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慧[天津市南开中学,天津450008]
性别世界
父权的反思
——《水泥花园》带给我们的思考
⊙周文慧[天津市南开中学,天津450008]
摘要:本文采用文本细读法,主要就伊恩·麦克尤恩的“恐怖伊恩”时期的作品《水泥花园》探究父权社会、母权社会的发展演变,试图寻找一种理想的社会架构,希望我们可以不断削弱性别歧视,最终实现男女平等,构建和谐社会。关键词:《水泥花园》父权伊恩·麦克尤恩性别歧视
自1975年发表处女作《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以来,麦克尤恩不断突破自我。而在创作的初期,麦克尤恩有一个“恐怖伊恩”的绰号,这并非指其作品充斥着形如19世纪英国小报上的“pennydreadful”(一便士可以买到的廉价恐怖小说),而是其作品中令人感到恐怖的不是血腥、暴力与灵异事件,而是源于生活又高度艺术化的人性之恶、社会之黑暗以及对种种精神现象的披露,麦克尤恩趋近零度写作的风格又成了“恐怖”意味的催化剂。
创作初期,麦克尤恩迷恋于通过精准的遣词造句构建出真实感与荒诞感交织的故事,并凭借涉及乱伦、尾随、异装、重返童年的变态渴望种种问题的短篇小说集一举成名。在《阿姆斯特丹》中,麦克尤恩突破自我,以富有喜剧效果的口吻讽刺了两个主人公的虚伪鄙薄、狂妄自大,并且对整个英国中上层社会浮华夸张的生活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决绝的嘲笑。正所谓“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不论篇幅长短、内容限定,麦克尤恩都游刃有余,为我们展现出一个纷繁复杂、意味深长的广阔天地。
读麦克尤恩,第一眼往往是看见一个站在书后冷笑的怪老头,只有夜深人静,你才能听到一声绵长的喟叹。虽然对社会的关切和对人性的偏爱使他不断追寻生命与爱的真谛,但麦克尤恩还是试图以简洁理性的语言,减少对读者的干扰。《爱无可忍》全篇虽是以乔为第一人称叙述,但穿插了大量杰德与克拉丽莎的自白,使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一直有一种不真实感:患有精神疾病的真的是杰德吗?还是说乔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而《只爱陌生人》更是直接以四个主人公的视角、独白相互穿插完成。“信仰即欢愉”①,这是《爱无可忍》中杰德写给乔信中的结尾,也是麦克尤恩的追求,只不过他的信仰在于对社会的洞察和记述。
本文将就“恐怖伊恩”时期的作品《水泥花园》探究文本背后的深刻隐喻,即父权社会、母权社会的发展演变。家庭演变是社会变迁的集中反应,社会变迁与家庭演变相互促进。作为麦克尤恩的两部“小型杰作”之一,《水泥花园》以小见大,表现出对人类社会的思考与探索。这部发表于1978年的作品,今天看来也毫不过时,甚至应该得到更多的关注,因此对本书的研究或许能够对当今社会的发展有所启发。就艺术效果而言,本书中处处可见后现代主义的夸张变形,叙事又具有现实主义的通俗明朗,结尾却是回味无穷,令人掩卷唏嘘的。
开篇,十四岁的杰克就充分展现了他对成长的期待:“一辆卡车停在了我们家门口,当时我正坐在台阶上重温一本漫画书……我看的要是老爸的报纸的赛马版或是足球赛的战果就好了”②。而试图“扼要恰当”③地表达自己、模仿大人们的交谈方式等都直接表现出杰克对自己成人身份的期待。但在读者眼中,杰克是幼稚无知的:故作老成和姐姐朱莉对视,实际上却“什么都不明白”④;十五岁生日时才第一次看完一本完整的书;在意识到自己真正需要承担起大家长的责任时却恐惧与逃避,种种细节生动地刻画出一个少年的形象。杰克对于成长的期待不难理解,他是本书直接脱胎于现实生活的产物。正像许多小孩子热衷于玩“过家家”游戏一样,这在更成熟的人眼中可能是幼稚可笑的,但小孩子们却乐此不疲。不同阶段对成长的期待有不同的表现形式,“过家家”阶段是模仿,到了青春期,智力发育已趋于健全,少男少女们更希望自己得到成年人真正的平等看待与认可,总是试图在解决问题中表现出自己的成熟,试图参与父母的事务。杰克正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的缩影,折射着普通人的成长历程。
