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自大(十二)

2016-07-15 14:59熄歌
飞魔幻A 2016年7期
关键词:陈敏上官

熄歌

上期回顾:沈夜化身苏容卿,排除万难逼迫舒城答应迎他入府,临到送聘礼的时候,白府和凤楼又因为聘礼多少的问题吵闹起来,凤楼牡丹舌战群雄,白府一言不合只好大打出手。

关于聘礼礼单的事,双方在我家足足吵了三天。最后一天,我和母亲下朝回家,正准备商量着政事,刚一回家就看见屋里打得鸡飞狗跳的。沈夜手下从来不缺高手,白少棠家作为武将世家也少不了打手,双方人马相约在我家院子里交战,把我爹吓得躲到了邻居家。我家院子里就像一个战场,一群人在天上打的,地上踹的,水里撕的……吓得我推开门的时候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问:“母亲,怎么办?”

“反了他们!”母亲气势汹汹,袖子一甩就冲了进去,大吼出声,“统统给我住……”

话还没说完,瓦片就直接砸到了母亲的额头上,血瞬间流了出来,我当时差点被我自己倒吸的凉气呛死。

我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娘亲……这辈子大概除了我外婆和陛下,再没人碰过她一根手指头……结果她今天居然在自家院子,被人砸了!砸了!砸……了……紧接着,在我呆愣之间,忽地听到一声叱喝:“好你个白家的打手,居然连舒大人都不放在眼里!还没嫁进来就敢伤害家主,嫁进来了你们岂不是要杀人放火?!”

说着,我就看见牡丹飞身而下,扶着我母亲,满脸怜惜道:“大人,你还好吗!要我叫大夫吗?!”

牡丹美,长得真美,那艳丽的容颜配着水汪汪的眼,我娘当场就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叫……叫吧。”

“快叫大夫!”牡丹立刻转头大吼出声,“白家的人把舒家主打啦!出血啦!”

“放屁!”白家的人立刻冲出来,“明明是你们的人打的!”

“是你们!”

“是你们!”

“明明就是你!”

场面立刻又恢复成了斗殴现场,我赶紧把母亲从人群中拉扯出来,护着她离开我们家院子,到了偏房,叫了人过来。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母亲已经气傻了,反反复复说着这个词。好半天,她终于回过神来,大吼出声,“成个亲,闹闹闹闹这么久!你还有点出息吗?!不就是两个男人吗?!我这辈子娶了十二房都没见过这么闹的!你现在马上出去让他们滚!他们不滚,你就给我滚!”

我没说话,摸摸鼻子。我觉得母亲欺软怕硬,只有骂我的出息。但我想了办法,只是这个办法不太体面,于是我问:“我去解决了,你不骂我哦?”

“赶紧去!”

“哦,好,”我立刻点头离开,然后回到院子,一脚踹开了院门,在厮打着的人群面前大吼出声,“住手!礼单改了!”

“风清扬的画给我们主子了是吗?”牡丹立刻回头问道。白家隐卫也不甘示弱,立刻追问:“金牡丹给我们少主了吗?”

“都不给了,”我说得很淡定,淡然道,“两家的礼单都改成一样的,金元宝十八担。”

“什么?!”双方人马都惊呆了。看着他们诧异的表情,我很是欣慰,点头道:“对,我舒家就是这么俗气,金元宝十八担,不多一个不少一个,都一样,然后你们爱买什么买什么。不要和我讨价还价,谁多说一句,”我扫视他们,郑重道,“谁家就少一担。”

没人说话了,我感觉风都安静了下来,心旷神怡,觉得世界格外安好。

当天两家人都没再来,我们家打扫了一下,和母亲议论起朝中事来。

虽然我答应娶沈夜,但迎娶白少棠这件事还是让陛下不太开心,今天早朝陛下就拿我开刀,说我作为御史大夫参的奏章太少了,这么些年就这么点成绩,实在太不适合在御史台这种天天耍嘴皮子得罪人的地方待,决定给我升职,把我调到工部去。陛下开这个口,舒家人当然不乐意,当御史大夫虽然品级低,可特权多啊,工部天天在外跑还没实权,我一个贵族子弟怎么能去干?不行,这绝对不行。

