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
足球场上刮起的移民潮,在本届欧洲杯达到了顶峰,欧洲杯已经成了世界杯。
当2016年欧洲杯拉开帷幕,来自欧洲的24支球队将为了争夺德劳内杯而展开激烈的角逐的时候,人们发现,尽管只有欧洲国家参赛,但是场上如此多的穆斯林球员及有色人种移民球员,让欧洲杯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欧洲足球列强的较量,变成了一次移民球员的狂欢。扎卡兄弟分别代表瑞士和阿尔巴尼亚队出战,更让欧洲杯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兄弟各自代表不同国家队的场景。
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欧洲成了全世界移民的中心。越来越多的欧洲国家通过大力吸收移民球员和“归化”外籍球员的方式,来实现国家队竞技成绩和本国足球水平的跨越式发展。足球场上刮起的移民潮,在本届欧洲杯达到了顶峰,欧洲杯已经成了世界杯。资料显示,在本届欧洲杯的24支参赛球队中,仅罗马尼亚队没有移民背景球员,而东道主法国队中,移民背景球员的比例最高,达到65%。这一事实让本届欧洲杯成为彰显国家包容性和多元文化的体坛盛事。
移民球员已成趋势
由殖民地向宗主国流动的移民潮,由战争产生的难民潮,以及因政治格局变迁衍生的移民行为,构成了足球移民的三大基础。自从二战之后意大利将球队的选材覆盖阿根廷、乌拉圭、巴拉圭、苏格兰、瑞士和南非等有意大利后裔生活的地方,其他有着殖民地宗主国背景的欧洲国家也开始尝试足球移民,并在足球移民的帮助下进入了足球世界的权力主战场。法国、荷兰、西班牙、葡萄牙、德国等欧洲足球强国,无不是足球移民的受惠者,而瑞士、比利时等则是以开放的姿态获得了后来居上的机会。
欧洲目前的人口出生率持续下降,老人比重大大超过青少年,欧洲人口老龄化带来严峻挑战。有关机构曾表示:欧洲正在经历人口萧条期,现在的欧洲是一个老龄化的欧洲。在这种情况下,欧洲各国纷纷通过移民的办法,来解决本国早已失去的“人口红利期”。移民的大量涌入,再加上欧洲各国良好的足球氛围,使得移民大军中出现许多足球人才。同时,“外国人”也愿意通过足球这一舞台,融入到这个国家。如今,随着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趋势日益明显,再加上球员流动日益广泛,移民球员越来越多。
在本届欧洲杯的法国队23人名单中,有15人是移民球员,而瑞士队的移民球员也达到14人,排名世界第一的比利时队,也有12人具有移民背景。德国队厄齐尔、波多尔斯基、博阿滕、戈麦斯、赫迪拉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背后,也有着来自土耳其、波兰、加纳、西班牙、突尼斯、阿尔巴尼亚的父辈,正是这些来自不同国家,流淌着不同民族血液的移民后代,给这些国家的足球带来了变化和发展。
除了父母一辈的移民,归化也是产生移民球员的一大原因。意大利上世纪60年代就开始尝试归化,并取得不错的成绩,如今队中的埃德尔、莫塔均来自巴西。归化一方面来自双重国籍的政策,另外一方面来自欧洲足球的环境和生活环境的吸引力。
国际足联政策的改革,也对“足球移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2009年和2015年,国际足联两次放宽条件,不仅取消了只有满18岁才能转国籍的年龄限制,而且只要球员本人、父母、祖父母中,有一人出生在该国,或者球员连续在该国生活超过5年,且没有为其他国字号球队打过国际A级比赛,就能加入该国国家队。这样的政策,显然更有利于各国归化球员。
国际足联新法案的功效在2010年南非世界杯上已经得到彰显,23支球队中的145名移民球员占到了全部736名注册球员的19.7%。在四年后的巴西之夏,虽然外援总数有了小幅度回落,但足球移民的波及范围更广,32强中仅仅只有巴西、乌拉圭、尼日利亚、洪都拉斯和韩国五个国家保证了血统纯正。
在本届欧洲杯上,141名移民或移民后代球员占到了552名参赛队员的26%,其中的非洲裔球员更是多达43人。除了法国、比利时、德国和葡萄牙这些移民球员大户,俄罗斯、意大利和瑞典队的命运也都和移民球员的状态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诺伊施泰特、蒂亚戈·莫塔和曾京是各自队内的少数派,但却是不可代替的关键角色。