而在麦克尤恩笔下,当这种对成长的期待逐渐极端化,就会发展为对父权的病态渴求,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对父亲的抵触。这种抵触远超现实中的“叛逆期”所能解释的程度。开篇杰克自述视父亲的猝死为“这点小事儿”⑤,不禁使人联想到加缪笔下的《局外人》的经典开篇:“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真不知道”。但杰克不像默尔索那样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他只是有更重要的事去关心——水泥。强烈的对比与荒诞不经,既表现出杰克被父权蒙蔽,沦为漠视人伦感情的行尸走肉,又暗示了“水泥”是全文的关键,是稳定的社会秩序和父权的象征物。杰克不关心父亲的生死,迫使有心脏病的父亲搬运水泥时“承担的重量和我一模一样”⑥,他关心的是谁来继承父亲大家长的地位。而面对母亲的去世,杰克流泪只是因为“我母亲还没向朱莉解释过她托付我的事就去了……我的身份也就无法核实了”⑦。而对杰克看到“我下面有个人在我指尖所及之处坐在那儿哭”⑧的描述又继承了《局外人》的艺术表达效果,以理性抽离的视角强化了杰克的病态形象。
二是对小弱的压制。在传统父权社会中,女性地位很卑微。旧一代掌权人父亲“知道怎么利用他的烟斗来对付她(母亲)”⑨。而继承者杰克也展现出了男性对女性的压制,甚至无意中表达出“女孩看起来像个白痴”⑩的真实想法。和姐姐妹妹做模拟检查身体的游戏时,朱莉提出轮到杰克做被检查者时却遭到了他的坚定拒绝。在潜意识中,杰克作为父系社会首领的尊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尽管目前他仍需要依靠想象中的烟斗这一父权象征物来赋予自己力量。即使对母亲这个现时的掌权者,他也表示“还在继续捏造和忽略着她”。同时,由于存在着对父权的渴求和并未真正掌握父权的矛盾,不成熟的大家长杰克对弱势同性也极力欺压,恰恰证明了凯特·米利特对父权的新的阐释,即男性长辈统治晚辈。在汤姆被姐姐妹妹打扮成女孩后,他对汤姆这个“奶娃娃”的压迫更加肆无忌惮,直接表现出了轻蔑不屑。
当然,女性绝不是甘愿受压迫的,这一点在两个主要女性形象的身上体现了出来。首先以母亲为例,从表面上看,她是传统的维护父权的女性,这在父亲的花园被杰克报复性的嘲笑后,她对父亲尊严的维护中可以看出。事实上,母亲维护的不是父权,而是任何一种能够使“社会”正常运转的模式,但出于“人”的角度,她同样渴望突破束缚,实现自我价值,所以才会在八岁的杰克装病的时候悉心照料,以寻求存在感和自我价值的实现。而她对小儿子汤姆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关心,即是更为明显的对抗父权的表现,这是一种无声的警示,提醒着父亲,他不可能永远是父权的掌握者,即使是汤姆也随时可能取代他。母亲与父亲长期处于一种微妙而又危险的平衡关系中,这种平衡随着父亲的猝死分崩离析。母亲作为第一代掌权人中的一员接替了父亲,虽然身体日渐虚弱,母亲仍试图扶植姐姐朱莉,培育出新的母权社会,彻底结束女性被压迫的历史。但长久的钳制使母亲的反抗具有一种不成熟的妥协性,临终前,她委托杰克一起管理这个社会,并以“把一切都留给她不公平”为由试图构建一个新的社会模式。这是母亲为了保护家庭被迫做出的选择,也是麦克尤恩对社会构架的一种想法:是否能创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父权与母权并存的社会?读完全书,母亲的形象并不十分鲜明,她寡言少语,始终微笑着,如同恪守礼教的神女。在父亲死后,母亲整日躺在病床上,仿佛是舞台上退入幕后的演员,这是作者有意淡化母亲形象的结果,以此说明不彻底的反抗只会收效甚微。
