,她和自己的影子玩起来,忘了害怕。在她快到达那个排房,灯影渐渐被前面的房子折回去的时候,她的影子也消失了,接踵而来的是黑黑的房子的投影。后面有人跟上来,就是那个大概姓刘的司机,她也不知道他姓什么,他靠近她。突然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小小的心一下子凉起来,害怕得想喊叫,但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安静极了。那人居然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这个坏蛋!小咪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坏蛋,她在他的身旁闪开,跑向自己的屋子。槐花的香味一下涌过来,她的眼睛里有了小小的泪花,这个坏蛋。

王大爷在表针指向九点的时候来看了一次小咪,见她一个人在看书,嘱咐她早睡觉,要关好门,插销要插好,别开着灯睡觉。

屋外有猫叫,叫声很微弱,不像以往那么尖利。小咪打开门,黑猫挤进门来,很温柔地叫声让小咪蹲下抚摸它,它见她伸过来手,牙齿突然露出来,狰狞地冲她叫了一声。毕竟是野猫,小咪不敢再伸手,想把它弄走。但当她想撵它的时候,发现它的腿上被什么弄得血淋淋得,像被人打了。小咪唤着它,叫它过来,像是被打怕了,黑猫迟迟不敢靠近她。小咪拿出一块馒头抛给它,它只是嗅嗅没有吃,小咪找了把小虾皮扔给它,它也只是嗅嗅没有吃。小咪说,你别怕,我给你包包就好了,没有事的,不就破了吗?我身上破的时候也没有人管,一个人抹点碘酒就好了,没那么可怕。黑猫像是听懂了小咪的话,当她再次伸出手去的时候,黑猫居然没有再反抗,显得异常温顺。小咪找来纱布,砸碎了一粒土霉素抹在它的腿上,这是妈妈去世前教给她包扎的方法。小咪把它的腿包好,又缠上自己扎头发的头绳,是红色的,特别醒目。小咪再喂给它水和食物,它居然都接受了,眼睛里还闪出湿湿的泪光。小咪说,以后我就叫你小黑吧。要是饿了,谁欺负你了,你就来找我吧。吃饱后小黑叼了一块馒头片就用爪子抓门,小咪说,“你别走了,外面又没有房子。你的孩子呢?你不是生小孩了吗?”小黑很急切地想要离开,又用爪拼命地抓门,小咪只好开门放它走。打开门,花香又涌过来,有了小黑的来往,小咪突然不觉着孤单和害怕了。

排房西头的那个精神病女人也怀孕了。肚子突然大了。他的男人跟车出差几个月了,院子里的司机们都在猜测这个孩子是谁的,只有小咪在上厕所的时候发现,那是假的,里面是一个大棉袄绑着的。她对小咪说,这是秘密,不准说出去,还说,要说出去就生小咪的气。她挺着身子走路有点滑稽,西街上认识她的女人都在指指点点。这一定是这个院子里哪个司机的种。这女人还会生孩子,连自己估计都照顾不了。有几次小咪真想把这件事跟大家说,不要让大人们胡说八道了,她们说得太难听了。有次听到院子里的家属说,一定是刘什么的,他老婆每次来都找他不着调的证据,这次,这个人不地道。后来怎么看怎么都跟这个姓刘的有关系,说着说着就把他们真的说到一块了。

小咪每天经过那道黑绿色的大门,都要和疯女人打个照面,她模样娇好,可人,但为什么大人都叫她疯女人,小咪怎么也理解不了。她问爸爸疯女人是从哪里来的,爸爸说孩子不要多问大人们的事,离疯女人远点就好。

小黑的再次出现,让小咪感到惊讶。它身后跟了一群小黑。眼睛又亮又可爱,只是第一次见到小咪,都一个个张开嘴要咬人的样子,还向小咪示威。小咪拿一大馒头给它们,小黑叼起馒头瞬间和小黑们消失在树林里。

