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商直接投资对中国GDP增长的影响

2016-06-20 06:42田惠敏
全球化 2016年5期
关键词:人均收入东道国门槛

田惠敏 刘 江



外商直接投资对中国GDP增长的影响

田惠敏刘江

摘要:外商直接投资对于资本输入国的经济增长有着重要作用,但作用的路径和程度并非线性,其中关键因素之一是资本输入国所处的发展阶段。文章根据中国1983年—2014年间的相关数据,从人均收入发展阶段的角度实证分析了FDI对中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效应,发现自中国经济进入起飞阶段之后,人均收入的变化放大了FDI对于GDP的推动效应。但是自2010年之后,人均收入的变化开始抑制FDI对于GDP的拉动效应,尽管实证结果并不显著,却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中国应及时完善吸引FDI的政策。

关键词:外商直接投资经济增长中等收入陷阱创新人力资本

刘江,北京物资学院副教授、管理学博士。

外商直接投资(FDI)对于资本输入国的经济增长有着重要作用,但作用的路径和程度并非线性,其中关键因素之一是资本输入国所处的发展阶段。中国经济转型所经历的将近四十年的过程中,FDI总体上促进了中国经济快速增长并将继续发挥作用,同时面临的风险也在增加,尤其是“中等收入陷阱”导致的系列阻碍因素正在放大。本文选取1983年—2014年间的相关数据,从人均收入变动阶段的角度考察FDI对中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效应以及变化趋势,揭示FDI对中国经济增长的影响效应和机理,并探讨可行的战略方向以改善FDI在促进中国经济增长方面的策略。

一、文献综述

(一)国际经验的研究

长期以来,是什么因素推动着FDI的跨国流动?邓宁(Dunning,1970;1973;1974)在国际生产折衷理论的框架下,从所有权、内部化和区位优势三个维度给出了解释。在之后的40多年FDI的实际运行过程中,尽管世界经济的形势和技术条件发生了巨大变化,尤其是全球化和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该三大要素对于FDI的流动仍然表现出了较好的解释力,只不过方式有所改变,如许多国家中的跨国公司,开始采用兼并与收购的方式以逐渐取代直接设立新企业的方式。邓宁(Dunning,2002)还认为,一国的净对外直接投资地位与经济发展水平密切相关,经济落后的发展中国家不具备对外直接投资的条件,所以重点应是吸引国际直接投资。

从东道国的视角,关心的问题是FDI对于资本输入国会产生怎样的长期影响,是否可以从中受益,或在什么条件下获益?基于不同的研究视角和不同的经验数据,研究的结果并不一致。大致可分为两类,第一类研究成果主要认为 FDI有益于东道国的经济增长。艾特肯(Aitken)和哈里森(Harrison)以及哈斯克尔(Haskel)等人(2002)选择了委内瑞拉和英国作为样本,乔尔姆(Sjoholm,1999)的研究视角投向了印尼,贝克尔(Becker)、安德(Ender)和坦(Tan,2006)考察了东盟国家,发现 FDI 的技术溢出同技术差距密切关联。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FDI 对经济增长起着促进的作用,主要是由于正的技术外溢效应(Balasubrananyam 等,1996)。凯夫斯(Caves,1974)、布罗斯多姆和佩尔森(Blomstrom and Persson,1983)实证分析认为 FDI 通过其技术外溢效应推动了东道国的产业结构升级,促进了经济增长。马库森和维纳布尔(Markusen and Venable,1999)认为 FDI 使东道国有机会以低廉的价格获得技术含量高、质量好的中间品,为后续生产环节的技术升级创造条件。伊瓦森(Ivarsson)和奥维斯特姆(Alvstam,2009)以瑞典为研究对象,认为跨国公司通常会对国内供应商提供持续的技术支持,从而导致低能力供应商的技术升级。王晓红和沈家文(2015)认为,利用外资规模持续扩大、外资质量显著提高、外资结构更趋优化,外资在中国产业转型升级和区域协调发展中发挥的作用更加突出。