而姐姐朱莉则总是富有冲击力地跃入读者的视线。她“胆大妄为”,“用一种具有破坏性与胁迫性的安静来统治她的小群体”,表现出与母亲截然不同的性格特质。她似乎代表的是更加成熟的对父权反抗的群体,但同时我们可以看到,在父亲死后,朱莉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有机会成为新一代掌权人,于是通过自己的行为不断地提醒母亲:“我完全可以胜任你的工作”。她变得越来越像母亲,有着和母亲一致的对杰克的态度,类似的对杰克的管教;同时她在母亲的基础上又有所发展,有了更强的权力意识,肩负起了管教、束缚汤姆的责任,在杰克的生日派对上指挥着大家表演节目。但由于这种母权根本上仍是仰仗母亲的,朱莉在发号施令时总需要借助“妈说的”这样一种象征,其作用与杰克想象中的烟斗类似。而母亲去世,朱莉正式成为女性掌权人,她以“乖猫咪”取代“妈说的”,表现出自己区别于男性的女性特质,拥有了以柔克刚的力量,同时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分别代表父权与母权的杰克和朱莉有着截然不同的获得权力的道路,二者的区别既象征着青春期女性在心理上的早熟,又是对人类历史中母系社会发展到父系社会的漫长隐喻。在父亲猝死、母亲病故前,朱莉的母权意识就自然而然地苏醒了;而杰克的父权意识则是经过病榻上的母亲启发而逐步活跃起来的。朱莉是自觉地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而杰克即使被承认了一定的地位,但内心仍是恐慌无措的。他把弟弟抱到自己的床上睡觉,一方面是为了对外显示出自己拥有照顾弟弟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掩饰自己的恐惧。第二代社会更像是一个过渡期,虽然已经出现了男女平等的趋势,但在父权与母权之间,仍存在着各种矛盾。
所谓父权与母权,矛盾的关键都在于权威地位。从杰克的“烟斗”,到朱莉的“妈说的”“乖猫咪”,包括精神与物质上的“水泥花园”,新一代统治者总是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信,试图凸显自己的权威,所以他们才需要旧势力和其他外部力量的支持。
由于世界各民族的社会实践有其共性和普遍规律,在实践中产生和发展的不同民族文化也有共性和普遍规律,对父系社会与母系社会的思考同样深深植根于东方文明中。例如《红楼梦》,它虽诞生于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却难能可贵地体现出了女权意识。第二回中作者就借宝玉之口说道:“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再看荣宁二府,话语权最大的贾母自不消说,那协理荣国府的王熙凤、“才自精明志自高”的探春、“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晴雯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而男性角色如贾赦、贾政等人多是蝇营狗苟、留恋美色之徒。
再如第73届雨果奖获奖作品《三体》,我们可以看到,即使抛开父权与母权的性别区分,问题的关键仍在于权威地位。在作者虚构的未来中,父权与母权的概念被淡化,谁能得到人们的认可,树立足够的威信,谁就能成为“掌权人”。先有太空军政治部政委章北海,凭借深谋远虑成为星舰地球的核心人物;后有代表母性的程心凭借一颗寄托着人类希望的星球被选为第二代执剑人,而明显更能“震慑”三体的维德因为在民众中没有威信,自然就落选了。刘慈欣还设想了父系氏族社会之后,是一个推崇女性中心的社会,男性均以女性化为美。虽然韩流等亚文化正在改变我们的审美,“小鲜肉”不断受到热捧,但显然,倘若刘慈欣的假想变成现实,也未免太过极端。笔者认为,作者是借《三体》提醒我们,要警惕男性娘化成为主流。
