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欣欣
跨文化交际视野下中西方电影的幽默差异
——以《布达佩斯大饭店》为例
谢欣欣
每个国家或民族都具有独特的文化体系和审美、价值观,且这些民族文化体系及不同的审美、价值观并不是与生俱来、不可改变的,而是各个民族在不同环境中生活的产物。美国社会语言学家认为,“跨文化交际”不仅仅是通过语言形式进行交流交际,更多的是隐藏在语言后的民族思维、民族文化体系的碰撞。所以中西方跨文化之间的交流既存在共性也存在差异,共性是跨文化交际的基础,而跨文化之间的差异更需要我们给予关注和重视,这种跨文化差异体现在方方面面,通过中西方电影对比,我们可以对其窥知一二。“幽默”本是个生理术语,是决定人体不同气质的体液,这种体液的多少决定了一个人的气质、情绪等,一直到英国戏剧家本琼生将这一概念引到文学领域,“幽默”一词才有了如今人们普遍理解的意义。到了18世纪,幽默成为文学家和艺术家的一种创作风格。将“幽默”一词带到中国的是林语堂先生,幽默一经引入就增添了中华文化色彩,中国古代就存在许多包含深刻道理和哲思的幽默,所以中国“幽默”更是语言和智慧的代言词。通过《布达佩斯大饭店》这部优秀戏剧电影探讨中西方电影中“幽默”的不同生成机制和策略,对于我们了解中西方文化内涵、进行跨文化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在电影中,中西方导演都无一避免地使用语言这一幽默形式,而中国导演更偏重在电影台词上设置包袱[1],特别是冯小刚导演,比如《甲方乙方》《非诚勿扰》等,多存在一个贫嘴的话唠式形象,在言谈间制造幽默。比如《非诚勿扰》中的这段对话:
梁笑笑:“彼此被对方的气味吸引了,迷住了,气味相投你懂吗?”
秦奋:“两个陌生人,萍水相逢,一见面凑上去一通乱闻,可能吗?”
秦奋对气味相投进行了偏差理解,梁笑笑使用“气味相投”意在说明两个人性格合适,比较聊得来,用的是这一成语的引申义和惯用义,而秦奋则把言语焦点集中在“气味”二字之上,利用其本义进行反驳,说明人和人之间并不能迅速判断是否适合,而是要通过长期相处,可以说,他对成语的“误读”反而准确地表达他的想法和观点,且产生了幽默效果。
在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中也存在大量通过语言营造的幽默,比如一开始主人公古斯塔夫与门童zero的相见,古斯塔夫询问他的名字后紧接着问他有多少工作经验,有什么背景,有什么家人,并都得出统一的答案:zero,这种干脆利落和自作主张的询问与结论的得出都让人忍俊不禁。在贵妇人死去后,古斯塔夫去悼念,当看到其遗体时,他竟然说她死去的妆容比活着的时候更好看,还夸奖她的脸色像牛奶似的,指甲油听了他的话换了个颜色等等,明明不合时宜,但由风流潇洒的古斯塔夫口中说出不仅不会让观众生气,还会让人感觉到他对贵妇人的体贴讨好。另外,古斯塔夫的言语幽默也通过反差表现出来,上一个镜头他还在优雅地用莎士比亚风格抒发感情,下一个镜头就口吐脏话,让观众对其的喜爱欲罢不能。
中国导演更偏向于语言幽默,不仅仅是利用语言智慧,还体现在国产电影中各地方言的运用,相比于普通话,东北话的耿直、河南话的乡土以及北京话的儿化音等都能创造幽默效果,宁浩的《疯狂的石头》《疯狂的赛车》中的主人公都使用了不同地域的方言,相比于普通话的抑扬顿挫更能让人发笑。在《天下无贼》中傻根的河南土话不仅符合人物设定,其说话的声调也更接地气,更易被观众接受,电影《非诚勿扰》对北京话、四川话的运用更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与南方普通话和台湾普通话交织在一起,产生了更为强烈的幽默效果。
(一)幽默主题与人物塑造
