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与“大雪”神秘意象的轻重转换
——评徐则臣短篇小说《如果大雪封门》

2016-07-17 06:30张琦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青岛266100
名作欣赏 2016年14期
关键词:大雪鸽子

⊙张琦[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青岛266100]

“鸽子”与“大雪”神秘意象的轻重转换
——评徐则臣短篇小说《如果大雪封门》

⊙张琦[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青岛266100]

摘要: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短篇获奖作品《如果大雪封门》是徐则臣近几年的新作,被组委会评为冷峻而又温暖的作品,本文主要从小说中“鸽子”和“大雪”两个意象入手,探讨和发现这两个神秘意象轻与重的转换以及该意象背后所蕴含的主人公的情感变化和作者在小说中的情感寄寓。

关键词:“鸽子”“大雪”轻与重意象

小说《如果大雪封门》以几个年轻人在北京打工的生活为叙事内容,以“我”的视角描绘了一系列北漂者的生活状态和生命姿态,既写出了“我”置身其中,作为一个参与者强烈感知到的梦想的飘渺、现实的冰冷以及年轻人身在大都市的茫然与虚无,同时也用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嵌入了对底层群众命运的关怀与悲悯。

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写道:“最沉重的负担压迫着我们,让我们屈服于它,把我们压到地上。于是,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成了最强盛的生命力的影像。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相反,当负担完全缺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个半真的存在,其运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①也就是说轻让我们自如地生活,而重让我们活得有意义。

一、“鸽子”“大雪”——神秘意象的表达

小说贯穿着两大意象:鸽子和大雪,且行文处处围绕着这两个意象展开叙述。鸽子无疑是物质性的象征,吃炖鸽子是小说人物在异乡寒冬里最大的物质慰藉。小说开篇便极力描绘北京冬天的冷以及在寒冬中“我们”对于鸽子的渴求。

“大雪”这一象征着精神世界的理想意象是由养鸽人林慧聪强烈带出的。大雪既是林慧聪心底强烈厚重的精神寄托和坚守北京的理想支柱,也是影响改变“我”、行健和米箩的精神意象。高考失利的南方以南的青年人林慧聪,无疑是小说中精神信念最坚定和执着的人,他因《大雪封门》这一偏题作文与大学无缘,也因“大雪”这一强烈厚重的意象而与北京结缘。而大雪铺满京城的纯白世界又将小说带入了高潮,同时也引向了结尾。

小说在表现物质与精神“孰轻孰重”的问题时,是随着主人公主观感受和客观条件的改变而表现得犹豫和徘徊,因而轻与重也是在不断变化和交替的互相观照下表达出来的。

二、“鸽子”——轻盈缥缈的神秘意象

鸽子虽然作为物质载体,但却呈现出一种虚无的轻盈之感。鸽子这一意象既象征着北漂者对于物质的需求,同时也是小说的线索,是推动人物出场和叙事进行的重要元素。

宝来被打成傻子回了花街,北京的冬天透骨的寒冷。“我”和行健、米箩以贴小广告为生,贫穷困苦都没有让我们颓废,倒是“精神衰弱”这种“富贵病”让“我”苦不堪言。这些都表现出精神之于“我”的“重”,以及“物质”之于“我”的“轻”。但每当看到天空中盘旋的鸽群,我们又抵制不住“物质”的诱惑,在那个拿着弹弓等待射杀鸽子的片刻,“物质”又“重重”地压来。然而当小说中的“我”开始同情并认同养鸽人林慧聪时,物质的重又被压制了,转而变得很轻。以至于小说的最后米箩从他手里接过塑料袋,摸出根烟点上,说:“我找个地方把鸽子埋了”②。也仿佛是作为物质载体的鸽子变得更加轻了,而精神上的理解和共鸣变重了。但最后到底是代表物质世界的鸽子因为无处置放而要被埋葬,还是因为在大雪覆盖的纯白世界里让主人公的精神世界得以片刻的回归?作者并没有给读者以明确的解答,但愿带有悲悯情怀的作者想要表达的是后者。

飞翔意象的轻。鸽子在天空中翱翔,这种景象本来就表达了一种“轻”。这种“轻”是缥缈的,是遥不可及的,而小说中鸽子一只一只地减少,更表露出这种轻飘的虚无。它似乎“轻”到没有重量,没有根系,就像小说中这些北漂的无根者,远离家园,漂泊在外,存在的缥缈感如同天空飞过的鸽子。

而且小说在叙述的过程中鸽子是一直在丢失的,虽然在结尾的部分给了我们解答,但鸽子不断丢失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也许这种不安的感觉一直存在,潜藏在每一个异乡漂泊人的体内,而鸽子的丢失却强化了这种不安,甚至是提醒了这种不安。可这样一种“轻”注定是漂泊不定的生活和虚无缥缈的人生,这无非是另一种痛苦,是米兰·昆德拉所说的一种不能承受之轻。

