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雷神庙

王贞勤

1935年11月29日，中共胶东特委组织文登、牟平、海阳、荣城等县的农民以昆仑山为中心，发动了震撼山东的“一一·四”暴动，起义部队的番号定为“中国工农红军胶东游击队”。暴动发起不久，就遭到国民党反动派的残酷镇压，幸存下来的30多名游击队员转入昆仑山区，坚持斗争。

“七七事变”后，山东的国民党军阀韩复榘不战而逃。1937年12月24日，在中共胶东特委书记理琪的领导下，以昆仑山红军游击队员为骨干，在文登县天福山发动武装起义，宣告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正式成立，因人数仅80余人，只成立了第一大队，这标志着胶东第一支由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的诞生。1938年1月，理琪又组织了威海起义，将第三军扩大为两个大队，同时成立了第三军司令部，理琪任司令员，林一山任政治部主任。

1938年2月3日，日本海军陆战队在烟台登陆，胶东的国民党官员降的降、逃的逃。5日，日军占领了距烟台30公里的牟平县城，拼凑了伪县政府、公安局和商团，任命汉奸宋健武为县长。然后，日军没有留下防守力量，又西去经福山、蓬莱，先后占领了黄县、招远、掖县等地。几天内，牟平以西的胶东地区便沦入了敌手。

在日军占领牟平前夕，原国民党牟平县保安大队大队长张建勋就把队伍拉到昆仑山后的龙泉汤一带。共产党员贺致平积极向张建勋宣传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张建勋提出可以联合共产党军队攻打牟平城，贺致平写信向理琪报告了这一情况。理琪接信后，决定由他和林一山亲率第三军司令部和第一大队袭击牟平城。

1938年2月12日夜，部队从驻地崔家口村朝近50公里外的牟平城进发。13日拂晓，部队到达牟平城郊，集中在城东南5里的小山岗的背后，这是他们和张建勋部约定的会合地点，但张部没有出现。理琪和林一山等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按原计划行动。

理琪和大家一起观察地形，研究攻城路线，并决定由林一山兼任临时参谋长，全权指挥这次作战。林一山制订了一个作战计划：先派几个便衣摸到城门，活捉守门的哨兵；控制城门以后，再行攻城。可是，有位便衣手里拿的是一支“哑巴”手枪。战斗就要打响，大家谁也不愿意把手中的枪让出来，林一山便把自己的手枪调换给了那位便衣同志，让他去完成这一紧急任务。

东方现出鱼肚白，以坚固著称的牟平城，已经可以隐约地看见它的轮廓了，理琪、林一山估计先头部队已经得手，便一声令下，部队直插牟平城。顿时，城外城内喊杀声和枪声响成一片。在战士们凌厉攻势下，守城的伪军没有来得及挣扎，就成了瓮中之鳖。

这次奇袭牟平城，缴获了100多条枪，逮捕了伪县长宋健武等大小汉奸100余人，根据群众要求，除把宋健武等几个罪大恶极的汉奸头子随部队押走外，其余的经教育后释放。攻城战斗结束后，理琪、林一山命令部队立即撤出牟平城。上午10时，司令部到了雷神庙。

雷神庙在牟平城南一公里处，是一座孤庙。在这里，理琪、林一山先派出一支警戒部队，接着就召集干部开会，讨论下一步行动计划。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最后决定部队立即转移。可是，就在这时，雷神庙就被从烟台乘两辆汽车赶来的100多名日本海军陆战队包围了。

主力押着俘虏先行转移，警戒的战士也随主力撤走，被包围在庙内的，除了理琪和林一山以外，还有第一大队大队长孙端夫、政委宋澄和特务队长杜梓林、第一大队一中队指导员张玉华等几位中队干部，还有三位女同志、两三位神枪手和十几位新入伍的战士，共有20余人。理琪知道，仅凭眼前的人手和火力，无论如何是无法和敌人硬拼的，他立刻喊道：“全部散开，一人把住一个门口和一个窗口，不放一个鬼子进来，准备战斗！”

这时，敌人开枪了，一场面对面的激战开始了。敌人用机枪封锁住了庙的大门。四合院的正殿、南侧厅和东西两厢之间，无法互相联络。为了指挥战斗，林一山拿着“哑巴”手枪，突然出现在离敌人三四公尺的地方，在敌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他转身进入东厢一个房间。可能就在这个时候，他负伤了。

敌人开始进攻了。据守在北大殿、后花园及东夹道的宋澄、张玉华、李启明，据守在东厢的林一山、胡秀山、胡春林，据守在西厢和院西南角的谷熙纯、宋干卿、杜梓林、姜克等，互相配合，构成交叉火力，向敌人猛烈射击。据守在南侧厅的孙瑞夫、司绍基、田野、赵也民、陈光荣、黄在、夏来、李今辉也把住窗口，严密封锁。敌人被打退了，大门外留下了一具具尸体，他们不敢来拖死尸，也不敢再向前冲，只好远远地向大门胡乱打枪。

