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机械行业十余年来首现负增长张雨豹：行业转型还需“创造市场”

文 | 本刊记者 康晓博



通用机械行业十余年来首现负增长张雨豹：行业转型还需“创造市场”

文 | 本刊记者 康晓博

中国通用机械工业协会秘书长张雨豹

“这四大领域的市场需求占据全行业需求的80%以上，随着它们进入‘新常态’，通用机械行业的运行自然出现了下滑。不过，尽管情况如此，但从全球范围来看，中国仍是全球最大的市场。”

2.05 %

2015年，行业主营业务收入为9476亿元，同比下降2.05%；利润总额为600亿元，同比下降6.81%；出口交货值965亿元，同比下降5.87%。

“在2013年以前的十几年时间里，我们通用机械行业的增长速度都保持在两位数，甚至有连续五、六年的时间都保持在25%到30%之间；2014年，行业的增长速度降到了个位数；在刚刚过去的2015年，行业运行继续下行，各项指标均出现了负增长。”中国通用机械工业协会秘书长张雨豹看着记者说道。不过，他的语气中并未透出丝毫的慌乱或是紧张，相反却分外理性而坚定：“一方面，随着整个国民经济进入‘新常态’，通用机械工业也跟其他许多行业一样，出现了产能过剩的现象，用户需求进入了一个调整期；另一方面，经过十几年的高速增长，行业的体量已经从当年的几百亿发展到了现在的过万亿，基数如此庞大的情况下还要保持像过去一样的高速增长，是不现实的。”

四大主力市场需求不旺

来自中国通用机械工业协会的统计数字显示，2015年，行业规模以上企业主营业务收入为9476亿元，同比下降2.05%；利润总额为600亿元，同比下降6.81%；出口交货值965亿元，同比下降5.87%。

这种运行状况似乎并未出乎张雨豹的预料。通用机械虽然通用性强、应用领域十分广阔，但主要应用市场有四个：石化、冶金、电力和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张雨豹向记者一一分析了这四大应用领域的需求状况。

首先是石化领域。“以前大型的炼油厂、乙烯厂等等纷纷上马、大量建设，现在不再大批量建设了，因为产能已经接近饱和了。今后石化行业会围绕着‘节能减排’来调整改造，对于通用机械的总需求就下降了。”

而钢铁行业产能过剩，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刚刚过去的2015年，钢铁工业从“一吨钢利润不足一瓶矿泉水”走到了“一吨钢要亏100元”的地步，行业亏损面进一步扩大到50.5%，产能利用率下降到71.3%，迎来了史上最困难的一年。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去产能”将会是钢铁行业的首要任务和重中之重。

在谈到电力市场的时候，张雨豹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市场需求的状况：“我印象很深刻，以前夏天的时候，中国许多地方尤其是南方地区会出现‘电荒’，要拉闸限电、要保民用，工业用电要‘停三开四’……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没再听说过，即使温度再高，南方也不用拉闸限电了。这就说明我国电力需求已经得到了满足，今后电力工业的发展也需要调整，关停小电厂、节能减排、调整煤电比例等等，对于通用机械的需求也不旺盛。”

而随着房地产行业发展速度的放缓，以前大量需求的泵、阀、压缩机、风机等通用机械产品也出现了大幅下滑。“这四大领域的市场需求占据全行业需求的80%以上，随着它们进入‘新常态’，通用机械行业的运行自然出现了下滑。不过，尽管情况如此，但从全球范围来看，中国仍是全球最大的市场。”张雨豹对《中国机电工业》说道。

“万亿体量”的背后

虽然经过十几年的高速发展，通用机械行业的体量由几百亿狂飙突进至万亿级，但张雨豹所关注更多的，似乎是“万亿体量”背后的问题。他用四个字来概括行业如今的发展状况——“大而不强”。

“截止2015年我们通用机械行业规模以上企业有5400多家，我们协会的企业名录上有一万多家企业；但事实上，行业的企业数量肯定不只是这些，尤其是那些生产泵、阀、风机的企业，究竟有多少家，谁也说不清。”张雨豹不无风趣地说道。他有一次去浙江某个镇考察，当地镇委书记告诉他说，这个镇上有1100家水泵厂；还有一次，河北某县副县长带队来与协会交流，说当地县有36家水泵厂，是县里的支柱产业，但这36家水泵企业，协会几乎均没有听说过，“好像突然之间冒出来似的”。

“行业虽然在过去十多年里有着高速增长、规模得到了快速发展，但现在来看，行业的结构很不合理，产品同质化严重、产能过剩严重，只能是在低端市场上拼搏厮杀。”

事实上，企业数量的“模糊不清”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通用机械行业的纷繁复杂与参差不齐。“通用机械既有通用性，也有不通用性。有时候我们说通用机械不通用；有时也说，通用机械也通用。越高端的产品，通用机械是不通用的；而越是通用，产品的技术含量越低。”张雨豹对《中国机电工业》说道。以泵为例，行业既有价值几千万元的高端泵，也有只卖一两百块钱的泵。而这些难以计数的小企业，多数是在生产低端的“通用性”产品。“行业虽然在过去十多年里有着高速增长、规模得到了快速发展，但现在来看，行业的结构很不合理，产品同质化严重、产能过剩严重，只能是在中低端市场上拼搏厮杀。”张雨豹不无忧虑地说道。