《布达佩斯大饭店》是一部色调复古的喜剧片,导演韦斯·安德森在这部电影的创作过程中,深受恩斯特·刘别谦和比利·怀尔德喜剧电影的影响,他们二人作为喜剧电影大师影响了无数电影导演,与两位的喜剧电影主题类似,这部电影通过喜剧外壳表现了人性的善恶,社会中的各种问题以及导演对战争的感悟。电影的最大主题是对战争、政治的讽刺,电影通过古斯塔夫和zero的经历反映了战争导致的社会动荡、移民问题[2],而主人公古斯塔夫在经历一系列磨难、逃亡后终于取得成功,却最终死在了战争中一名军官的枪下,没有审判,没有挣扎,就简单地一枪结束了生命,与他九死一生的生存产生了强烈的对比,从而产生了极大的反差,使观众对其死亡产生了惋惜,也精准地反映了战争对生命的摧毁,表达了导演的反战思想。通过幽默营造宏大主题是中国导演喜剧电影中所缺乏的,在中国电影创作中,主题越宏大意味着风格越严肃,幽默风格更多的体现在小人物和家长里短主题电影中。
另一方面,作者对战争环境下的人性进行了深刻的揭露,人是善良与罪恶的混合体,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这一人物塑造主旨是中国电影中面具化人物和高大全形象所缺失的。主人公古斯塔夫面貌英俊、举止风雅,但却在饭店中通过奉承讨好年老的贵妇人来展现自己的魅力,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为了财产偷盗名画,越狱、杀人,但是在与门童去往D夫人豪宅的火车上却勇敢地为其移民身份辩解,对门童的爱情进行鼓励和帮助又体现了他内心的善良、正直。他越狱、被追杀,但是在磨难中从来没有放弃希望,也不畏强暴,而是通过一切办法乐观地解决问题,帮助别人。门童身份低微,毫无工作经验,在古斯塔夫面前一无是处,但在关键时刻却机智勇敢,常常会救其于危难,化险为夷。贵夫人去世后,其儿子对家产的觊觎和对古斯塔夫的穷追不舍展现了战争和财富对人性的摧残,而在火车上警官亨克尔斯对古斯塔夫的解救正是因为古斯塔夫在大饭店中对自己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这种互助又是战争中人性的闪光点。对于人性的多层面、多角度进行刻画,而这种善与恶的反差也是《布达佩斯大饭店》这部电影幽默的产生机制之一。
(二)电影节奏产生的幽默
《布达佩斯大饭店》这部电影通过对镜头、音乐的处理产生了奇妙的节奏效果。电影中很多镜头采用了快进的形式,节奏紧凑;人物的动作、步伐快速繁琐,配合节奏明快的电影音乐,造成了紧张而又利落的喜剧节奏。[3]
电影甫一开始就剧情紧凑,电影镜头在不同的场景间转换地干净利落,镜头从一名年轻女读者的书转换到作者照片,镜头通过这张照片回到1985年,通过作者引出故事的讲述者,紧接着在晚餐开始前镜头就从色调鲜艳的大饭店迅速转到1968年白雪皑皑中布达佩斯大饭店的场景,并由老人开始讲述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故事。在这部电影中,故事一层嵌套一层,通过层层剥开讲述故事主人公的传奇一生。所以整部电影节奏像坐过山车般呼啸生风、活泼生动,又像进行闯关游戏一样,悬疑跌出,反转不断。
这种快节奏还体现在两个主人公快节奏的走路方式和对话方式上,两个人走路姿势极为不同,古斯塔夫行走犹如行云流水,优雅淡定,而门童则撇着八字脚,两个胳膊却几乎不动,像是一板一眼的木偶人,这种人物设定和反差对比让观众不禁失笑。在越狱的过程中,镜头快进般地展现他们的动作,姿势窘迫、挖通道笨拙费力,流动的镜头和轻快的电影音乐使他们的越狱不仅不痛苦万分,反而让观众看来轻松愉悦,这种快节奏既不拖泥带水,又加快了情节的进行,让观众看得畅快淋漓。
(三)电影场景营造的幽默