于是满朝文武当场跪了一半,接着上官家跪了另一半。陛下就说,那行吧,反省还是必须的,于是就下了道旨意,让我回家闭门思过,事情交给御史中丞顾蔷笙来做。

这个顾蔷笙出身寒门,虽然是在我手下捏着,但实际上是陛下放在御史台监督我的人,毒辣得很,他一个人每年参奏的人数,加起来比整个御史台的人都要多。我一听要让顾蔷笙来坐我的位置,我就知道不好了。果不其然,刚让我回家歇着,紧接着陛下就跟顾蔷笙说,让他去查户部尚书上官景芝。于是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冲着舒家来的,她是不喜上官流岚这么帮着我,借着查上官景芝的事敲打流岚。

我不由得有些担心,只能唯愿这位上官景芝不要真的做过什么才好,但这也由不得我,只能同母亲发发牢骚。

我们母女俩讨论完政事,母亲便回房去了。而我回房准备了一下,打算开始自己的养老生活。

当天晚上我睡得早,睡到半夜突然感觉身边有人,一睁开眼睛,便瞧见白少棠趴在床边看着我。

他离我那么近,两只眼睛圆溜溜地望着我,吓得我差点拔剑。

然而我还是故作镇静,问了句:“大半夜,你在这里干吗?”

“想你了,”他笑了笑,丝毫不带腼腆,“就想起小时候经常在你睡觉的时候趴着看你,突然想你了,就想过来看看。”

“很晚了,你不困吗?”

“不困的,以前在边境经常很晚都不睡。”他忽地说起过往来,我便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去了,刚好也不算太困,便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边上道,“上来吧。”

他立刻翻身上床,躺在我旁边,开始绘声绘色地说边境的故事。

他话还是那么多,我就在旁边听着,一直听到打盹睡着,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没了身影。

这点我理解他,毕竟我们两家都是要脸的人,他这么大半夜往我床上跑,传出去确实不是什么好名声。

从那天开始他就天天往我这里跑,跑着跑着我就开始担心,他每天都在我这里,万一什么时候沈夜也来找我怎么办?

可想想我又觉得荒唐,我怎么能期盼着他来找我呢?他来了,我该把他赶出去才是。

奇怪的是,有些人是你越想越觉得思念,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就难免挂着。他一天不来,两天不来,后来整整两个月都没来的时候,我不由得有些慌了,实在按耐不住,暗中遣了人去凤楼,结果探子回了我说,沈夜已经好久没去凤楼了。听了这个消息我更忐忑了些,几乎是坐立难安,想着他既然不在凤楼,肯定是在苏府,想着要不要修书去见见他。但我又没这个勇气,我想其实我们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早晚得分开,所以理智最后还是压倒了我,最后放弃写去苏府拜帖的帖子。

而后又过了些日子,凤后寿辰设宴,上官婉清帮我把宫里来的帖子送了过来。这个凤后是大皇女的父亲,出身一个中流贵族,当初当了侧妃很多年,今上登基羽翼丰满后,突然就扶正了位置,虽然算不上宠爱,但是面子还是给得极足,年年寿诞排场都极大。

不过因为我知道这位凤后其实不算特别受宠,所以今年心情不大好,我便打算称病婉拒,结果我还没开口,上官婉清就拦着我道:“今年来的人特别多,凤后知道了你的婚事,这次想起苏容卿来,还特地邀请了他。以往他一直称病不出的,这次肯定要来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那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上官婉清却特别自作多情地帮我补上:“我知道这次陛下给了你不痛快,他男人的面子你肯定不打算给。没事,我已经帮你想好借口了,都让人给你写好了,和我的奏章一起送进宫里去……”

“婉清啊……”我忍住了打她的冲动,一把捏住她的肩,她立刻变了脸色:“疼疼疼……”

“下次你再这么体贴我,这朋友真的没得做了。”

我摇头叹息,然后大吼出声:“谁和你说我不去!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吼完之后,我突然觉得心里舒坦了很多。上官婉清苦着脸道:“舒城,你这是不是患上了什么成亲前心智出了问题的病啊?你最近这个情绪浮动很大啊。”

我没理她,忍不住哼出小曲。

过两天就能见到沈夜了——那一分钟,我满脑子想的居然就是这个。

帖子送来没几天,就到了宴会的时间。当天天还没亮我就醒了,整个人精神抖擞,比我那要去上朝的母亲都还有精神。醒来后,我没事干,毕竟是个不上朝的闲人,于是就在镜子面前开始换衣服。

