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和承诺，你选谁？

任任艾

（1）

苏然刚开通了微信，第二天江凯铭就请求加好友。她瞬间紧张，他怎么知道的？他们已经八年没有联系了。她大脑迅速转动，寻找微博、QQ上可能暴露的消息，结果是没有。

苏然神经刚一松弛，马上想起来，是同学会，听说江凯铭跳过高中、大学、研究生，跑几百里回到老家参加了初中同学聚会。“只有一种可能，是为了去见你，他以为也许你会去参加。”和她同岁同班的死党堂妹肯定地说，因为江凯铭向她和其他同学都打听了苏然的消息。

“我当然没有背叛你。”堂妹信誓旦旦。但现在的信息网是如此发达，一个人如果想找一个人，这个被找的人有名有姓有正常的生活，肯定能被找到。

苏然不会加江凯铭，江凯铭执拗留言：我去找你。她却心慌意乱地差点儿把手机扔掉，她发过誓这辈子不见江凯铭。

八年前，苏然将从一所三流大专毕业，而江凯铭还有一年的本科要读，苏然心焦她的工作，江凯铭却只谈论他的勃勃梦想，“苏然，我要考研，硕博连读。然后开公司，做最有知识眼光的CEO。”

苏然只想打断他，说：“江凯铭，我们先结婚吧。”她想向他要一个承诺作为定心丸。但她说不出口，江凯铭每天学习得专注而辛苦，没工夫关心她的工作和梦想。

她想告诉他，她学校有三个男生追她，但她都不心动，因为她的心全部给了江凯铭，她连立即为他生个孩子的心都有。但这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江凯铭执着于他的梦想，在苏然看来，他的那些梦想里好像没有她。

（2）

苏然毕业后在一家小公司找了一份文案的工作，工作轻松无聊。江凯铭忙得昏天黑地，他们像方向速度不同的两条线。苏然的心很堵，她凡俗地羡慕那些整天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她晚上十二点等在江凯铭学校门口，江凯铭嗔怪她：“多冷啊，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说，我正准备毕业论文……”她果断地打断他，“江凯铭，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跑这么远就为问这句话？这还用问吗。”

“那你将来会娶我吧？”她第一次在他跟前这么不矜持。

“这还用问吗？我这么努力是为什么，就是为了未来给你更好的生活。”他还是没有正面肯定地回答她。

“可是未来离我们那么远。”苏然突然很委屈很恼怒，“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考虑，考研还是马上娶我。”苏然是觉得自己胡搅蛮缠了，要挟一个马上要考研的大学生娶她。

她不容江凯铭说话，“下星期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下刀子我也来。你给我答复。”

苏然毅然转身走了，后面江凯铭气急败坏地喊她“苏然，站住，你给我站住。”

约定的那天那座城市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苏然早早地在约定的地点等江凯铭。她在雪地上写江凯铭的名字，就像在中学暗恋他的时候偷偷在课本角上写他的名字一样，看着江凯铭三个字被次第而降的雪填平，她起伏不定的心也平了。江凯铭没来。

苏然认为这就是选择，她只想过柴米油盐的平凡小日子，而江凯铭志向高远，他们心里都清楚，彼此纠缠着也是折磨。只是没有个仪式心不落地而已。现在好了。一别两宽，两两相安。

但那天苏然还是哭得差点晕倒在雪地里。同时心里还在骂着天地，谁说高尚的爱是放手。

后来江凯铭来找过苏然，苏然都拒而不见，即使见了，他的解释她也不听，直到听说江凯铭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方一所大学的研究生。

苏然辞掉了工作，换了电话号码，来到西部这座城市。几年历练，现在一家科技公司上班，待遇不错。

（3）

苏然想快速辞掉工作，办理房退。她租的房子在城中村的一个小院里，她打算把她养的三只鸡，和在院中种的一片菜地都送给房东。她就去旅行，她真的想出去走走。

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做，江凯铭就来了，准确无误地堵在她租住房的大门口。当时苏然穿着随意披散着头发，手里正握着一枚刚收的热乎乎的鸡蛋，她呆呆地看着大门口站着的江凯铭，八年时光，他和大学时代那个为考研究生眼光直愣、不修边幅的形象彻底告别，合体的衣服，头发短而干净，午后的阳光给他挺拔的身材也镶上了金边。他盯着她，却眼光倨傲嘴角不屑。

以这样的姿态来，有什么可说的，本来不知所措刚刚还狂跳的苏然的心，骤然平静。

他径直走过来，“口渴了，喝杯水。”走过原地不动的她身边问：“哪间？”

这不是江凯铭，这不是苏然想过的再见面的场景。

他是来炫耀的还是来报复的？

八年前，在她和江凯铭分手后，她拒绝江凯铭的一切说辞，她觉得一切解释都是为他自己的退缩找借口。一天深夜，她收到了江凯铭发来的一条简讯：苏然，从今天起我恨你。

堂妹已经告诉苏然，江凯铭现在发达了，有公司，单身，是让人眼红的王老五。

江凯铭喝着水慢慢地看着苏然和她房间里的一切，说：“原来你要的是这样的生活。”然后收起眼光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单刀切入主题：“我这次来是来还你钱的。我考研的时候花的是你上班挣的钱，分手了怎么能不把账算清楚。只是这些年你一直躲我。”

