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能否实现沙特46年的“脱油”心愿

Sherry

沙特王子说他研究过中国的《孙子兵法》，相信最终会逢凶化吉。他同时期望在未来的后石油时代，能实现他这代人与先辈们“截然不同的梦想”。

沙特王国王位第二顺位继承人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王子年仅31岁，便手握国防和经济重权。他直面当前困境，推行“沙特愿景2030”变革，试图帮助沙特经济摆脱对石油的依赖，此举终于引来世界的目光。

危机下的皇室自救

“沙特和金融危机的距离有多近？”这是现在穆罕默德最喜欢问下属的问题。作为沙特阿拉伯王国王位第二顺位继承人，穆罕默德穿着白色长袍，面色严肃。如果一年前接到这个问题，他的经济顾问谢赫很有可能会被问得神经崩溃。但现在他这样回答：“现在情况已有所好转，财政紧缺已得到缓解。”

2015年，穆罕默德王子的顾问们陷入一种恐慌的情绪，他们发现沙特的外汇储备正在迅速耗尽，沙特出现了近2000亿美元的预算缺口，如果不加控制，不消两年就会消耗殆尽，国家财政将陷入破产境地。历史上沙特王国有90%的国家财政预算、几乎全部的出口利润以及超过一半的国内生产总值来自石油业。随着国际油价的持续走低和石油收入大幅减少，对于高度依赖石油的沙特阿拉伯来说这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

沙特前国王阿卜杜拉因病去世之后，穆罕默德王子的父亲萨勒曼王储继承了王位，王子则受命为副王储，即第二顺位继承人，在沙特国有石油垄断企业、国家投资基金、经济政策等诸多方面拥有前所未有的强大控制权，同时他也被任命为国防大臣。

过去两年里，王子一直不动声色地计划着对沙特政府和经济的大规模改组。“我希望让民众对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有信心，我希望让全世界都有信心。”穆罕默德王子说，他已经习惯于阻力，尤其是来自那些曾经在他父亲和阿卜杜拉国王面前指责他急于抓权的政治对手们的阻力。他说他研究过中国的《孙子兵法》，相信最终会逢凶化吉。他同时期望在未来的后石油时代，能实现他这代人与先辈们“截然不同的梦想”。

王子蜕变记

作为一名受过现代教育的王子，穆罕默德刷新了人们对沙特王室的印象。他认为成长过程中有两大因素让他受益，一是科技，一是身为王室的家族背景。他说，王室成员中他这一代人第一次上互联网、第一次玩视频游戏、第一次从电子屏幕上获取信息，“我们的思维方式不同。我们的梦想也不同”。

王子过去曾认为，自己未来的发展可能会有两种走向：一是追求自己的愿景，一是顺应王室的传统。“这两者有很大不同。”他说，“打个比方，在第一种情况下可以创造类似苹果公司这样的传奇，而第二种情况则可以成为一名成功的雇员。我有着比史蒂夫·乔布斯、马克·扎克伯格或者比尔·盖茨多得多的禀赋。若是按他们的方式工作，我能创造出怎样的东西？年轻时我满脑子想的尽是这些东西。”

2007年，王子从沙特国王大学毕业，获得法学学士学位。随后王国向他发出了召唤。他起初拒绝了，对承担沙特政府内阁法律顾问的专家局主管表示，他接下来要去成婚、到海外留学攻读硕士，然后自立家门。但他父亲力劝他给政府一个机会，穆罕默德王子答应了。

2009年，阿卜杜拉国王拒绝提拔穆罕默德王子，理论上是为避免给人任人唯亲的印象。穆罕默德王子为此感到痛苦，于是离开政府为时任利雅得省省长的父亲工作。

2011年，阿卜杜拉国王任命穆罕默德的父亲萨勒曼王子担任国防大臣，同时命令穆罕默德王子永远不得踏进国防部。王子一度担心职业生涯或许就此结束。但从结果看，他反而很感谢这段经历。穆罕默德王子辞去了在政府部门的职务，开始对父亲名下从事住房建设的基金会进行重组。他还创办了自己的非营利组织，旨在提高沙特年轻人的创新能力、领导力。

