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馥《续三十五举》成书背景研究

2016-06-21 15:29王潘
大观 2016年5期

王潘

摘要:桂馥是乾嘉时期著名学者、书法家、说文四大家之一,精六书,擅篆刻,治印取法秦、汉玺印,不染时俗气息。笔者尝试从乾嘉时期的学术概况、桂馥的学术历程与学术特征和桂馥与吾衍《三十五举》三个方面对桂馥《续三十五举》成书背景进行研究,在乾嘉学术背景下所产生的以桂氏这种主要是抄录古人,述而不作的情况作出进一步的研究,树立人们对桂氏著作的重新认识和其对后世印论论著的启示,以及其著作所保留的印论文献价值对研究当今印论有其重要的参考作用,可见对桂氏《续三十五举》成书背景进行研究有其必要性。

关键词:乾嘉学派;桂馥;《续三十五举》

清代学术以经学为主,乾嘉以降,随之形成了乾嘉学派,其学术特征为以考经证史为方法,以经世致用为宗旨,由博而精,自成体系;这一时期大师辈出,各领风骚。桂馥作为乾嘉时期重要的学者,对其印学论著《续三十五举》的成书背景研究有其必要性。笔者尝试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深入探讨桂馥《续三十五举》成书背景。

一、乾嘉时期的学术概况

治学方法或学术方法的形成是有源可溯、有本可依的。也就是说乾嘉考据学派的形成是有其历史基础的,可以说考据学的产生和发展源远流长,作为一种治学方法可以追溯至先秦时期,最初是指对人或事进行稽考以取信,进而又引申为对书籍的考订。到了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其学术主要以六经为经典的儒家学术,对在历史过程中流传下来的经籍或文章的真伪或亡佚的现象,为更客观的还原经典、挖掘圣人的箴言与大义,伴随而来的考据学发展起来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南北对峙,此时的经学研究可谓是一片混乱,隋唐以降,对混乱的局面进行整顿,唐代儒学开始重视考据,学术界通常称这一时期为汉唐训诂之学。宋明则主要以“理学”为主,但也有对考据学的继承和保留,只是更侧重于对经典思想内容阐述,治学方法强调“体悟”,“尊德性”成为儒学的主流。

目前有关研究乾嘉时期学术背景及成因的文章很多,鉴于繁琐,这里不再一一赘述。然笔者要论述的主要是与乾嘉时期桂馥《续三十五举》成书背景相关。乾嘉时期的学术代表了清代的学术思想,这种独特的乾嘉考据学形成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在胥思省《乾嘉考据学成因综述》一文中提到:“宋人疑古惑经以至于改经从而造成义理歧异,以及传统文献发展到清代数量庞大而良莠不齐的现象,表明清理传统文化的时代已经到来,这是乾嘉考据学形成的两个根本原因。”[1]可以看出,从纵向的发展来说,清初延续了以宋明理学为特征的学术思想,即是指“性与天道论”。

桂馥生于乾隆元年即1736年,时值政治、经济文化、思想学术繁荣时期,伏尔泰说过:“了解前人是如何想的,比了解他们是如何做的更有益。”[2]笔者目前所见到的文章大部分是有关桂馥书法和《说文》等方面的研究,然有关其印论论著《续三十五举》研究的内容尚未发现,尤其是《续三十五举》的成书背景,对其成书背景的关注可以让我们了解到桂馥《续三十五举》是如何产生的?在这一背景之下所产生的著作特征是什么?那么要了解著作本身首先当研究其成书的时代背景及著作者的学术历程,还有就是其著作是否受到了前人著作的影响。首先我们来了解一下乾嘉时期具体的学术概况,乾嘉时期有关印学的专论并不多,可这并不排斥他们对于印学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和观点。