在麦克尤恩笔下,两代人所做的一切事本质上都是为了家庭这个最简易的政治场能够稳定运转。父权、母权并存的状况作为一种新模式未必不能长久地运转下去,但麦克尤恩平素不喜看一件事四平八稳地自由发展下去,他挥动上帝之手,在这片无人打扰的伊甸园中放入了一个“闯入者”——朱莉的男友德里克。如果说父亲的去世破坏了社会内在的平衡,那么德里克的闯入则彻底动摇了这个社会的根基。麦克尤恩巧妙地以母亲和朱莉两代女性掌权者为轴,通过“减去一个男性”与“加上一个男性”的对称结构,使一幅社会演变图谱清晰完整地展现在读者眼前。客观上,德里克起到了推动新一代政权迅速凝聚在一起的作用。在权力过渡时期,厨房一度成为垃圾场,混乱无序,直到两位新的统治者决心收拾厨房才使家庭重归和谐,寓意着政权的稳定对社会安定的重大作用,但这种完全依赖统治者心情的政权稳定是不稳定的,德里克的闯入才使他们真正意识到了巩固家庭统一的重要。此时,父权与母权谁是主导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二者的合作。兄弟姐妹四人面对德里克对藏着母亲尸体的衣柜的疑问,非常默契地说那是一条名为“克斯莫”的狗。然而对于知道真相的德里克而言,他们的谎言太拙劣了。结尾,四人“挤到婴儿床边”,彻底化为一个整体,等待警察的到来。
“麦克尤恩”这个名字,几乎就意味着简洁优雅的文字背后充满了诡异与荒诞,细细体会又有近乎绝对客观的视角体察人情的惊悚。在整理母亲遗体时,因为被单不能完全盖住母亲,就连读者眼中一直关心母亲的“朱莉也笑了”1⑦,苏的又哭又笑更是让人觉得主人公精神错乱。在决定隐瞒母亲去世的事情后,杰克和朱莉为如何处理母亲的尸体讨论不休,此时他们担心“在白天挖就会被人看到……在晚上干……可能被高层住宅区的住户看到”,甚至第一次出现了汤姆的一个朋友和他一起玩,然而他们玩的游戏是挖坑道——此处又是以天真无知衬托恐怖,“恐怖伊恩”名副其实。然而前文提到杰克一家在住宅区没什么朋友,孩子们的朋友也不允许带回家,两相对比,矛盾之下其实是诡异与荒诞。在毫无悲痛之情地将母亲的尸体填入水泥后,他们敞开柜子的盖子,只是为了“水泥能硬得更快些”。麦克尤恩笔下的情感,似乎总是压抑内敛的,他用生动形象的语言撩拨着你的心,又在激烈的感情喷薄而出之前戛然而止。
深层意义上,本书最隐晦但不容忽视的是悲剧性。鲁迅先生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本书中,麦克尤恩借助父权、母权社会的坍塌,毁灭了人的精神家园。正如父母、杰克和朱莉分别代表两代“合法”的掌权人,“水泥花园”即是杰克一家的“乌托邦”,而事实上倾尽两代人的努力,这个理想社会的构建从未真正完成。虽然麦克尤恩对“水泥花园”着墨甚少,但两代人的悲欢离合之事基本上不曾脱离过这个“水泥花园”,父亲“自己称其为空中花园”似乎成了故事开篇就留下的一句谶语,使所有人的活动都变得徒劳而可笑。对“水泥花园”的构建在故事开始之前就开始了,不与外界沟通,是精神上的隔离,而构建水泥花园只是试图从物质上再次确认他们的身份。从汤姆和高级住宅区的朋友一起玩沙子,到德里克的出现,精神意义上的“水泥花园”逐渐瓦解。而父亲死亡,建筑水泥花园的工程无人问津,再到德里克敲碎装着母亲尸体的被水泥填充的衣橱,物质意义上的“水泥花园”更是从不存在变为永远也不可能存在。事实上,作者对水泥花园的描述是刻意回避的,我们不知道建造花园的进度、过程,这是因为作者深深地明白,“水泥花园”不过是几个人的痴心妄想。故事结尾颇为含蓄,我们却不难预想到后面的故事:一家人被审讯,年龄小的孩子被送入收养系统,年龄大的被安排做社区劳动,总之一家人最终离散,房子被拆除。此时,由人构建的“家庭”概念没有了,由房子构成的“家庭”概念也不存在了,似乎一直是故事线索的“水泥花园”意义上的“家庭”更是从未真实存在过,故事还剩下什么呢?只有“忽喇喇似大厦倾”。同时,“水泥花园”又是《鲁滨逊漂流记》中的孤岛。它是“无休止的威胁”,是安全与危险的“共生处境”2①,蕴含着人际交往的挫败与个体的孤独,即使真的有这样一个“水泥花园”,带来的未必是安宁与快乐。想到这里,才是打开了“恐怖伊恩”的潘多拉魔盒。
倘若只有深刻的悲剧,麦克尤恩也就不能成为麦克尤恩了。我们能够看到,新一代父权掌握者杰克虽然根本上仍是父权主义者,如在父亲和母亲吵架时“觉得他是对的”2②,但萌芽时期也表现出了一定的重视女性的进步之处:认为发脾气的父亲是“自以为是、愚不可及”2③的,会在伤害了朱莉后感到“惭愧”2④。杰克的进步即是社会进步的缩影,这正为我们内心深处的希望给文明之火添了一把柴草。随着父系氏族社会的发展,人类也开始不断思考,男性中心主义给我们带来了哪些危害,是否有好的方法解决这些危害……