我以前一直没觉得自己衣服少,直到今天才发现,好像我的衣服确实不多,还都是暗沉沉的颜色,一看就是我母亲那个年纪的人才穿的衣服。我左挑右选,终于才找出一件颜色不那么暗的,竟然是一件大红绣金丝纹路的袍子,而且,这还是上官婉清送我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悲哀,想起来我也比上官婉清有钱很多,最后唯一拿得出手的衣服,却是她送的。可是我临时也找不出其他的衣服,只能换上这件大红的袍子,让丫鬟给我用乌木发簪绾了发髻。

这绾发的丫头跟了我很多年,今天我突然换了这件衣服,也是把她惊到了。给我绾发绾了好久,她终于才停下来,然后颤颤巍巍地说:“少主,我觉得您今天的装扮,最好能上点妆,不然您压不住这衣服的颜色。”

其实我这个人审美不太高,我今天只是希望自己能好看一点。她现在这么说,我就点了点头。这个丫鬟赶紧上来,替我认真地上妆。

我向来是不用这些胭脂水粉的,朝中贵族兴盛涂抹这些,但我从来不与他们一起,因我觉着,上那么厚的妆,我会没法呼吸——哪怕这些粉不是涂在我的鼻孔上。

不过今天我也没想那么多,这个丫鬟懂事,给我上得轻薄,画完之后我就闻到了一股清香。

做完这些已经到了午时,我须得往宴会赶去了。我就往铜镜里面大致那么一扫,来不及细看,就是大体上看着并没什么太大的差错,便带着人上了车。上车之后,我认真想着,一会儿到了宴席之中,如何与沈夜打个招呼才能不显得刻意,又能多说几句。

我就这么想了一路,都没能发觉,马车已到了皇家园林。外面的人叫了我半天,我才回过神来,赶忙下了马车。

大家来得早,园林里早已经布置好,各家男子都跟随着家中的女子坐在自己应有的位置上,或者就是同自己交好的好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只有沈夜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桌边上,身边带着那个叫沈从的少年,安静地抿着酒。

他没有像那些张扬的少年一样放肆地笑出声音,却谁都忽视不了他。我刚一踏入园中,便从人群中听到了他的名字。

“那便是苏容卿吗?这等容貌,舒城真是赚了!”

“听说前阵子舒少主还闹着要退婚来着,她赶紧退了我娶啊!”

“之前我本想上苏阁老家提亲的,但有人和我说这苏容卿是个病秧子,而且长得又丑性格又凶,加上都二十四五的年纪,我便作罢了,谁曾想……我必须要把那个人找出来!还我男人!”

听到这里,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站在旁边清咳了两声,那些人立刻回头,然后就用见鬼了一样的神情看着我。我不太理解她们神情中所表达的含义,就继续提醒:“各位,我不日就要成亲了。”

“恭喜恭喜……”大家的表情还是很震惊。我怕她们不明白,继续道:“我两个夫君都长得很美,各位当年不去提亲,的确是挺可惜的哈哈哈……”

说完,大家终于反应过来,赶忙和我打着哈哈,我趁着和大家说话的时间往沈夜那个地方看了一眼。他还在喝酒,仿佛完全不知道我的来到。

他的面色比平时苍白了很多,动作也不如往日稳重利落,仿佛真的是个病弱公子。站在他旁边那个少年实在太过出众,虽然不是贵族出身,但在座的一干贵族子弟,无一不被其气度比了下去。那少年眉目还没彻底长开,但已经依稀可以看出日后祸国殃民的影子,我不免多看了几眼。

我看上的,必然是好的,沈夜不日将被我娶了,可这个少年还没有,没一会儿,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就走了过去,在另外一群少女的调笑声中,大声道:“这位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沈从没说话,站在沈夜身边,低头给沈夜倒酒。

我心情瞬间紧张起来,这个少女我认识,兵部尚书陈鹤的独生女陈敏,捧在心尖尖上养大的,堪称一代混世魔王,和白少堂家沾亲带戚,勉强算的上他的表妹。我怕这陈敏又做出什么荒唐事来,不由得朝着沈夜那边移了两步。朝中人都是一群老狐狸,这个阵势,所以人都假装没看到,却不停地用眼睛往那边瞟。

“问你呢,你聋了吗?!”沈从没回答陈敏,陈敏不由得有些恼怒。沈从终于抬了眼皮,淡道:“你无礼于我,我何须以礼待之?”