六月来得很快,树林茂密起来。疯女人的孩子没有生出来,却被男人毒打一顿,要送她去精神病院。疯女人死活不肯,说,谁说我有神经病的,谁说我有神经病的?我看你们才有神经病。西街的女人们说,看,她的神经病越来越厉害了,真吓人,得赶紧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小孩见到她都害怕。只有小咪不害怕,她觉着这个女人根本没有病,那是被人说得有病了,她的病是她的男人对她太不好了,没把她当宝贝。就像自己的妈妈,在生前,爸爸也说过她是神经病,但小咪觉着妈妈可温暖可疼人了。她时常会把小咪的小手放在手心里,说攥着暖和。小咪说,你真的有病吗?妈妈说,瞎说的,妈哪有病。妈妈就是一个人太久了,心里闷得慌。后来,妈妈不知怎么就没有了,爸爸说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却再也没有回来过。以后没有人给梳头,洗衣服,这些事情都是小咪自己来做的。小咪觉着自己真可怜,那个疯女人和自己一样可怜。她偷偷讨好那个女人,给她折纸花,还时常在礼拜天的时候拉着她的手越过东街,去西街逛逛,女人很友爱地和她一起说话走路。这时候小咪是阳光明媚的,是灿烂的,是没有任何顾虑的。但见到她的人却说,快,快撒开她的手,小心她吃了你,她可是有精神病。这时候,女人会笑着对小咪说,瞧,他们都说我有病,要我去疗养。听上去也没有一点怨言,看来她们说什么,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在临近夏末的时候,女人真的怀孕了。但这让她的男人更认准她就是个神经病了,因为他说那孩子不是他的。就算是他的,生出来也是神经病,不能要,坚决不能要,他决定把女人送到疗养院去。这些都是小咪去找祥子玩的时候,听西街的女人议论的。她真是可怜,可是自己又能帮她什么呢?为什么孩子不是他的?小咪问大人,大人们说小孩子不问这个,去别的地方玩去。

司机们依旧来来去去,像住客店一样住在这些成排的房子里,带家属的房子大一些,不带家属的房子小一些,家属们时常会来一两天就走,没有几个家属在这个院子里长久住下去。刘司机每次见到李福林都要点头哈腰地说上几句,因为李福林是车队的队长,他显得尤其恭敬,在李福林面前表现得像被驯服的小猫一样听话,如果有尾巴,他可能会不断地摇来摇去。刘司机还会顺着话儿夸小咪,你们家小咪真听话,又懂事,这样的孩子少找。小咪听到他说话就感觉身上似乎有蚂蚁在爬,很不自在。

“打死那个黑猫,黑猫不吉利。”有人在追着打那猫。小咪听到有人打猫,独自跑出去看热闹,不是小黑吧?她出来看的时候,果然人们在追打的是小黑,因为小咪系在它腿上的红头绳还在。这个野猫,打死它!为什么要打它?小咪哭着问,你们不能打它,它的腿已经瘸了。“它抓了老刘,该死的猫。”老刘的脸更长了,脸上果真被抓了。小咪哈哈笑起来。“你这个死孩子,你刘叔被猫抓了,你还笑!”透过人缝,小咪看到老刘拉长的中年男人丑陋的面孔。老刘尖叫着追猫,小黑很机灵地跳到屋顶,他手里拿着棍子一直追打着,露出一个中年男人狰狞的样子,被小黑抓过的地方还清晰地有道血痕。小黑在人群中,在沂河厚厚的树林的遮挡中胜利地逃脱了。那个吊死鬼就是在这个黑猫出现的时候被发现的,不知哪个工人喊了句。哪个?就是那个屋里那个。有人指了指前面靠东边仓库方向,那个人还做出伸舌头的样子,啊,那么长的——小咪爸爸一把把小咪从人群中拉走,边说,别看这些大人的热闹,写作业去。写作业,写作业。她怎么也写不下去,想着眼前的小黑被追打,小黑抵抗的叫唤,她小小的心开始荡漾起来,怎么也平静不了。这一天,小黑正式成为这个院子里的工人和司机,还有来探望的家属们的灾星,凡是说到黑猫,就拼命吐着唾沫想躲开这个话题。只有小咪,对小黑的想念越来越深了,她唯一的玩伴似乎被人们一下子惊散了,很多夜晚,她仔细地听屋顶上是否有动静,但都没有小黑的出现。吊死的那个人是谁呢,那个废旧汽车零件仓库里究竟怎么回事?小咪好奇又害怕,想问问大人,但不会有人跟她说的,透过看仓库的老人的脸,她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怕人的冷漠。那个老人从来不笑,他和看门的大爷不一样,看门的大爷爱说话,见了小咪就笑得跟中午的太阳似的。他从来不笑,无论小咪怎么在他面前晃动,他始终是一幅被霜打过的表情,暗淡又清冷。西街的女人说这个看仓库的老人很有学问,会四个国家的语言,但谁也没有听他讲过英语、俄语、德语、法语,只听他咳嗽,弯腰扫地,他被打过右派,又被平反,经历挺曲折。他漠视小咪的出现,从来没有将她当过孩子一样地询问她,嘱咐她。几乎所有见过小咪的大人都对她说过,要好好学习,但这个老人却从没有这样对她说过,她感觉他也是孤独的,没有任何朋友的,或者说,他不愿意和周围的人做朋友。是因为他自己曾经的经历吧,小咪只是听大人说过,那个老人不一般,但是个好人。好人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好人就应该把自己放在仓库里像耗子一样偷偷地在那样沉旧的空间里过日子?老人模样并不难看,还有点书卷气,这跟知识分子的形象有点相象,只是他的沉默让小咪觉着自己和他差不多,真是可怜。爷爷,这个仓库真死过人吗?小咪斗胆问老人。老人背着手,很严肃地盯了小咪一眼,说,不知道。转身回到仓库去。仓库没有玻璃,只有一扇巨大的铁门,铁门高大得让小咪透不过气来。她真想趁老人不注意跟过去,但又怕被锁在仓库出不来,试了几次都没敢。