但是,也有文献得出了相反的结果。如布莱彻(Brecher)和芬德利(Findlay,1983)发现,FDI 是导致一国贫穷的原因之一。卡克维克(Carkovic)和莱文(Levine,2002)研究了72 个国家的样本,发现FDI对经济增长并无显著影响。哈达德(Haddad)和哈里森(Harrison,1993)对摩洛哥的研究,库科(Kokko,1994)、Blomstrom et al.(1999)对墨西哥的研究,都佐证了上述结论,原因在于东道国的国内企业缺乏必要的学习能力,无法产生出预期的外溢效应。Ari Kokko(1994)的研究发现本土企业由于对 FDI 的依赖,易陷入引资陷阱从而被困于低附加值生产环节,不利于技术密集型行业发展。伽柏哈耶(Gabor Hunya,2002)对罗马尼亚的实证分析发现,外商直接投资促进传统产业如服装、鞋帽、金属产业发展,但阻碍了新兴产业的发展。塔纳(Tanna,2009)运用75个国家566个商业银行2000年—2004年的面板数据,发现短期内FDI对生产率具有消极作用。而Tam BangVu和IlanNoy(2009)利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六个成员国的部门数据研究发现,FDI通过与发达国家当地企业合作对经济发展存在积极影响,但这种影响在不同国家和经济部门之间存在显著不同。

(二)中国为背景的研究

基于中国的经验数据,也有两种研究结果。一类研究成果认为FDI对于中国的经济增长有促进作用,主要机理在于技术的外溢效用会提升中国技术的进步和改善企业效率(秦晓钟,1998;何洁,2000;沈坤荣,1999)。基于区域经济的视角发现,FDI也对中国区域经济增长起着直接或间接的促进作用(Wei et al.,2001;陈浪南和陈景煌,2002;王成岐等,2002;Ying,2003)。但是反向来看,中国产出的增长对FDI 的增加却无所贡献(沈坤荣,2001)。从行业的视角,FDI的技术溢出效应同样存在(陈涛涛,2003;严兵,2005;严冀等,2005)。但是因技术差距过大也会导致FDI技术扩散效应不显著的情况,这一点在西部地区较为明显(潘文卿,2003)。跨国公司与东道国之间的技术差别,往往还伴随着投资环境和配套基础建设的巨大差异,因而一定程度上削弱了FDI的技术外溢效应。从整体和长期的视角看,FDI会提高资金的配置效率并改善资产形成的质量(江小涓,2002)。总之,FDI 对中国经济增长起着推动作用,并且能够提高经济增长质量和引起经济增长方式路径的改变(江小涓,1999,2000,2004;Yao和Wei,2006;张卫东等,2005)。

基于产业结构层面变化,正是由于FDI大量进入中国加工工业,才有效推动了中国加工工业的扩张,有助于国内加工工业内部产业结构的改善(杨俊龙、张媛媛,2004;张琴,2012)。FDI也会间接在中国产业结构调整和升级中发挥催化剂的作用,进一步改善产业结构(周燕、王传雨,2008)。

当然也有相反的研究结果,认为FDI对于跨国的经济发展并未如预期的那样好,资本的逐利本性往往并不一定会给东道国带来预期的技术进步,技术的外溢效应往往并不总是成立。邓宁揭示所有权优势始终是外资决定去留的根本性因素,即使该理论提出之后的45年之后,在信息化和全球化加速发展的现代,跨国资本不是弱化了所有权的控制,恰恰相反,往往会凭借着自身的“先行优势”更好地吸引现代技术成果和改善管理制度,并创新投资方式,以巩固既有的优势。平新乔等(2007)的研究发现,大量的外资进入实际上并未缩小东道国企业与先进跨国公司在技术上的差距,却阻碍了国内企业的自主创新。即使人员流动会导致 FDI 技术溢出的产生,行业内却不会存在明显的溢出(姚洋和章奇,2001)。包群和赖明勇(2002)将 FDI的效用区分为直接和间接效应后发现,外企对国企没有明显受益于溢出效应。而且FDI对农林牧渔等低技术含量和吸收能力不足的行业具有负的溢出效应(祖强和梁俊伟,2005;李文臣和刘超阳,2010)。

(三)文献简评

基于上述分析,无论是中国还是其他发展中国家,以及一些发达国家,FDI都不同程度地对东道国经济增长和技术进步产生着影响。邓宁的理论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FDI的流动方向,但在分析FDI为何可以持续发生的方面没有给出进一步的解释。本文基于发展经济的视角,从人均收入的维度来考察FDI对于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的作用机理及实证效应。这是因为人均收入的变化集中反映了东道国在所有权改革、技术创新以及管理水平上的进步程度。从深层次影响着FDI的流向和幅度变化。中国实行开放政策的37年以来,经济总量和经济结构均较之前有了质的变化,包括知识产权改革、公司治理机制的完善以及均衡的发展战略,人均收入水平发生了重大变化,相对于FDI的吸引和应用能力也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中国已经经历从起步到起飞的阶段,目前开始进入中等发达国家行列,部分地区已经处于向高收入国家转变的过程之中。因此,从人均收入的发展阶段视角考察FDI与经济建设的关系,在中国经济增长放缓的背景下,是一个新的研究视角。