下午2时许，理琪腹部中弹，倒在院中。张玉华和战士们连忙将他抬到雷神庙的后花园，暂时避开敌人的火力。在生命垂危时刻，理琪还在嘱咐大家节省子弹，坚持到底。战士们把守整个庙院，沉着应战，瞄准射击企图冲进庙院的敌人。敌人伺机反扑，战士们不断地变换位置射击。特务队队长杜梓林爬上院墙，向西南方向的日军猛烈射击，以吸引日军火力，减轻其他同志的压力，可他自己却被敌人集中火力攻击，不幸中弹牺牲。

短兵相接的战斗继续着。林一山身上已经受了三处伤，衣服也被打穿了好几个洞，血从身上流到鞋里，走路时，鞋里的血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他才发觉自己负了伤。

敌人几次冲锋不成，恼羞成怒，以密集的火力发起了总攻。四面的屋顶一度被敌人占领，但在战士们坚决有力地反击中，敌人被打下去了。不大一会儿，在林一山对面的屋顶上又冒出了十几个敌人，一起向他们射击。林一山马上指挥神枪手胡秀山向敌人射击。胡秀山约有40多岁，当兵20多年，射击准确，百发百中。敌人虽然有钢盔掩护，但只要被他瞄上，一枪一个，发发命中。敌人一看性命难保，又都溜下去了。

宋澄在后花园里组织反击，把敌人赶回去。这时，林一山趁机爬上墙头观察，看见敌人在周围布置了好几道防线，而且都筑有临时掩体，他赶紧向大家传话：白天突围是不可能的了，抵抗到黄昏以后，才能设法冲出去。

天将黑的时候，敌人更加疯狂了。在林一山背后有一个关着的窗户，敌人一下子伸进来几把刺刀。林一山立即告诉胡秀山，胡秀山有经验，站在旁边斜着向窗外射击。这样，敌人不敢靠近，躲在远处用机枪朝窗户盲目射击。

天渐渐黑下来了，敌人见久攻不下，开始向庙内投掷燃烧弹，庙内起火，烈火很快烧着了南侧厅。火越烧越旺，熊熊的大火倒成了战士们的一道防线，敌人不敢向里冲，战士们乘机撤出了南侧厅，转移到东西两厢。

天已经大黑了，天空飘起雪花。此时，枪声逐渐疏了，敌人只是胡乱地向门窗扫射。虽然带光的子弹“嗖嗖”地飞进来，但暮色掩护着战士们都在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林一山的胳膊又被敌人打了一枪，他流血过多，背靠着墙昏了过去。他苏醒过来时，射击已经停止了。

晚上9点钟，雷神庙东南方向突然响起了枪声，原来是先前商定一起攻打牟平城的张建勋部在远处进行策应。日军听到枪声，以为是大批援军到来，不敢恋战，开始撤退。代替理琪、林一山指挥战斗的宋澄，见突围时机一到，大喊一声：“同志们！援军来到了！冲啊！”听到同志们的呼喊声，林一山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一股劲，从血泊中爬起来，同大家一起越过打塌了的院墙，冲出雷神庙，脱离了险境。

宋澄指挥大家突围时，并没有丢下理琪等身负重伤的同志，走到距离雷神庙两里多的杨岚村，理琪同志因伤重不幸牺牲，年仅30岁。大家稍事休息，安置了理琪同志的遗体。后来，在另一个村庄组织了3副担架，抬着林一山等重伤员继续前进。2月14日，大家回到了驻地崔家口。

雷神庙战斗是胶东抗日第一战。战斗从午后打到晚上八九点钟，历时七八个小时。在今天仅存的一块0.8平方米的铁皮雨搭子上，就有138个弹洞，战斗激烈可见一斑。在战斗中，第三军指战员团结一致，奋不顾身，英勇杀敌，以劣势装备，抗拒数倍于我的优势敌人，打退了敌人数次进攻，并毙伤日军50余人，取得了奇迹般的胜利。

日本海军陆战队在雷神庙吃了败仗，垂头丧气地溜回烟台据点，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用飞机作掩护，对附近县城进行骚扰，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轻易离开烟台。

这一仗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群众中到处传颂着100多名日本海军陆战队奈何不了区区20多名中国军人反而死伤近半的佳话。雷神庙一战打出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军队的威名，极大地鼓舞了胶东军民的战斗意志，增加了胶东军民抗战必胜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