二、桂馥的学术历程与学术特征

桂馥的家世与生平有关文章已经研究的很详细了,了解了乾嘉时期学术概况之后,需要进一步了解其著作者的一些具体情况,无论任何一部著作都有其作者自身的思想和学术特征加入,并非著作者不加思考的抄录古人或凭空而出,桂馥《续三十五举》就是这样一部典型的代表,笔者在这里主要以桂馥的家学渊源和交游方面对桂馥的学术历程和学术特征试图加以深入研究,以用来理清其著作的产生背景。在孙雅芬的《桂馥研究》[3]一文中将桂馥的生平分为三个时期,即指早年里居时期、壮年出游时期和远宦云南时期。研究一位学者的学术历程与学术特征,无非是从其家学渊源、交游以及生活的地理环境等几个方面来探讨,笔者尝试从这几个方面来论述桂馥的学术历程与学术特征。

(一)家学渊源

桂馥生于乾隆元年,三十年的里居生活,山东曲阜历史以来就是文化之地,孔子文化圣地,也是儒家文化源头,那么在里居的这段时间里,儒家文化围绕着桂馥的生活和学习,儒家文化的熏陶成为后来桂馥治学的重要因素之一;其次就是家学渊源,桂馥可谓是从小生活在书香世家,耳濡目染,其祖父岁贡生,考授州别驾,其父是乾隆三十三年以恩贡例选教谕,“教谕”是指宋代在京师设立的小学和武学中的教官,元明清县学皆置教谕,与训导共同负责县学的管理与课业,官为八品,掌文庙祭拜,教育所属生员。可以看出其父奋志读书,六十一岁得志例选为教谕。其父读书心志持久,也能直接影响到桂馥的读书治学之志。

早在家乡居住时桂馥已结交了很多共同研治学术的朋友,如颜懋仝、颜崇椝、颜崇检、陈颖、周永年、牛运震等,他们均是清代著名学者,有的还是训诂学家,他们著述丰富,可以说和乾嘉学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对于桂馥在早期的里居生活中所形成的治学之术和治学特征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同时也奠定了桂馥坚实的学术基础。

(二)而立之年与士大夫游

乾隆三三年戊子(1768年)桂馥得交翁方纲,《晚学集》首附蒋祥墀撰《桂君未谷传》:“戊子,以优行贡成均,得交北平翁覃溪先生,所学益精。其相与考定之功,俱载先生《复初斋集》中。”[4]翁方纲,字正三,号覃溪,顺天大兴人。乾隆十七年进士,改庶吉士,是著名金石学者、书法家,精满文,宏览多闻,为北学领袖。据史料文献所载,桂馥与翁氏交往密切,二人交友至今留存的手札及著作有:桂馥作《翁覃溪学士为摹砖塔铭赋谢》、翁方纲《与桂未谷论所作<说文系统图>》、《翁方纲致桂馥手札》等,可以看出二人亦师亦友的关系十分密切,无论是生活里还是学术上的接触和讨论,对于桂馥在学术上的成就都是一个很重要的发展阶段。戴震,字东原,安徽休宁人,一生编纂著述颇丰。桂馥在北京与戴震得交,通过与戴震、周永年、丁杰等士大夫的交游,桂馥的治学道路有了很大的转变,从帖括之学转为专治经学,桂馥在《上阮学使书》中回顾了自己的治学过程:endprint

前呈文稿,不以为谬,许作叙引,且叩其所学。馥之学,无一就也,老而悔之,故以“晚学”名集。自束发从师,授以高头讲章、杂家帖括,虽勉强成诵,非性所近。既补诸生,遂决然舍去。取唐以来文集说部,汜滥读之,十年不休。三十后与士大夫游,出应乡举,接谈对策,意气自豪。周书昌见嘲云:“吾因不喜帖括,遂不治经,得毋恶屋及鹊邪?涉躐万卷,不如专精一艺,愿君三思。”馥负气不从也,及见戴东原为言江慎修先生不事博洽,惟孰读经传,故其学有根据。又见丁小雅自讼云:“贪多易忘,安得无错!”馥憬然知三君之教我也。前所读书,又决然舍去,取注疏伏而读之,乃知万事本于经也。窃谓训诂不明,则经不通。复取许氏《说文》反复读之,知为后人所乱,欲加校治,二十年不能卒业。……[5]