“和奴才要有什么礼数?”陈敏猛地看向苏容卿,“你便是苏容卿吧?我是舒城姐姐的表妹,你这奴才就送给我吧!”

一听这话,我就呆了,左思右想了半天,都寻不出我和她的亲戚关系。好在沈夜点醒了我,他端着酒杯,懒懒地抬起眼皮,勾了嘴角:“白少棠还没嫁进舒家,你便和舒少主攀亲戚,是不是早了点?而且哪怕他嫁进了舒家,这个亲戚,也得瞧舒少主乐不乐意。”

“你倒是嘴巧得很,”陈敏面上浮起了阴阳怪气的笑容,“可惜嘴巧没什么用,长得好看倒有几分用,但舒姐姐不在乎这些。她就是不喜欢你,你哭着求着在宫门外跪一夜跪过来的亲事,还指望着舒姐姐会对你好吗?男人我见得多了,你这么下贱的我还真没见过,你这奴才跟着你嫁到舒家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还不如现在就送给我,我还能给他个侧君的位置做做。”

“你放肆!”旁边的沈从怒喝出声。沈夜抬起手来,拦住了沈从,慢慢道:“我宁愿跪在宫门外跪一夜也想嫁入舒家,你亲自上门求娶我一个奴才,我却都不愿赠你,这位姑娘,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敏愣了愣,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沈夜抿着酒,眼皮都不抬,云淡风轻道:“宁许抬头凤,不嫁落草鸡。”

“你!”陈敏猛地一巴掌就抽了过去,她出手的速度太快,而沈夜不知为何,竟也没能躲开,就硬生生挨了那一巴掌。那声音脆生生地响在我心上,回荡着,感觉是抽在了我心里一样疼。

全场安静了下来,沈夜慢慢抬头,陈敏一巴掌打出去,明显心虚了很多,但还是强撑着,大吼道:“怎样?我打你了,你动手打我啊!舒姐姐不会给你撑腰的,就是你这样的……”

她还没说完,我就没忍住,从人群里冲出来,一脚就踢了出去。陈敏当场被我踢了老远,但她明显是练过的,马上就一个翻身跃起,腰间小皮鞭立刻朝我甩了出来。

我们俩当场就厮打了起来。

不,应该说我单方面殴打她,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怕是个混世魔王,和我打起架来还是嫩了些。我按着她连着抽了十几巴掌,旁边人拼命来拉我们俩,拉了半天都没能拉开,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不断回想着沈夜被她抽巴掌的样子。

那个人连我自己都没舍得这么抽,她一个小屁孩,怎么就敢抽他!

其实我很少打架,大部分时间,我在大家眼里都是一个世家女子的典范。虽然说不像上官流岚那样精明能干,但是中庸得体,从来也不出什么岔子。我唯一打过的架,就是和秦阳打的,当年我到处找个公子求娶,看见她哥长得标致,就随口问候了一声,她就把我从百来阶的楼梯上一脚踹了下去!于是我就和她相约在外斗殴。哪怕是那个时候,我都没敢在宫里动手。

我已经过了十几岁的冲动时光,结果在遇到沈夜后,却比十几岁还要冲动。我想我这个少年期是不是来得太晚了一些。

我把陈敏按在地上,打得快昏过去,她整张脸都被我抽成了猪头,这时候我终于被人一把拉着,叱喝出声:“别打了!”

我一抬头,发现是上官流岚。她紧皱着眉,把我从地上拉扯起来,陈敏的小姐妹慌慌张张上前来把陈敏拖下去。我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然后故作镇定地掸了掸衣袖,转头看了周围一圈:“不好意思,各位,失礼了。”

所有人都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我拉开上官流岚拉着我的手,走到沈夜身后去,站在他身后对众人道:“我想有件事,我须得说清楚。苏容卿是我求娶的,虽然我是与他之间有了那么些矛盾,但是都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他和白少将,都是我跪着求来的宝贝,今天他成了我的夫婿,便就是我舒家的脸面,打了他,便就是打了我舒家的脸。还望各位切勿听信谣言,给舒城一个面子。”

“不敢不敢……”人群里所有人立刻出声。我跪坐到沈夜身边,刚一坐下,便觉得不对劲。他的酒杯里其实是茶,酒壶里也是,他整个人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气息紊乱微弱,根本不像是为了当苏容卿这个贵公子装的。我下意识地去抓他的脉,他慌忙躲开,结果竟就没能躲开我,被我一把抓住了脉。

我虽然没学过医,但大致懂得习武之人的脉象。他的脉象十分微弱,全是受了重伤的样子,我不由得开口:“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我自己的事。”他抽回胳膊,似乎是觉得冷,拢了拢袍子。我直接吩咐人拿了火炉来,转头道:“你和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弄的?!”