苏然明白了，江凯铭和庸常的男人没有任何区别，即使成了成功人士，内心里还是狭隘。

“嗯。”她硬撑着平静，此后江凯铭说什么，她都这么回答。

等江凯铭走出院子，她就拿那叠钱砸向了他的后背。

（4）

苏然觉得哪儿都不用去了，更不必躲避江凯铭。不过让苏然没想到的是江凯铭竟然和她所在的公司开始合作。

电梯里和江凯铭遇见，他目不斜视，“别自作多情觉得是为了你，不是。另外我不常在这里，别找机会碰面，套关系。”苏然气得想一脚把他蹬出电梯。

江凯铭在公司出现，在女员工之间掀起了一股话题，颜值不错，自信，精尖的业务能力，有钱单身。被全公司的女人谈论着，兴奋着。只有苏然知道，其实他不会穿，爱吃蒜，一急起来说话就结巴，工作的时候看不见身边的女人，根本不似表面装的这么光鲜。

公司一场小型讨论会顺利结束，苏然的部门工作小有成果，部门经理请客，大家兴致高昂，经理也请上了江凯铭。吃完饭后唱歌，江凯铭出尽了风头，唱歌跳舞样样拿手不说，对在场的女士们给尽面子，绅士风度展露无遗。苏然不屑，时光真改变人，连江凯铭都变得这么会作秀。

最后江凯铭被女同事们追问初恋，江凯铭一脸往事不再提的谦虚，然后还是说了。他的初恋把他甩了，那女孩嫌他老实呆板无情趣，一心要考研究生，她不相信他能给她好日子，他甚至为了那个女孩想放弃梦想，还为她想了结自己的生命。

在场的男女一片唏嘘，感叹着他对爱情的坚贞，重拾希望坚强的意志和那个女孩的目光短浅。苏然差点当众揭穿他，事情是这样的吗，明明是他甩了她，他现在却成了悲情英雄。

苏然和堂妹聊天，她把遇见江凯铭的事向堂妹气急败坏地倾诉了一遍，堂妹半天不语，然后怀疑地问她：“你真不知道江凯铭喝过安眠药的事？”什么？她蒙了。

她这才想起来，在她认为自己被分手后，拒绝与江凯铭见面，也拒听拒看他的信息。直到听说他考取了研究生，但那是在一年之后。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中间空着的一年时间他在干什么，他是多么珍惜时间的人。他是没考取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可是，当初她在雪地里等他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来？

（5）

苏然路过公司那透明大玻璃隔成的大办公室，江凯铭在低头工作，专注忘我的表情和从前他学习的样子无二致。对于三十岁的男人，他工作的样子很吸引人，可八年前苏然不喜欢。

那时她喜欢能和她同步的男人，她希望每天能和恋人惺惺相惜，牵手，生气或接吻，编织未来生活，然后他说：“哦，原来你想要这样的生活，那我要为给你梦想的生活努力。”然后告诉她他的规划计划。对于苏然来说，这就是定心丸和承诺，像玫瑰花一样让她心生欢喜。

离开江凯铭之后她遇到了一个这样的男人，她奉上了真心真意，但那个男人的承诺永远像画饼充饥。于是她再次离开，失望伤心不已，不再憧憬未来。

她特意徘徊在电梯口去“碰见”江凯铭，“那天为什么没来，我在雪地里等了三个小时。”江凯铭一震，可能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冷冷一笑说：“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问我这个问题。”“说。”她声音提高了八度，江凯铭马上就急了，在她面前撑起的傲娇零落一地，“我——我——我当时承受不起，做不出抉择，放弃梦想还是放弃你，你为什么给那么难的选题，最后我选择了你，等我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苏然不语，江凯铭马上又急：“为——为什么要选择，为什么你不能等我。”是啊，她为什么让他做选择呢，那时他是连自己生活都负担不起的二十二岁的年纪。

“我为什么不能等你呢。”苏然幽幽地说。“如果你需要我回答，我想好了再回答你好吗？”

她一下这么温柔，江凯铭即刻就溃不成军了，他紧盯着苏然，眼里全是委屈，苏然瞬间就消泯了对他的所有怨和愤。他一直爱她！现今又费尽心思走到她面前，虽然方式还是那么不惹人爱，但苏然现在已经是个会辨别真心假意的年纪，她不在意。

她把江凯铭丢在电梯里，她一路都在想江凯铭的话，“你为什么不能等我？”其实她心里一直有答案的，就是她不自信，江凯铭优秀得光芒四射，理想生活热血沸腾，而她的生活追求平凡琐碎，她担心自己的未来，他不屑。最后受伤也失去，还不如趁早放手。

可现实证明，真正的爱情都不关这些。这是他们都各自成长到一定的阶段才有的领悟。用自私，胆怯，任性，自以为是作为代价换来的。

江凯铭可能早就明白了，也成熟了很多，改变了很多，否则不会时隔八年仍然单着身来找她。

苏然想，既然这样，就不必急着解释，让接下来的时间证明他们的成长和爱情，是否能原谅和忽略过往。

责编/樊婷

E-mail： fantingbl@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