那么，在需求日益萎缩、市场形势越发严峻的情况下，中国通用机械工业该怎样转型升级、持续发展呢？

必须沿着“由大到强”之路走下去

2015年8月，由沈鼓集团自主研发的国内首台十万空分压缩机组在沈鼓营口基地试车成功。沈鼓成为继西门子、曼透平公司之后，全球第三个掌握十万等级空分装置压缩机组设计、制造、试验能力的企业；这同时也意味着，我国在煤化工项目重大装置上拥有了打破发达国家对大型压缩机组垄断的实力，成功跻身世界最先进水平行列。

谈及这一具历史性意义的重大突破，张雨豹颇多感慨：“为了实现这一重大突破，沈鼓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行业里像这样的重大突破还比较少，因此在重大技术装备国产化方面，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做强是有空间的！”

当然，仅仅实现重大技术装备的国产化也还是不够的。在张雨豹看来，还必须实现重大技术装备的产业化与国际化。“我们还有很多首台套需要实现国产化，但国产化之后呢？必须要做到产业化！前些年在政府的关注、企业的努力、协会的协调等各方力量团结协作的情况下，我们国家在首台套国产化方面取得了很多成就。但是首台套国产化之后就没人管了，成了‘唯一台套国产化’。”张雨豹不无痛心地指出。他举例说，从2006年起，我国开始推动核电站用泵阀的国产化；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核二级泵、核三级泵、核一级阀门、核二级阀门……等等一系列产品纷纷研制出来，国产化率从原来仅有的不到4%达到了如今的85%。“这些东西我们的确是突破了、实现了国产化，但是从目前实际使用的情况来看，国产化率又回到了35%左右。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就是重大装备产业化没有做好。国产化是首先的，因为没有第一台就不可能有第二台；但之后，全社会从上至下都要推进其产业化，否则就变成‘唯一台套国产化’。”张雨豹对《中国机电工业》说道，语气中不无慨叹之情。

把某些产品做强、做精了，不盲目图大，同样具有竞争力和生存空间。

实现重大技术装备国产化、产业化、国际化，是行业转型升级、由大到强所必打的一场“硬仗”。但这场战役的主力军是那些行业“宝塔尖”上的骨干企业。那剩下的成千上万家企业该怎么办呢？

张雨豹给出了答案——发展专精特的产品、培育专精特的企业。“你到国外去看看，不是每家企业都是GE、都是西门子，很多都是在某些细分领域做到了极致的专精特企业。比如在美国，有的企业不大，可能就二三十个人，但却是给美国军火配套的指定企业。也有一些这样的专精特企业进入了中国市场、组建了合资公司，规模也不大，就几十个人，年产值几千万，但人家的毛利润可达到50%左右啊！”张雨豹说道，“以前行业处于高速发展的状态，某些细分领域的市场需求比较特殊、需求量也不大，大家都瞧不上。现在则要实实在在地冷静下来了，某些细分领域的很多产品都需要被攻克，而把某些产品做强、做精了，不盲目图大，同样具有竞争力和生存空间。”

而对于那些“量大面广”的产品，张雨豹则指出，要改变以前的经营模式和理念，以“做消费品的模式”来做这类产品。“对于通用性的、量大面广的产品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要把产品做精、把服务做好，打造出良好的品牌。比如，客户要买一个简单的单级清水泵，他不可能像买一个重大技术装备一样去你的企业考察调研；就是市场上谁的品牌好、谁的口碑好就买谁的，这跟消费品的道理是一样的。”张雨豹对《中国机电工业》说到。他举了一个例子——一家日本企业将一个小小的水龙头（即阀门）做得像工艺品一样精美，具有很高的品牌知名度，从而赢得了广大的客户。

“当然，不论做什么产品，在当今这个时代都要积极创新发展制造服务业，做好延伸服务。”张雨豹最后指出。“通过大力发展制造服务业，企业不仅会增强竞争力，还可以创造市场。比如，以前我是制造、销售空分设备的，但是现在我不仅卖空分设备了，直接卖气，还搞能源合同管理、租赁经营等等。像杭氧、陕鼓等企业都在创新发展这种模式；再有，比如为了竞标某条输油管线的输油泵，十几家企业拼了个你死我活。但是你为什么不能直接集成呢？以输油泵为核心，直接为其提供一个泵站，这样不就更具竞争力了？”张雨豹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有的企业还引入了汽车4S店的模式，将过去的经营模式改变了，取得了良好的运行效果。此外，提供远程监控、创新售后服务模式、借鉴互联网思维……等等，模式有很多，而且也不局限于这些已有的模式。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羊毛还可以出在猪身上’，企业要积极创新发展制造服务业，这是一条必走之路。”

张雨豹告诉记者，从去年企业的订货量来看，2016年行业整体恐怕还将延续下滑态势。“但我对于行业今后的发展还是比较乐观的。只是有一点，我们必须沿着‘由大到强’之路走下去，而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只把体量做到很大。”他意味深长地对《中国机电工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