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吴兆灵

下雪了。

纷纷扬扬，飘飘洒洒。雪，携带着风的力量，积聚雨的含蓄，扑向大地，飞来人间。枝条让它裹了，房屋让它罩了，教室里少年们的心让它搅了，搅得荡起层层涟漪，搅得如同满天的雪花在飞舞，搅得他们的心飘向窗外，欢欣着雪花的飘飞，觅求着雪花的来路。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出窗外，接住飘落的飞雪，让它融化在手心；无数双手在空中挥舞，配合着雪花的舞蹈；尽情地搜刮着地面的积雪，捧回或大或小的雪球。那雪球里面似乎凝缩了少年压抑的心，深深的情，不时地在教室的空气中飞舞，在课桌课椅间横冲直撞，撞出声声惊叫，伴随着炸开的笑声。

我不爱热闹，也不会制造这种欢娱。看着窗外那斜斜地飘落的雪花，看着教室里时而飞起的雪球，我觉出了雪的神秘。

它来的真是神秘。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在下雪——尤其是在下大雪时，迎着它，想看一看它的来路。然而，每次我都很迷惘。雪花大概在树的高度时，才开始飘，所以目光平视时，我看到的雪花似在跳舞，似乎有千万只白蝴蝶轻轻地飞着，又似乎寻找着可歇脚的树枝。而当我的眼睛向上、向天空深处探寻时，我感到那里很是神奇。它下落的速度比接近地面时要快得多，那绝不是在飘，而是在落，落，落。它是在往地上扑，往地上冲，你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它已经来到你的眼前了。再往上看，你更是感到它队伍的庞大，数量的众多。它们不停地、争先恐后地在你往上看的眼中出现，出现，出现……

我们往往惊叹于魔术师散花的手，他们表演散花的时候，我们往往惊叹，那一只小小的花篮里，那一只平常的袖子里，藏着、蓄着多少花呢？但看着天空中一直出现的雪花，你的惊叹会几千万倍于魔术师，你根本难以想象天空中会有本领胜过魔术师几千万倍的美丽的天女，有多少个天女在抖动着衣袖，抖动着花篮啊！

它有着神秘的力量。它让这个世界变了一个模样。它抹平了美与丑，胖与瘦。它从少年们的衣袖中拉出一双双小手，让他们在寒风中描画美好的人生、美丽的世界；它让老师很有震慑力的话语消失在空气中。它似乎冻结了呵斥，甚至能让死板的变得活泼，让忧郁的变得欢乐，让平静的变得沸腾……

我见识过大海的神秘，海神秘得让我有些恐惧。雪，却神秘得让我惊叹，让我凝眉……

人在专注于某个事物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这不，教室外面更加喧闹了，又要下课了。眼前孩子们早已坐不住了，让他们出去吧，尽管下课铃还没有响。

那外面的雪可下得正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