三、“大雪”——神秘的意象下精神诉求的宿命

人的一生似乎总要完成一些事情,说不清为什么,但是它们就是潜藏在你的体内,升腾着,喧哗着,不实现不满足,不接近不舒服,纠缠着你,也束缚着你,同时它也激励着你,追赶着你,推动着你。徐则臣笔下经常有这样一种无法绕过的执念,比如林慧聪渴望的“大雪”,长篇小说《耶路撒冷》中,初阳平的耶路撒冷都是精神意志里面的极其重要的执念,是一种梦想与追求,同时也是一种宿命般的绝对化的纯净世界的抵达。

林慧聪作文中的雪,焦急等待中的雪,推门眼前所见的雪,都是小说主人公精神依托的重中之重。但是当“大雪”的理想变成现实之后,林慧聪便离开了北京。为什么要离开呢?是理想实现了吗?还是理想从未存在过?这所谓的生命里厚重的信念和精神依托重要吗?还是一旦实现了,便变得微不足道了呢?

小说将这一群城市漂泊者置放在了本来就充斥着异乡人的北京,而且是北京的西郊,甚至是北京西郊内的七条巷子内。小说在一个庞大的都市里面进行着,然而这种庞大却是主人公自以为的“庞大”,他们实则是屈居于这庞大的细缝中。徐则臣的小说里没有京城的繁荣与发达,描写到的是一抬头就能看见北京的屋顶,冒着浓烟烧暖气的烟囱,放鸽子的广场和景点以及遥不可及的耸立的高楼。其实,小说里的每一个人甚至到离开北京的那一刻都不曾真正了解这片土地,也可以说这片土地是不被北漂者所了解的。

“我知道西郊很大,我自以为跑过了很多街巷,但跟着他们俩,我才知道我所知道的西郊只是西郊极小的一部分。北京有多大,北京的西郊就有多大。”③在散发着钢筋水泥的巨大城市背景下的个体是如此的渺小和虚无。这些漂泊在外的人在这种巨大的反差下更加深刻地感知到自己生命的悲哀与无助。

四、“小人物”集体哀思下隐秘的精神世界

70后乃至80后作家在描写现代性时丝毫没有回避时代带给青年人的虚无感。批评家李敬泽说,放宽视野无疑是重要的,但是走马观花不能把自己走丢了。时尚也好,流行也好,那是都市中的光影变幻,是虚假“意义”,文学应该穿透这些,看看在时尚、流行之下,人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就是“文学理想”。文学不是在现象的冰面上滑行,而是要对现象发问。大雪覆盖下的北京是平等纯白的世界,是理想主义的世界。然后通往理想世界的道路又是怎样的呢?对北京意象的盲目渴望,使“他就买了张火车站票到了北京,下车脱掉鞋,看见脚肿得像两条难看的大面包”,从肿胀的双脚开始,他理想中的北京意象也开始落空了。

作者在小说中贯彻了这种文学理想,他在现象之下关注人的内心,关注个体的理想,无论是因为“神经衰弱”头疼而奔跑的“我”,还是等大雪封门的林慧聪,还是最后要把鸽子埋起来的米萝,内心深处都有一种隐秘的被唤醒的或是渴望被唤醒的柔情怜悯和理性,在巨大的现实面前既考问自己,也考问彼此。

该小说继承了当代文学90年代后期新写实小说的创造观念。注重写普通人(小人物)的日常琐碎生活,这种生活中的烦恼、欲望表现他们生存的艰难和个人的孤独、无助,并采用一种所谓“还原”生活的“客观”的叙述方式。“徐则臣以一种精细绵密的语言和出人意表的想象,讲述了一个梦想与现实、温情与伤害、自由与限度互相纠结的故事,如同略显哀伤的童话。对几位来自南方乡村的青年来说,大都市的生活恍若梦境,现实却不免艰难,但他们一直生活得认真严肃,满怀理想。小说在呈现事实的基础上,有着强烈的升华冲动,就像杂乱参差的街景期待白雪的覆盖,就像匍匐在地的身躯期待鸽子的翅膀。”或许天空中鸽子飞翔的姿态很轻,但依旧留给人们心底重重的印记,大雪后的京城虽然只有刹那的纯白,但足以根植于北漂者的心底,还原理想世界里片刻的纯美和洁净。

①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序》,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版。

②③徐则臣:《如果大雪封门》,《收获》2012年第5期。

参考文献:

[1]徐则臣.如果大雪封门[J].收获,2012(5).

作者:张琦,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2014级在读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辑:康慧E-mail:kanghuixx@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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