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出戴震对桂馥在其学术历程中的影响,可以说在桂馥研究《说文》方面,戴震是其老师,给予了其很多的启发,后来桂馥用近一生的时间著述《说文解字义证》五十卷,也成为清代历史上著名的《说文》四大家之一。张舜徽曾赞桂馥治学:“一曰:读群经至熟也。二曰:用《玉篇》、《广韵》较许书至仔细也。清儒取《篇》、《韵》考证《说文》者,实自桂馥。”,[6]可以看出在戴震的影响之下,桂馥在研治《说文》方面取得了很大成就。

阮元,字伯元,号芸台、雷塘庵主、怡性老人。著有《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对金石文字、古文字学的研究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桂馥《晚学集》卷首阮元《序》:“曲阜桂进士未谷,学人也,乾隆庚戌年见之于京师。”[7]乾隆五八年六月,阮元奉旨为山东学政,期间二人参与了《山左金石志》的搜集与纂修,并同纂《山东金石》,乾隆六十七年七月,阮元游历山,作《历山铭》,铭文由桂馥手书。与阮元的交游亦可视为其学术历程当中的重要阶段,与阮元的这种交流以不同的方式一直延续下去,在其远宦云南时期也未有间断。

纪昀,字晓岚,号石云,总纂《四库全书》。有关二人交游的文字记载有桂馥作《纪尚书语》,纪昀赋诗《送桂未谷之滇南》、《题桂未谷思误书图》、《题桂未谷簪花骑象图》等,可见二人交往之密切,这在桂馥的学术历程当中也是重要的一个阶段。

桂馥在这一时期交游与士大夫还有,遂宁张问陶、长洲王芑孙、大兴朱筠仁和卢文昭和程瑶田,其中歙县程瑶田,字易田,一字易畴,号让堂,清代著名学者、徽派朴学代表人物之一。与戴震同师事江永,精通训诂,提倡“用实物以整理史料”,开启了传统史料学同博物考古相结合的研究路径。桂馥对程瑶田《桃氏为剑考》提出异议,并结合自己的治学特征和实际经验援引《考工记》、《尔雅》、《说文》、《孟子》、《释名》、《诗经》、《广雅》等文献资料以证己说,因而作《干首非剑说》,并认定程氏所图非剑,而是干首。不难看出桂馥在援引文献资料来证己说的过程当中旁征博引,以大量客观的文献资料作为例证,可以得知其面对治学并无丝毫懈怠,更能体现桂馥治学的客观性与严谨的态度。韩天衡《历代印学论文选》中提到:“《续三十五举》即是在与士大夫交游的这段时期里完成的,其成书过程有三个时间段,即乾隆戊戌(一七七八年)成《续三十五举》一卷,于庚子(一七八〇年)成《再续三十五举》一卷,于一七八五年成《续三十五举》一卷,即所谓乙巳更定本。”[8]顾湘谓:“闻有乙巳更定本,乃合二种重订,最为精善。”

从以上论述当中能看出其交游之广,当然还有其他很多士大夫都是著名的学者,鉴于繁琐,这里不再一一例举,只例举以上具有代表性的,对其治学过程有重要影响的学者和士大夫。从桂馥交游的过程中,能看出在与其他学者的学术交流当中,桂馥秉着一种对事不对人的客观的、严谨的治学态度。

(三)远宦云南时期

江藩《汉学师承记》:“曲阜桂馥,字未谷,亦深小学。乾隆己酉(1765年)科举人,庚戌成进士。选教授,保举知县,补云南永平县知县,卒于官。工篆刻世人重其技,拟之文三桥云。所著有许氏《说文解字义证》五十卷、《札朴》十卷。”在桂馥远宦云南这段时间里并未间断与士大夫和好友之间的学术交流,只不过以书信的方式来进行探讨和学术交流。