《布达佩斯大饭店》最突出的艺术风格是通过童话般的场景体现的。整个电影故事主要发生在大饭店和D夫人豪宅,所以对这两个场景的布置极为不同。布达佩斯大饭店位于山顶,山间白雪皑皑,整个画面运用了水粉画的色彩,更显得大饭店与环境格格不入,营造出了战争中世外桃源般的景象。而在饭店的内部装饰中则极大程度地体现了欧洲繁盛时期奢华的装饰和风格,色彩饱满鲜艳,给人以强烈的视觉感受,整个电影场景都充满了复古风格。大饭店朱红色电梯,紫色的员工紫色工装,浅粉色的蛋糕盒子,暖色调的处理让整个饭店显得温馨可爱,这种暖色调得场景在现代的布达佩斯大饭店中运用得更为巧妙,整个饭店大厅都是橙色色调,大厅的墙壁、大理石、服务台、沙发、地毯都是橙色或者黄色,而宽敞明亮的餐厅使用了红色的地毯,电梯也是黄色和橙色作为装饰,同样给人梦幻、童话的感受。在这种场景下所发生的故事给观众以不真实之感,所以观众才能接受夸张搞笑的人物动作语言和故事情节。
与之相对比的是D夫人别墅的装饰风格,整个建筑壮观冰冷,墙壁是灰色的,别墅里铺着冷色的大理石,设计沉闷古板,而装饰品也大多是木质或色调灰暗沉重的,房间的鹿角装饰和野兽皮毛给人一种阴森恐怖之感,椅子桌子尖锐生硬,甚至房间中还有各种野兽的装饰图和熊标本,整个场景阴暗、充满野性,而处于这个场景中的人物性格也如此,心狠毒辣的保镖,贪婪丑陋的儿子,甚至三个斤斤计较的姐妹。不仅场景风格与布达佩斯大饭店有巨大的反差,不同场景下人物性格也具有冷暖对比。电影中的另一个场景则是监狱,监狱色调都是灰色,灰色的墙面,灰色的房间,灰色的护栏,甚至囚犯身着的条纹衣服也是灰色的,房间窄小,环境简陋,但是古斯塔夫一行人的不放弃和机智勇敢却为灰色增添了乐观希望的色彩,用蛋糕作演示运送勺子、叉子等作案工具,几个三大五粗的犯人拿着精致的工具挖地道,逃亡过程中的善良与牺牲等等,可以说在监狱场景中主人公的经历是电影笑料最多的一部分。
另外幽默效果还产生在雪山上主人公与杀手的追逐,一望无垠的白雪,人物像小黑点一样在雪地中的快速追逐,观众像是观看赛车游戏一样刺激,zero整个头朝下埋在雪地中,只留出两只脚,处理杀手时的幸运幽默,以及两人在杀手坠崖后枪声中的默哀都让观众笑声不断。甚至坏人的杀人情节在这些场景中都变得有趣幽默,保镖杀死律师前,把律师逼到门外,关门时独独留下了三个手指头,在饭店里混乱的枪战时,枪声节奏一致,像流行歌里的rap节奏等等,对于场景的处理和反差和场景中故事情节的处理都产生了幽默的效果。这对于以言语和包袱达到幽默效果的国产喜剧电影极为不同。
通过分析《布达佩斯大饭店》这部电影,中西方喜剧电影所使用的幽默策略具有极其明显的差异,中国喜剧电影多是依赖主人公的台词展现幽默以及幽默言语中蕴含的智慧和巧思,而西方喜剧电影不仅主题宏大,在人物设定、人物性格、动作中也制造了极多的笑料,其次场景的布置和电影节奏的把握也产生了强烈的幽默效果。中西方喜剧电影中幽默策略的不同来源于中西方思维方式和文化背景的不同,东方发达的农耕文明形成了汉民族含蓄守礼、举止得当的特点,所以幽默不是从夸张的动作和表情中体现,而且幽默也多是智慧型的幽默,极少有搞怪、无厘头的幽默;西方海洋商业文化的发达造就了西方人外放的性格特点,幽默更加张扬,幽默形式也多种多样,即使是默片时代,不通过语言,通过夸张的人物表情和动作也能达到理想的幽默效果。所以在跨文化交际中,中国人的幽默多通过语言表现出来,而西方人则倾向于通过表情、动作等第二语言特征来表现。
[1]王永收.讲述还是建构:叙述者问题与电影叙事的理论模式[J].求索,2013(12):159-161.
[2]欢乐分裂.《布达佩斯大饭店》:昨日世界的迷宫[J].电影世界,2014(7):76-77.
[3]资淇如.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的色彩审美[J].芒种,2015(8):125-126.
谢欣欣,女,河南驻马店人,黄淮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英语教学,英美文化方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