二、外商直接投资的现状及与经济增长的关系描述

纵观1983年—2014年FDI在中国的总体特点,对于中国相关领域的技术水平、产品质量和种类以及企业经营管理起到了刺激效用,并且表现出明显的三大特点:第一是FDI的总量规模庞大。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从1983年的9.2亿美元,发展到2014年的1195.62亿美元的历史峰值,增加了129倍(见图1)。相对于任何一个发展中国家,如此之大的规模都属罕见。第二是增速快。32年间的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金额、实际利用外资额和实际利用外商其他投资额的算术平均增长率分别达20.78%、15.90%和58.76%,远高于同期GDP的增长率,显示出极强的投资强度。第三是波动幅度大。尤其在上世纪90年代的头十年。

图1 1983年—2014年中国FDI与GDP数据来源:根据历年《中国统计年鉴》数据整理。

就阶段性的变化来看,在进入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之后,2010的增速又创下了过去十年内的新高,达到19.31%,之后在2011年下降了1.37%,2012年又创下了过去十年来的新低5.24%,2014年也仅有1.45%的增长。事实上,同期的宏观经济正从高速向中高速转换。

FDI与GDP的历年增速基本上呈现为相对稳定的关系(见图2),只在1992年—1993年出现了异常的变动,这两年恰好是中国新一轮改革的起步期。自此之后,外资引入的速度开始放缓至相对正常的节奏。实际上,正是从上世纪的90年代初期始,中国的FDI和GDP之间的关系开始发生了重大变化。1983年—1995年,二者的相关程度数达96.27%,1996年—2014年的相关程度高达98.08%,分阶段考察的结果表明均高于94.79%的整体相关程度。

图2 1983年—2014年中国FDI和GDP的增速时序图注:FDI以万美元计,GDP的计算数据用亿人民币计。数据来源:根据历年《中国统计年鉴》数据整理。

同样有意思的是,从上世纪的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中国的人均GDP(换算为美元)增速波动极为剧烈,分别在1988年、1993年和1995年至少出现了23%的速增,而在1990年和1994年又有近10%的大幅下降。同期的FDI的投资规模在迅速增加,开放步伐进一步加快,外资的扩散效应开始逐渐显现。总体上,中国的FDI与GDP之间呈现的是非线性的变动关系。

三、FDI与经济增长关联性的经验分析

初步的分析所示,FDI对于经济增长的作用方向与力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均收入的水平,本文拟参照汉森(Hansen)发展的门槛面板模型,将人均收入作为门槛变量,通过对数据进行自动识别来确定门槛值,以避免人为划分人均收入的变动区间带来的偏误,在确定了最佳的门槛数量和检验之后,确定相应的模型并进行参数估计,揭示FDI对于GDP的影响方向与程度。

(一)变量选定与数据来源

FDI之所以在发展中国家会起到相对更明显的效应,主要原因是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存在较大的技术和管理制度差异,本质上是资本的综合比较优势地位,该优势只有在能为输入资本提供更有利的市场机会条件下,才会持续下去,激发出市场的潜力和更大一轮的投资效应。如果东道国实施更加开放的政策,输入资本的投资效用也会被放大。但是,我们也注意到,从新市场的启动到活跃之间,必定存在一个时滞期。若发展中国家在技术梯度不大的条件下,以及可以有效吸收来自于投资方的先进技术和管理制度的话,就有很大概率来提升东道国的经济增长。相反,则会使东道国丧失既有的优势,导致东道国企业的市场萎缩,严重打击东道国的整体经济,最终抵制FDI的扩张。可以综合反映东道国吸引FDI的能力的指标是人均收入水平。因为人均收入水平一般反映的是一国在技术、资源禀赋、企业活力和人力资本方面的综合能力,直接决定着外资流动的动力与规模。同时,人均收入水平也直接反映了该国吸引外资的能力和所处的发展阶段。

中国的人均收入水平自改革开放以来,基本上在不断上升的通道之中(见图3)。直观地划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2001年以前的发展初期,第二阶段是自2001年突破了1028美元的“贫困陷阱”进入1000~3000美元的“起飞期”。2010年突破了4000美元,2014年达到了7550美元。按世界银行的标准,人均GDP在4126~12735美元的国家属于中等收入国家。意味着中国自2010年进入了中等收入水平国家。我们将模型的被解释变量确定为GDP,解释变量确定为FDI,以人均收入为门槛变量。