在司机老刘的屋子里走出一个女人,穿着红衣服,打扮妖艳,小咪在放学的时候碰到这个女人,女人冲着她微微笑,还对她打招呼,但小咪怎么看都觉着她不是好人。疯女人指着那女人对小咪说,离她远点小咪。小咪说为什么?她身上有香水的味道。离她远点,疯女人又说。这次,疯女人的反复说话,让小咪感觉到有一点点神经病的影子。她疑惑地打量着拉拉,这个叫做拉拉的疯女人,她究竟是疯还没疯呢?

秋雨渐来。天色渐晚。

越来越多的落叶从屋顶飘落。小黑莫名地出现了,它这次没有叫,只是从门外抓了小咪的房门。她将小黑放进来,这次它一下跳到她的床上,在她腿边旋转,让她惊讶的是,在它的身后跟了一群小黑,是那些小可爱,它们在几个月后居然长大了。见了小咪,它们显得陌生又害怕,往前伸头又缩回,小咪把它们的母亲抱起来。小黑们也集中过来。在这里住下吧,别走了。小咪跟小黑商量。小黑像听懂她的话一样摇摇尾巴,这一次小黑把小黑们留下独自出门去了。小咪找来破旧的纸箱子,给小黑们做了一个小窝,它们把那当了家,但并不被驯服,好像是它们的母亲叮嘱过一样,它们显得比第一次见到时乖多了。小咪找来食物,水,给小黑们管了一顿饱饭,但它们不让小咪动它们的身体,如果小咪一旦靠近,它们就张开嘴露出白白的牙齿。它们在小咪的床底下安了家。小黑们白天跟着小黑一起去树林里活动,晚上都会整齐地回到小咪的床底下,也许是因为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小黑显得从容了,它不再匆匆地离开,有时候会跟小咪玩一会儿。小咪知道它一定是为了这群孩子,从未闲着过。这是个伟大的母亲吧。听到猫叫,李福林问小咪为什么最近猫叫声好像从屋子里传出来?小咪说,不知道,我害怕黑猫。

起初,李福林到屋里看过,他来的时候小猫们不作声。这群小猫显得越来越会应付来人。在小黑出现一个星期以后,疯女人离奇地失踪了。她的男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看上去依旧很正常地上班下班。西街的女人们说,疯女人的失踪一定和司机老刘有关,或者跟那个吊死的人有关。小黑白天显得很谨慎,自从被人们认为是灾星之后,它居然出奇地安静,带着小黑们早出晚归。只有小咪知道,这群小猫可能也像那个看仓库的爷爷一样,非同寻常。看大门的大爷说,疯女人并没有疯。小咪也知道疯女人一定没有疯,但为什么疯女人不见了?她问李福林,李福林听到就皱起眉头说,小孩别问,那是大人的事,写作业去!一次去上厕所时,小咪听到西街的一个胖女人说,疯女人其实不疯,她知道那个仓库里的女人是怎么死的,她是装疯。

放假了,小咪像往常一样在门卫看了会电视,往常一样在马路弯灯下和自己的影子跳来跳去,逗它们玩玩。在拐过排房的暗角,她的身后突然几只猫叫,呜呜得像被什么激怒了,那是小黑们和小黑。后面有个人影惨叫着,一路向西街跑去。

责任编辑:次仁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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