保罗·博格巴,1993年3月15日出生于法国巴黎拉尼叙尔马恩,是几内亚裔法国职业足球运动员。
当今欧洲足坛,不仅仅是具备资源优势和向心力的传统强队可以凭借外援打天下,如瑞士、奥地利、阿尔巴尼亚这样的后起之秀更是将移民和归化球员看作中流砥柱,他们对潮流的追逐让洲际大赛的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形形色色的外援正在成为影响国际足球格局的重要变量。
黑人撑起高卢雄鸡
喜欢法国队的球迷都知道,法国的足球史就是一部移民史,北非、中非等前法国殖民地后代移居法国,让如今的法国足球充满了浓浓的非洲味道。纳斯里、本泽马都是阿尔及利亚人后裔,拉米来自摩洛哥,埃弗拉出生在塞内加尔……法国足球的代表人物齐达内,同样也是阿尔及利亚移民的后代。
法国对移民的态度非常宽容,以“同化推定”为核心的移民政策让高卢故地赢得了“巴黎斯坦”的美誉,不同于其他国家,法国对待移民采用独特的“共和模式”,希望用“一视同仁”来抹平彼此的不同,而不是突出族群的多元化特征。
自普拉蒂尼时代开始,移民球员便成为了法国足球的核心力量。1998年法国世界杯上的那支Black-Blanc-Beur(黑人-白人-北非马格里布移民后裔)组成的混编部队,堪称法国社会多元文化、种族融合的典范。
在依靠包括齐达内、维埃拉和德塞利在内的7名移民球员拿下本土世界杯后,法国队在国际化的道路上快马加鞭,斗志旺盛、身体素质惊人的黑人球员占据中后场,球风飘逸、技术细腻的北非后裔主导进攻,两大帮派构成了法国移民军团的主体。随着来自马提尼克的瓦拉内以及拥有安哥拉国籍的马图伊迪在国家队逐渐站稳脚跟,可以在全球范围内拔擢精锐的法国队真正成为了足坛的日不落帝国。
法国队主帅德尚手中握有庞大的移民球员资源,以博格巴和瓦拉内为代表的新一代移民球员,大多已是第三代或第四代移民后裔,其对法国的归属感已经大大超越了前辈,这让法国球迷深信这支年轻的球队完全可以在本土之夏再度缔造继1998年世界杯之后的辉煌。法国政府支持的一个2016年欧洲杯宣传片中有这样的描述,各种肤色不同和不同信仰的法国人向法国国家队发出同一个信息:“实现我们的梦想。我们要让梦想成真!”
德国开出“混动”战车
德国总理默克尔曾藐称多元文化主义是一种失败,但为了体面还是坚称,德国会接受50万叙利亚战争造成的难民。然而,随着右翼势力纷纷抵制将难民融入德国社会这一理念,默克尔或可指望参加2016年欧洲杯的这支德国国家队助其一臂之力,因为队中非德国血统的移民球员有10人,其中4人还是穆斯林。横冲直撞的“德国战车”,变成了一辆“混合动力车”。德国媒体曾形容说,“勒夫手中这支德国国家队,堪称德国国际队。”
其实对于移民,德国拥有堪比法国的包容度和前瞻性。在德国足协看来,足球不仅能成为移民者融入德国的最佳舞台,还可以让德国队的风格多元化。不久前逝世的前德国足协主席马耶尔-沃菲尔德是移民球员的坚定拥趸。从2000年修改国籍法,到2004年欧洲杯后设置负责猎头工作的“技术委员会”,德国队一直将移民球员视为保持实力乃至更进一步的重要保证。诺伊维尔、林克和阿萨莫阿在为国征战时的表现让德国人相信,从小举家移民德国,并在这里踏上足球之路的移民球员,完全有能力成为重塑德国足球的中坚力量。德国足协已将吸引移民球员的重点放在种族融合上,尽管队中有那么多“外国人”,但德国人对他们毫不歧视,也不纠缠球员的血统问题,一直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兄弟、朋友。像克洛泽和波多尔斯基,他们去哪比赛总会博得德国球迷的掌声和支持。
在收获了土耳其裔的厄齐尔、塔什彻和京多安之后,德国人又在与波兰、突尼斯和奥地利等国的猎头大战中连番奏凯,条顿军团迅速拥有了令诸强艳羡的人才资源。克林斯曼和勒夫的足球哲学有悖于德国足球的传统,这给了具备冒险精神和开创意识的移民球员机会。同不喜欢出国踢球的德国球员相比,移民球员更加热衷于留洋,他们在征战英超、西甲和法甲期间接受了不同足球哲学的熏陶,这是勒夫球队可以不断完成战术进化并做到知己知彼的关键。