2012年，他的父亲成为王储。6个月后，穆罕默德王子被任命为王储的总管。渐渐地，他的工作赢得了阿卜杜拉国王的善意，不时获得王室指派的、需要大刀阔斧完成的特别任务。阿卜杜拉国王逝世后不到一周，萨勒曼国王登上王位，他发布敕令，任命穆罕默德王子为国防大臣、王室总管，并在一个新成立的监管经济领域的委员会担任主席，敕令还授予穆罕默德王子掌管沙特阿美石油公司的权力。这个授命拉开了王子改革的序幕。

“脱油”决心和重重阻力

石油仍是中东地区最敏感的话题。进入2016年以来，国际油价进一步下行，美国原油、布伦特原油两度双双落入30美元以下区域。然而有望成为未来沙特国王的穆罕默德王子表示，他并不关心油价是升还是降，因为他并不赞成身为石油输出国组织领导国的沙特几十年来所实行的石油政策。

不过此前，沙特的财政情况确实受到石油价格的严重影响。去年，就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其他机构预测“若油价持续低迷，沙特的现金储备还能维持至少5年”之际，穆罕默德王子的团队发现，他们的国家将迅速陷入破产的困境。在2010—2014年间的石油业繁荣期，沙特的财政支出几乎达到疯狂的地步，而如果按照去年4月的支出水平，到2017年年初，沙特将在两年时间内“彻底破产”。

为避免这一灾难性局面，穆罕默德王子将开支削减25%，严格控制开支，并在债券市场进行操作，开始征收增值税和其他税种。此后，沙特现金储备急剧下降的局面终于得到缓解。

今年4月份，王子宣布了一项名为“沙特愿景2030”的改革计划。其内容主要包括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上市、建立新的主权财富基金、军事工业本地化、发展非石油经济、改革补贴政策以及调整政府结构等，旨在引导沙特经济逐步摆脱对成本低廉的石油的依赖，利用和发展非石油产业作为国民收入的来源。该计划的核心内容是出售阿美石油公司的股权，同时建立全球最大的投资基金，并调整政府历来实施的社会福利。

几十年来，沙特依托石油业带来的巨量财富得以基于一种全社会共识的“契约”来运行，那就是：以王室的绝对统治为代价换取对沙特王国2100万臣民慷慨的公共支出。如今穆罕默德王子开始讨价还价。

但是，支持改革是一回事，真正实施起来则是另一回事。公众对重组经济一向谨慎，有时甚至会感到愤怒。其实，早在1970年颁布的第一个经济社会发展五年计划中，沙特政府就提出了国民收入来源多元化、减少石油依赖度的主张，但时至今日成效不彰。

近日，美国CNBC新闻台对全球多个知名公司首席财务执行官（CFO）的调查结果表明，这些公司高管们认为，沙特想要通过经济改革来彻底摆脱对石油的依赖是非常艰难的。它将会非常耗时耗力。当被问及“沙特愿景2030”经济改革计划是否能为沙特吸引更多的投资时，近40%的CFO表示，将不会给沙特经济带来任何改变。近35%的CFO认为，将可能会吸引少数投资者。

许多沙特人已习惯于坐视沙特王国建国君主那些已进入高龄的后代们小心翼翼地操弄权力的杠杆，穆罕默德王子去年提出的石破天惊的权力重组计划让他们惊愕不已。在沙特这样一个有数千位王室成员靠国库资产过着富足生活的国家，要改变王室的想法并不容易，但穆罕默德王子愿意尝试。“由于许多人的存在，要想改起来非常困难，”但他说，“我们今天所拥有的机遇远远比问题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