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没有记录孩子们上课的情形了。有些汉字笔画少,与农家有关的米、豆、田、斤、两、升、斗、石、犬、牛和羊一类的字,孩子们务必要精熟,并不用贪多,认识将近百字是可以的。至于算术方面,孩子们的加法已能加到无限位数,我打算在12月教孩子们减法。
为了土鳌的事,我今天暂停了一天课,中午骑车去了潮州。我先到布行剪了两块布,看时间将近12点,便骑车到火车站,发现土鳌早就到了。同来的不止有他的亲叔,还有一个族亲。土鳌告诉我他的亲叔不敢一个人来,不得已邀了一个见过世面的族亲同行。
我先带三人到小食堂吃了一頓海鲜——终于吃到海鲜了。吃过饭,我雇了一辆出租车,客人再三谦让仍不敢上车,坚持要走路去。我把他们推了进去,他们又退了出来,最后我说:“既然已经叫了车,不走也要给钱。”客人这才不安地坐了上去。到了饼铺,我买了大饼,然后将两块布交给土鳌,付了车钱,他们走了。骑车经过菜市场时,我瞥见有人在卖黄橙橙的椪柑,我便买了十几个,剥了一个吃,觉得十分满足。
日头还有两竿高,族侄就来催我了。我看了几行书,喂了花狗,又喂了母鸡和小鸡,将小鸡一只只捧入鸡涤,母鸡也跟了进去。关好鸡涤门,我便到南边去了。
酒桌差不多摆好了,各家户主陆续来了。主人家一共办了两桌酒席,日头还未落就开饭了。盛情难却,我破例饮了三碗酒,有点儿醺醺然。看着族亲们忘形地谈笑、唱歌和划拳,平时一年中讲不到三句话的人也都滔滔不绝,我不由得感到心酸,几乎落下眼泪来。饭后,土鳖把我拉到一边,问:“您一共花了多少钱?”我说:“不多,算是当叔叔的给乌短仔添置嫁妆,难道我这叔叔还能白当吗?”
我走回家时,上弦月已挂在天上,天气颇为暖和,闻不到北风的气息。草虫遍地争鸣,有几只萤火虫为我照路。这是我的故乡、我的田园,前面那幢静默安睡着的平屋是我可爱的家。
(摘自《田园之秋》中信出版社 图/千图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