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浪
今年百岁高龄的抗战老兵陈贵宗,现在江西贵溪泗沥镇敬老院居住。他曾作为一名普通士兵参加中国远征军在缅甸作战。
这位老人不善言语,耳朵也很背,采访提问时都要用嘴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出来。贵溪泗沥镇敬老院称老人唯一的亲人——女儿会来看望他,在该院提供的陈贵宗的身份证上显示,他出生于1917年7月7日。
当陈宗贵得知采访是请他讲述当年抗日的故事时,老人很兴奋,他断断续续地把自己参军六年的经历讲了出来。在讲述中,他会不时地停下来思考一段时间,因为时间太久远了,有时会想不起来。
“26岁去当兵,当时女儿一岁了”
陈贵宗的家在泗沥镇王湾村陈家村小组。家中有四兄弟,他排行老三,另外还有一个妹妹。
1942年,日军占领了鹰潭,国民政府宣传抗日,要求百姓当兵。“当时,军管会找到我的父母说,你家有四个儿子,必须有一个儿子参军。父母就提出让老三去吧。”陈贵宗说,因为自己读了几年书,在家种田不在行。“其实我也不想去,当时我结了婚,女儿已经一岁了。”但是,为了家人,他还是决定去当兵。
陈贵宗说起这事的时候,口气里还有点抱怨父母,认为父母不喜欢他。这一次离开家人,直到六年后才回来,但他的人生已经改变了。
“到缅甸第一次上战场,我的腿就负了伤”
陈贵宗所在的部队是国民党新一军五十师十九团二营四连。他当兵后,先后到贵州、云南训练了一段时间,一架架运输机将部队送到了缅甸。“我们去缅甸已经是1943年10月之后的事了,每架运输机能乘坐30多人。”
他到达缅甸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下来烧了,换上缅甸军人的衣服,还领了武器。据他回忆,进入缅甸后,部队稍作休整就上了战场。
“印象最深的就是担任搜索兵。”陈贵宗说:“我在战场上唯一一次负伤就是担任搜索兵的时候。”所谓搜索兵,就是部队前进时,先派出三个兵在前面探路,搜索兵伤亡率很高。“有一次,我和另外两名战友一起担任搜索兵,不知从哪就突然一枪打了过来,把我的左小腿打穿了。好在部队及时将我送到了后方医院治疗。小腿上现在还有一个很大的伤疤。”陈贵宗把裤脚拉上来,小腿上果然有一个很大的伤疤,周围皮肤都是黑的。
后方医院是外国军队的医院,治疗很及时,过了两个月,陈贵宗的腿伤好了,又重返了部队。
“在前线打包围时饿了三天,后勤空投的却是盐巴”
在陈贵宗的印象中,中国远征军的后勤保障很好。“我们当时吃的是‘校官给养。有大米、饼干、水果等。因此,在打仗时,并不觉得很饿。但有一次,饥饿记忆却很深。”那次战斗,他所在的团上山时走了两三天,到了战场上,士兵随身带的粮食都已经吃完了。于是,团长与后方联系,要求空投粮食。
后勤飞机很快就飞来了,但让战士们失望的是,空投下来的却是一袋袋的盐巴,根本就不能吃。肚子饿了,战士们只能吃芭蕉树兜,用钢盔煮着吃,很多人都吃不下去,有的人体质不好,活活饿死了。因为没有粮食,士气低落,三天后,上级命令部队后撤。部队沿着水沟往回走,走了一天,就到了公路上。这时,后勤运送粮食的卡车来了,战士们才吃上了饭。因为部队是从水沟里过来的,很多战士的腿上起泡感染。
陈贵宗后来听说,因为空投盐巴的事情,团长向上级作了汇报,上级调查后,结果在后勤保障部门查出两名缅甸人是日军奸细。
“战争很残酷,很多战友就死在身边”
战争从缅甸开始,一直打到西屏结束。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战斗,陈贵宗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他说:“战争很残酷,很多战友就死在身边。”
陈贵宗提到了一个叫“洼子山”的地方,山头光秃秃的,只有一条勉强可以藏身的沟。一次,他和战友上山侦察,其中有一位东乡的战友,帮陈贵宗写过家书,他俩躲在沟里,敌人的一排子弹打过来,战友死了,他却安然无恙。他一直躲了四个小时,天慢慢黑了才下山,当时距连队还有40多里路。下到山脚,没有粮食吃,向老百姓借了些小米煮粥,第二天,部队就派骑兵送米给这家人。
还有一次在战场上,陈贵宗担任机枪手。当时,双方士兵正在拼刺刀,各方都有30多人,刺杀得难分难解。因为怕杀伤自己人,陈贵宗不能打机枪,于是,他从班长手中拿了一把冲锋枪,冲上前去,给了敌人两梭子弹,敌人就后退了。
“国家的政策好,让我在敬老院安享晚年”
时间到了1945年,在缅甸的战争终于胜利了。陈贵宗返回中国,“当时,运输机把我们直接送到了广西。休整后,又接到命令,去广东打日本人。”
“我们的驻地距离广州还有800多里路,部队是步行前往的。”等部队到达广州的时候,日本人已经投降了。部队于是负责接收,“我们负责守卫的地方是广州暨南大学,里面有很多日本军需物资。”投降的日本部队被关在另外一个地方,“我们主要看管投降的日本军官,每个排负责看管200人左右。”
此后,作为国民党部队的士兵,陈贵宗参加了内战,在黑龙江被俘了,那时他是个班长。解放军干部询问陈贵宗有什么打算时,他说想回家。于是,解放军给了他40元钱作为路费,还有人护送他到了武汉。此时,江西已经解放了。到了武汉后,解放军干部不再护送,而是给陈贵宗开了一张返乡证明,从这里坐车回贵溪,沿途都不要钱。
等陈贵宗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1949年下半年了,当兵离家六年多,家里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妻子已经嫁给别人了,自己离家时才一岁的女儿跟着爷爷奶奶生活,都已经是7岁的小姑娘了。
陈贵宗后来又娶妻,但因为生活贫困,才两年,老婆又离开了他。此后,他就没有再娶。女儿长大后嫁人,陈贵宗孤身一人。此后,他成了专门的“看山员”。前些年,年迈的他因为生活困难,当地政府安排他住进了敬老院。“还是国家的政策好。”陈贵宗感叹道。“我一个老人,什么都没有,国家把我接到了敬老院,生活无忧,还发了长寿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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