“我说了,”他面色淡然,“这是我自己的事。”

我想了想,脑中突然闪现了大皇女的面容:“是陛下吗?”

他没说话,好久才道:“不是因为你。”

“你把大皇女打成那样,你就不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吗?!”

“你能不能不要问下去了!”他怒吼出声,“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不想在这时候见到你!”

说到这里,他旁边的少年忽地笑出了声。跪坐到一边,给我添了酒,道:“他别扭得很,你要是真走了,他又不开心。”

“你闭嘴!”沈夜叱喝那少年,那少年却如同完全不怕沈夜一般,慢慢道:“他打了大皇女,陛下当然是要让他还回来的。大皇女打得有多惨,他就得更惨。”

听到这里,我的脸色不由得变了。沈从勾着笑容,继续道:“他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了,你就和白少棠在床上讲了半个多月的故事,他已经快用小针把床戳烂了。这一听到凤后举办寿宴,他立刻就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赶到这里。”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嬉闹之声,回头看去,却是白少棠入席了。他还是一贯风骚样,带着几个好友,打闹着进来,老远一见我,便招手道:“舒城!舒城!”——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少年。

我看了看他,又瞧了瞧沈夜。沈夜淡道:“你既然不喜欢我,就过去吧,别一面说着不喜欢我,一面又总吊着我。”

我觉得他这个话说得很有道理,虽说他还带着伤,可我不能总这样。于是我多说了句:“伤着就好好养,别多喝酒了。”说完,我便起身朝白少棠方向走,沈从朝着我挤眉弄眼,但我也只能假装没看见,疾步走了过去。只是走了还没几步,就被一个杯子砸过来碎在脚边。我回过头去,沈夜还是那副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看着另一边道:“你走吧。”

我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别扭,所以……我还是走了。

这次他没有杯子可以砸了。我很顺利地到了白少棠身边,白少棠嘻嘻哈哈地将我拉过去,然后为我顺了顺头发,温柔地凝望着我,低声道:“你为了沈夜把我表妹打了。”

我:“……”

早知道还不如不过来。

白少棠瞧着我,神色无比温柔,忽地就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道:“下次不许了。”

“哐”一声响,沈夜把他的酒壶砸了。

白少棠来了没多久,凤后就入座开席。白少棠的小桌和我放在一起,他干脆就挪到我桌边来,一直带着我喝酒夹菜。

凤后没什么架子,小门小户出身,根本镇不住我们一干人。我们完成基本的敬酒任务之后,便没什么事,可以自由活动。

敬酒时一排人挨着上去,沈夜是没有官职也没有正式婚嫁的男眷,本是不用敬酒的,结果最后一个人离开时,凤后却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他来,笑道:“舒少主的未婚夫白少将本宫是见过了,另外一位呢?”

“回凤君,蓉卿在此。”沈夜从自己小桌边上站了起来。凤君循声望去,眼里有了几分赞叹,笑道:“蓉卿离本宫太远了些,上来敬杯酒,让我好生瞧瞧罢。”

一听这话,我心上就紧张了起来,忽地想起来,凤后是大皇女的生父,如果凤后知道沈夜和大皇女之间的纠葛,是不是会下狠手?

我忍不住捏紧了杯子,瞧着沈夜走上前去,恭敬地给凤后行礼,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我这才发现,凤后和沈夜,眉目间竟是有几分相似的。

凤后身边的侍从给沈夜倒了酒,那酒壶和给我们倒的完全不一样,我远远瞧着沈夜皱了眉,凤后笑道:“这是珍藏了三十年的好酒,只有遇上蓉卿这样的人,本宫才舍得拿出来。”

说着,凤后举杯,沈夜行礼后,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酒下去,他脸色就更加苍白。凤后却没放过他,赞了一声好酒后,笑道:“好酒难遇佳人,蓉卿来得太晚了些,让舒少主等了这么多年,该罚,再来一杯吧!”

“凤后……”沈夜面色已经难看得可怕,众人都看出了端倪,他出声的时候,连声音都颤抖着。我不由得站起来,忙道:“凤后,蓉卿身体不太好,我来代他吧!”

