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晖
两位在国际当代艺术圈身价最高的艺术家——美国人杰夫·昆斯(Jeff Koons)与英国人达明安·赫斯特(Damien Hirst)在伦敦聚首。自2016年5月18日,一个题为“杰夫·昆斯:此时此刻”(Jeff Koons:Now)的展览在赫斯特拥有的新港街画廊(Newport Street Gallery)开幕,最贵的赫斯特向公众展示了自己在12年间收藏的30件最贵的昆斯。随后,这个展览即被评论为“赫斯特向昆斯致敬”,也有更幽默的说法是,赫斯特向昆斯“告白”。
据报道赫斯特花了2500万英镑打造他的新港街画廊,他做的展览也一直是从自己收藏的艺术品中挑选和组装展品。他1988年在伦敦一个空置仓库里策划的名为“冻结”(Freeze)的年轻艺术家展览,被认为“重置了英国艺术的进程”,自那以后,他就一直是英国最有名的商业最成功的也最有话题的在世艺术家。2007年,他与人合股,以5000万英镑(约合1亿美元)把自己那个镶嵌了8600多颗钻石的白金骷髅头作品《为了上帝之爱》变成了艺术市场之爱,当时创下在世艺术家作品售价最高纪录。
杰夫·昆斯在2013年以5800多万美元拍出的著名的钢质材料雕塑《气球狗》,使他成为在世艺术家最高拍卖纪录的保持者之一,当时拍卖公司的新闻稿露骨地写道:“这件作品是收藏家的圣杯……拥有这件作品可以使买家立刻跻身于世界顶级收藏家之列,并令其收藏达到空前伟大的水准。”之后,昆斯更被艺术市场估值为身价10亿美元的艺术家,更进一步把他推向了明星艺术家的巅峰。
1955年出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小镇约克的这位“天才”艺术家,自孩童时期就展露出艺术天赋,先后在芝加哥艺术学院和马里兰艺术学院学习绘画,毕业后来到纽约闯荡。他最初维持生计的工作是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售卖会员卡,之后转战华尔街,成为一名职业经纪人。也正是在这一时期,昆斯渐渐脱离了传统的绘画语言,转向以现成品为主的装置艺术。
赫斯特把他的画廊空间划分为六个展厅,分别展示了昆斯跨越35年的不同时期的作品,包括他极具辨识度的充气猴子、龙虾、吸尘器,悬浮在玻璃缸中的篮球,以及具有争议的涉及情色和性爱题材的作品《天上人间》。《天上人间》是艺术家著名的系列作品,由昆斯本人和他的前妻——一个早期受雇于昆斯、后来又与他有过几年婚姻的意大利籍艳星共同“演绎”。两个人的婚姻破裂之前,这位前妻已转型进了意大利议会,成为议员。
展览由昆斯早期最为重要的成名作《新》开始。1980年,昆斯第一次在纽约的新美术馆亮相,他原封不动地,把簇新的胡佛牌吸尘器展示在了美术馆的橱窗中。“新”,属于商业社会的最为普通的概念,是消费者购买商品时的第一视觉判断,也是商品和广告的第一诉求。昆斯在这一系列作品中似乎把“存在即是合理的”和“新”等同起来,以至于后来他在自己的艺术创作中无时无刻不在进行这种实践——每一件作品都簇新光亮,细节完美,无可挑剔,就像是刚被人拆去了塑料薄膜。
“平衡”是另一个不得不提的系列。这组创作于1985年的作品,其主体就是在一个像水族馆展品一样的玻璃缸中,悬浮着三个篮球。昆斯在这个系列里诙谐幽默地探讨了商业社会中的“虚假承诺”(false promise)现象。他当时为了追求更完美的平衡和纯净的状态,与大约50位科学家合作,共同搞定了水缸中配方复杂的液体的成分。这种看似永恒纯净实则短暂人为的平衡状态只是暂时的,如昆斯所言,是以艺术的方式“撒了个谎”,所以他只是制造了一次“虚假承诺”。
而“救生圈”系列中,像龙虾、海豚这些经常被用于制作孩童救生圈的象征的形象,原本在人们印象中都是轻盈的塑料材质,昆斯却以铸铜材料做了彻底的反转,这种放入水中就会下沉的、注定失败的铸铜救生器材,暗喻了一种破灭了的拯救的希望,也再一次对“虚假承诺”进行了可视化的戏谑。
很多昆斯的作品都是巨型的。他把原物放大成为巨型以及改变原材质,使日常之物变得不被我们认识,被陌生化。
比如我们熟悉的充气系列,一个巨大的蓝色《充气猴子》占据了一个展厅的全部空间,另一展厅则被一个巨型的粉红色碗里和它装着的鸡蛋所占据。当你站在这个荒诞的对象面前,能够想到诸如“资本主义的生产过剩”,或法国哲学家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居伊德波的“景观社会”之类的名词吗?这或许正是昆斯试图通过这些表面看上去愉悦而光鲜的巨型物带给我们的反思。
赫斯特自己表示最喜欢的“庆典”系列,被赫斯特拿来作为结束。这些可爱的卡通形象和气球动物形象,同样被昆斯利用完全反转的材料,完美地营造出人们在节日与派对上感受到的那种快乐愉悦的虚幻。赫斯特在接受采访时,评价这个系列说:“起初我觉得艺术必须是黑暗的,但当我看到这个系列的时候,我觉得它们很棒、很正向,让人很难忘。我看到画廊里就有小孩子围着这几件作品玩耍,非常开心的样子,我觉得这太美妙了。”而且,他以这个昆斯最著名的系列作为展览的结束同样意味深长,如昆斯喜爱并相信的艺术家杜尚所说的那样:观众往往才是作品的完成者,他们才是盖棺定论的人。
所以,杰夫·昆斯到底是世界上最差的艺术家还是最好的艺术家?或者,他是否是这个时代成就的一个必然的存在?谈论最具争议的关于艺术和商业的关系问题,昆斯和赫斯特在英国BBC对他们所做的采访中是这样给出答案的:
记者问:你们二人都因为作品的天价而充满争议性,金钱是否模糊了你们的艺术?赫斯特答说:某种程度上是的。但很多人都觉得艺术家就应该过得贫穷一些,可是当我把我的作品送到拍卖会上,它的结果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很多生意人会开始严肃地看待我的艺术,各个圈子里都有了我的观众。我觉得这很重要,金钱是和生与死相关联的,它不应该成为一个肮脏的词汇。
记者又问昆斯:当你制作出一件作品,你会担心人们买你的作品是出于商业考虑吗?昆斯回答说:我从小就被教导成为一个自力更生的人。当我小的时候,我会在高尔夫球场卖饮料;挨家挨户地敲门,去卖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礼盒。我很享受和人们互动的过程。在作品中也是,我会和达利、毕加索、沃霍尔、马奈、达·芬奇对话,成为一个“组织”中的一员。现在,我和达明安是一个“组织”里的人了,我们两个人在“对话”,这也将改变我的生活。所以一直有人在支持我的作品很重要,他们会让这个“对话”不断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