当然,在收获移民球员的同时,德国也面临着人才流失的问题。拥有近300万土耳其后裔的德国历来是星月军团重要的兵源地,德国与土耳其之间的拉锯战也体现出了足球移民领域的新趋势,那就是输入与回流双向交替。由于人才过剩,越来越多持有德国和土耳其双重国籍的球员开始选择土耳其为落脚点。
蓝衣军团的窘境
随着德国队在四分之一决赛中点球击败了意大利队。蓝衣军团的门神38岁的布冯忧伤地离开了自己的最后一届欧洲杯。与布冯同时离开的,还有他的兄弟们:35岁的巴尔扎利、32岁的德罗西,都是10年前的世界杯冠军队成员。尽管孔蒂带领着这支被称为“史上最弱”的意大利队在本届欧洲杯上踢出了精彩的内容,但球队人员的老化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然而,像埃德尔这样的移民球员在赛场的出彩放光,也预示了蓝衣军团再度崛起的希望。
意大利是招募移民球员最早的欧洲国家之一。早在1934年的意大利世界杯上,意大利队就依靠引进的4名阿根廷球员,帮助自己捧起世界杯。在1962年之前,共有33名外援被蓝衣军团录用,不过都灵神之队的湮灭让意大利足球落入低谷,急于翻身的蓝军对外援失去了耐心,南美双雄阿尔塔菲尼和西沃里在1962世界杯上的糟糕表现迫使意大利足协暂停了“引援”计划,蓝衣军团的外援断档期直到卡莫拉内西的出现才得以终结。
然而,同大多数对外援持宽容态度的欧洲国家相比,擅长思辨且又充满了自我矛盾的意大利人喜欢戴着有色眼镜审视异乡人,内心深处的民族排外性令他们对外援始终持有一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狭隘态度,像曼奇尼一样对外援不屑一顾的圈内人士不在少数。
不过,在战术高地丢失、青训人才凋零的情况下,为了维护在足坛的传统地位,意大利回到依靠移民归化球员打天下的老路。埃德尔的出色表现,是意大利重用移民球员成功的例证,只不过曾经引以为傲的中锋位置如今要靠着外人施以援手,意大利足球的窘困可见一斑。
与意大利同样陷入窘境的,还有荷兰足球。橙衣军团在前所未有之大变局中陷入迷惘,结果连本届欧洲杯决赛圈都未能进入。在古利特、里杰卡尔德、戴维斯和西多夫之后,苏里南后裔的大旗只能由埃马努埃尔森、德伦特、德容和伦斯这种档次的球员擎起。利用地缘优势大力吸收移民球员或将成为了荷兰足球可靠的出路之一,葡萄牙后裔因迪和具有加拿大国籍的德古兹曼相继选择为荷兰征战,可视为低地足球新一轮重组的开端。
欧洲红魔成后起之秀
欧洲红魔比利时虽然在本届欧洲杯赛上没有取得人们期待中的好成绩,但曾经世界排名第一的成就,同样离不开移民政策。上世纪的北非独立运动和刚果军事政变令这个欧洲西部的弹丸之地涌进了大批难民,布鲁塞尔的“金沙萨区”成为了“巴黎斯坦”以外,另一座足球移民的富矿。
大小扎卡分别效力于瑞士和阿尔巴尼亚。
在姆彭萨兄弟之后,比利时国家队的选材范围从刚果后裔扩大到了整个西方世界。摩洛哥后裔费莱尼和查德利,来自马里的登贝莱,阿尔及利亚后裔阿扎尔,流淌着斯巴达人血液的米拉拉斯,出生在马提尼克的维特塞尔,比利时足球在移民球员的引进上,已然是欧洲国家的后起之秀。
不断吸收足球移民并将其纳入青训体系是欧洲红魔崛起的秘诀,尽管国内联赛水平不高,但得益于移民球员们的适应能力和冒险精神,比利时人利用荷甲和英超联赛达到了代办委培的目的。在欧洲杯上,主教练威尔莫茨完全可以排出一套全英超球员组成的首发阵容。只不过,威尔莫茨糟糕的战术和捏合能力,并没有让这些个人名气响当当的移民球员发挥出最大功效。
作为西欧足球土壤最为贫瘠的区域,完善的青训体系和优秀的移民球员令瑞士足球这另一支红军展露出勃勃生机,与此同时,前南战争也为瑞士人送来了一场及时雨。来自科索沃的沙奇里、贝赫拉米、格拉尼特·扎卡,科特迪瓦的朱鲁以及阿尔巴尼亚的塞费罗维奇都是难民大军中的幸运儿。尼特·扎卡选择了为瑞士效力,而他的哥哥,作为科索沃阿尔巴尼亚族人的后代,选择了为黑色双头鹰旗效命。
在瑞士队中,有5人能代表阿尔巴尼亚上场;阿尔巴尼亚队中,有8人可以入选瑞士队。欧洲杯历史上,还没有比这样一对对决,在国籍族裔上更加交错复杂的。20多年前美国世界杯查普伊萨特所在的那支“纯种”瑞士队,如今已不复存在。在与波兰的淘汰赛中打入惊天侧钩的沙奇里,球鞋上一直缝着瑞士、科索沃、阿尔巴尼亚三面队旗,这或者是21世纪欧洲国家队最真实的写照。《队报》记者罗维拉指出,21世纪欧洲的国家队,如果没有了移民,强弱秩序将彻底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