如今,各种歧视层出不穷,荒唐者甚至以星座聘请员工,但性别歧视还是我们首要注意的,它如蛇一般不动声色地潜伏在我们身边,绝不放过任何可乘之机,这蛇是人养的,但咬起人来丝毫不认得谁是主人。以男性为中心,歧视女性,这似乎成了一种天赋,但绝非是天赋的人权。网上曾流传过一组图片,网友P掉了国际会议、法庭陪审等活动中的男性,照片上剩下的女性屈指可数。许多行业中都存在“透明天花板”,但撞上了才知道它的真实存在。放开二胎政策的直接结果之一反而是加剧了女性就业的难题,有企业甚至排出女职工“生育表”。事实上,不少女性白天在职场打拼,晚上还有家务劳动,而长久以来,做家务的经济、社会价值都被严重地低估,甚至忽视了。在理想状态下,或许我们可以以某种标准将女性的家务劳动折合成工资,正如尼采所说,“重估一切价值”,使无论何种劳动的价值都被同等认可,想来可能更接近职业分工的平衡。
近年来女权运动不断发展,但仍有很多人对女权主义存在误解,认为女权主义是要求重新回到母系氏族社会,事实上,女权主义追求女性与男性的平等,包括就业与生活等多个方面。我们不能试图将“柔弱”一词从人类的词典里剔除出去,而要同等地看待柔弱的人与剽悍的人、男人与女人。真正的女权主义是承认女性有选择做“木棉”或是“凌霄花”的自由,但权利与义务具有统一性,倘若平时大张旗鼓地要求权利平等,而需要履行义务时则用尖细的嗓音叫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之类的话,寻求父权的庇护,这样的行径是必然会遭到唾骂的。
呼吁平等,不仅是为了追求人人同等的权利与义务,更是因为世界有了性别差异才能完整。倘若我们一味强调男性中心,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女汉子”;倘若我们一味强调女性中心,刘慈欣的设想成为现实也未可知。而小到个体的成长来说,父性角色与母性角色的参与是同等重要而不可或缺的。父爱或母爱任何一种的缺失都可能造成孩子人格的不健全,这已是我们的共识,这从单亲家庭青少年犯罪率高于普通家庭就可见一斑。
对于社会而言,追求平等不是平均主义,我们应谨防追求平等极端化。极端化的危害很多,例如人们可能看到需要帮助的孕妇却不让座,认为每个人坐这个座位的权利都是均等的,必须遵循先到先得的原则。暂且不说许多孕妇(如在广东、台湾、北欧地区)拒不接受他人让座,认为这是对自己的轻视,笔者认为平等的基础绝不是冷漠,而是发自内心的爱。我们既要承认每个个体的相对平等,又不能丧失对弱小的同情与帮助,而要学会判断一个个体是不是需要得到帮助的“弱小”,同时我们不能因为他人的“弱小”就赋予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也曾思考,为何要用“女权主义”这样一个字面上极易产生误解的词语来反对性别歧视、追求平等,大概是因为在嘈杂的环境中,说话声音小是不能被别人听到的。对于理论研究而言,生态女性主义、人类中心主义、男性中心主义等“主义”已经够多的了,使人耳听的只有嘈嘈切切,借用胡适先生奉劝舆论界的同志们的话:“请你们多提出一些问题,少谈一些纸上的主义”,因为“舆论家第一天职,就是要细心考察社会的实在情形”。
今天,我们确实需要想一想,如何再向前迈一步,摆脱单一的父系社会或母系社会烙印,实现真正的性别平等。麦克尤恩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例子,但未来会怎样,还需要我们亲自去实践。我们期待着未来有一天,女性“可以用她的‘强’去爱,而不是用她的‘弱’去爱”。
①[英]伊恩·麦克尤恩:《爱无可忍》,郭国良、郭贤路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版。
李猛:《自然社会》,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年版。
作者:周文慧,天津市南开中学高三学生,第十届全国中小学生创新作文大赛二等奖获得者。
编辑:康慧E-mail: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