桂馥官云南后,《上阮中丞书》:“边徼僻远,禀候多疏,伏维政事之暇,起居万福。馥所理《说文》本拟七十后写定。滇南无书,不能复有勘校,仅检旧录签条排比付录。今写至水部,新释一惑,请陈其说。……闻段懋堂、王石臞两君所定《说文》、《广雅》俱已开雕,愿及未填沟壑,得一过眼借以洮汰累惑也。”[9]从这段话中可以得知远宦云南的十年里,桂馥过着无书无友、悲凉凄苦的晚年,但并未影响到桂氏的治学,反而成为了其文学研究成果的重要时期。

三、桂馥与吾衍《三十五举》

吾衍《续三十五举》是我国第一部印学理论专著。上承秦汉,下启明清,在相当长的一个历史时期里,被视为篆刻艺术理论的经典之作。桂馥曾说:“摹印变于唐,晦于宋,迨元吾衍作《三十五举》,始从汉法。”[10]冯承辉《印学管见》又说:“印自秦、汉以来,中间旷绝千余年,至元吾、赵诸公奋其说,迄明而大盛。”[11]自吾衍《三十五举》成书之后,伴随而来的篆刻论著有很多效仿其形或更有明言赓续其说。任何一部著作的问世无非是对前哲的继承或者是在继承之上加以创新,笔者认为其实质是指继承与创新是相辅相成、相互联系的关系。清代学术著作特征大致可分为理论派和纂集派,然笔者认为桂馥《续三十五举》应当处于两者之间,因其《续三十五举》当中有收录古人的著述,也有著作者桂馥的按语,但无论是收录古人和按语都能反应著作者的思想和学术特征,并非在毫无根据,杂乱无章的前提下去整理出一部著作,当然对其中隐藏的具体内容还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

显然桂馥《续三十五举》参考了或者是接续了吾衍的《三十五举》,桂馥在对吾氏《三十五举》全面深入了解之后,鉴于时代的更迭,新出土文物的呈现,以及学术方法的不同,就导致了《续三十五举》的问世,并在有据可依,有吾衍《三十五举》可参考的基础之上,再加上乾嘉时期独有的学术特色,诸多因素与背景之下产生了桂馥的《续三十五举》。

桂氏以《说文解字义证》闻名于世,《续三十五举》应当与此著述方式与编纂思想相近,虽有些述而不作,但桂氏对篆刻艺术的观点必隐藏于其中。然而吾衍《三十五举》是以举的形式对篆刻理论进行阐述,而桂氏更多的收录古人有关篆刻的理论并在自己特有的学术特征和思想基础上加以整理,伴随而来的《续三十五举》一系列问题应运而生,如《续三十五举》的文献来源、按语及编纂思想和体例,还有其对后世的启示,在这些问题之上笔者将进一步对桂馥《续三十五举》深入探究。重新树立印学研究者对其的认识,也为印学理论研究和篆刻实践提供客观的文献参考价值。

【参考文献】

[1]胥思省.乾嘉考据学成因综述[J].中外企业家,2011(06).

[2][美]斯特龙伯格.西方现代思想史[M].刘北成,赵国新译.北京:金城出版社,2012.

[3]孙雅芬.桂馥研究[D].山东大学,2009.

[4]桂馥.桂君未谷传.晚学集(卷首).丛书集成初编(第2518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5.

[5]桂馥.上阮元使书.晚学集(卷六).丛书集成初编(第2518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5.

[6]张舜徽.清人文集别录(卷八).晚学集[M].北京:中华书局,1963.

[7]桂馥.晚学集》.丛书集成初编(第2518册),北京:中华书局,1985.

[8]韩天衡.历代印学论文选[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10.

[9]桂馥.上阮元中丞书.晚学集(卷六).丛书集成初编(第2518册).北京:中华书局,1985.

[10]韩天衡.历代印学论文选[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10.

[11]冯承辉.印学管见[M].历代印学论文选,西泠印社,201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