“不行,这罚酒可不能代喝。”凤后笑着婉拒,举起了酒杯。沈夜闭上眼睛,低声道:“凤后说的是,蓉卿来得太晚了。”说完,举杯又灌了下去。

所有人都看到高台之上,他整个人都已经颤抖起来。凤后却是意犹未尽,让人倒了第三杯,笑道:“最后这一杯,祝苏公子和舒少主白头偕老,生死不离。哎呀,蓉卿,你是不是不舒服,这杯不喝了吧?”

说着,凤后让人去扶他,沈夜却是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忽地端起了酒杯,将第三杯一饮而尽。

“哪杯酒都能不喝,这杯酒却不行。”他轻声喘息着,慢慢道,“凤后说得对,我与舒少主,自当白头偕老,生死不离。”

说完,他便推开搀扶他的人,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只是还没走下两个台阶,一口血就呕了出来,然后整个人就滚了下来。

场面一时变得无比混乱,沈从率先跑了过去,按住他的脉搏,从袖口里掏出了银针。顾蔷笙离他最近,忙赶了过去,大吼着叫御医。我看着人们将他抬了出去,终于是没忍住站了起来。

“你要去看他吗?”白少棠忽地拉住了我,他没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没说话,就静静地瞧着他,好久,他忽地笑开,神色里全是苦涩,然后放了手。

“去吧。”他说,“我已经等了十几年了,等得起的。”

“我不是……”我想解释些什么,他抬起手拦住我:“不用说了,快去吧。他那种身手,今天肯定是重伤了。”

我没说话,我怕白少棠不开心,却又放不下沈夜。想了半天,我还是离开,往沈夜那边赶了过去。

沈夜被抬到了一个偏殿,我赶过去的时候,基本稳了下来,太医们正收拾着箱子三三两两地离开,沈从坐在旁边,执笔写着药方。

我进门时,沈从刚拿着药方起身,一看我进来,就带着所有人走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沈夜两个人。

他睡在床上,气息微弱得像个孩子。我不敢动,就悄悄瞧着他。他真是好看,在烁烁灯火下,仿佛一块流光溢彩的白玉。我忍不住用手去勾勒他面部的线条,他却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静静地睡着。

我就这么愣愣地瞧着他,心上突然就安定下来,仿佛世界上只剩我们两个人,外面的风雨与我们一点干系都没有。这个人好像还是在乞女族时那个简单的男人,在赛场上骑马朝我奔来,然后于千千万万人之中,将我一把抱上了奔驰的马匹。

那真是我最好的回忆,让我回到楚都之后,一直恋恋不忘。

我回忆着他靠近我时的气息,忍不住探过身去,偷偷印上他冰凉的唇,轻轻探了进去。

外面似乎开始下雨,我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然后一双冰凉的手温柔地擦过我的耳朵,抱住我,将我拉扯到床上,翻滚到我身上。

他轻轻试探着我,好久之后,他将脸埋在我颈间,拥抱着我,道:“舒城,我想你,好久了。”

说着,他抬起头来,静静地瞧着我,用手绘过我的眉目。

“你今天不该打扮成这样过来的,”他笑起来,眼里全是苦涩,“太好看了,我舍不得让给别人。”

我没说话,瞧着他。他看着我的眼神,愣了愣,道:“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沈夜,”我叹息出声,“放下心思,到合适的时候,我会给你一封休书。我不会碰你,我们不会有孩子,到时候我会说清楚,你还可以干干净净地出我舒家的门,再找下一个人。”

“白少棠呢?”

“他会是舒家的主君,”我一字一顿道,“和我白头偕老,生儿育女,生死不离。”

沈夜的手猛地掐到我的脖子上,然而他没有半点力气。可他那眼神,让我几乎以为他会瞬间杀死我。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把方才对他说的话细细咀嚼。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仿佛很是痛苦。

“舒城,”他沙哑出声,“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不如杀了我,或者让我杀了你。”

“如果有一天你杀了我,我不会诧异。”

可是我杀了他?

这其实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很早很早就明白,可能在他用剑捅穿我的心的那一刻,我也无法伤他半分。

下期预告:舒城放出绝不会碰沈夜,却会和白少棠生儿育女,生死不离的大雷,小气好妒如沈夜,真的会放任白少棠这样爬到自己头顶上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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