图3 1985年—2014年中国人均GDP(美元)数据来源:根据历年《中国统计年鉴》数据整理。

控制变量考虑三个方面:一是在就业总量;二是从未来发展的创新潜力;三是城镇人均收入与农村居民的人均收入的比率。

考虑就业总量是因为在全球化和信息化同时加速发展的背景下,FDI在促进相关投资方面应具有显著的带动效应。体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刺激更多的具备比较优势的资本向外投资,促进东道国的生产和服务的调整;二是实现劳动力的转移和结构性的变迁。劳动力投入的变动将影响到经济总量的变化。然而,在技术升级加快和产业升级与替代的长期过程中,以及地区性的差别,最终将增加还是抑制总产出,存在不确定性,需要经验数据的验证。

决定东道国的经济增长潜力的重要因素之一是该国的创新潜力,其中一个必要的条件是有持续稳定的适龄劳动力比率的供给。换言之,一个社会中的老龄化应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水平,才能为创新提供最为基础的源动力。经济体中劳动适龄人口占比和人力资本投资越高,该国的人口红利就越多。中国经济的增长恰恰进入了人口红利正在衰减的通道。老龄化率自1983年开始至2014年的32年间,除了1993年和1995年有所下降之外,其他年份均是在上升。1996年到2014年,连续增加了19年,年均增长2.43%。如果按照这一增长速度和增长规模,必然会抑制经济的创新能力和增长潜力,FDI的投资水平也会有重大的变化。为研究的方便,本文采用一减去老年化率的方式表示创新潜力,更符合表述的习惯。定义为创新的人口潜力。

中国的二元经济结构将在很长时间内不会发生质的变化,收入结构的城乡差别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人均收入水平的门槛效应强弱。事实上,中国经济的增长正在促使城乡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经历着由低到高,再由高到低的过程。从1983年的1.8上升到1990年代初的2.4,再一直降到现在的1.8,表明中国的经济增长已经取得了实现共同富裕的阶段性成果。

数据均来源于历年的中国统计年鉴。FDI按照当年年末汇率换算为人民币,GDP和人均收入水平(元)(income),城镇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元)(incomu)和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元)(incomc)均按照相应的价格指数,以1983年作为基年作了价格平减。popu表示人口的创新潜力。表1是对于所研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GDP的变动幅度最大,FDI的变动程度次之,人口的创新潜力相对变化弱。

表1样本描述性统计(1983年—2014年)

gdp(亿元)fdi(亿元)income(元)incomu(元)incomc(元)ratiopopuemp(万人)平均38684.24841.312973.591976.34923.872.170.9323474.19标准误差6238.8098.05450.75150.5577.430.030.001487.90中位数23128.65996.321845.992312.321027.462.210.9322014.00变异系数0.910.660.860.430.470.080.020.36最小值5998.5018.18582.33564.60309.801.820.9011746.00最大值122021.861558.048920.903397.711870.172.470.9539310.00

注:《中国统计年鉴》没有提供1983年—1986年和1988年—1989年老龄化率数据,本文是按照1987年和1990年数据相减取年平均值后,分别按照逐年同量变化的趋势填补上了缺失值,因为在上世纪80年代,人口的老龄化速度相对上升慢。同时,为使估计系数不至于过于太大,将老龄化率扩大100倍,不影响模型的估计结果。

(二)实证研究

根据研究的目的,我们设定的计量模型如下式(1):

(1)

其中,lgdp代表被解释变量,x是控制变量,包括了就业水平lemp,创新潜力变量popu,城乡收入比变量ratio,收入水平lincome,同时也是作为门槛变量,γ为特定的门槛值。为降低异方差程度,除城乡收入比变量之外,对其他变量均作对数处理。I(·)是示性函数。e为随机干扰项,服从独立同分布,t表示年份。

如前所述,中国的人均收入水平从1983年到2014年的32年时间内,经历了快速的增长过程,总体上从低水平阶段进入了“起飞阶段”,又从起飞阶段开始进入了“中等发达阶段”。每一阶段对于中国的经济增长的影响也不尽相同。为避免直观人为划分收入水平阶段的主观性,我们用数据本身的特点来分析更有解释力。

首先要确定门槛的数量。为严谨起见,我们初步划分为三个阶段,相应地确定为两个门槛值。然后再根据统计显著性判断选择两个门槛值还是一个门槛值。确定门槛值的具体方法是根据人均收入从低到高,分别作固定间隔的步长,估计不同门槛值的对应模型的残差平方和,以最小残差平方和模型所对应的收入水平为门槛值。

第一轮搜索结果确定的第一个门槛值是1389元,达到这一收入水平是在1994年。固定第一个门槛值之后,进行第二轮搜索寻找是否还存在着其他门槛值。搜索发现第二个门槛值是人均国民收入达6609元,这是2010年的收入水平。为进一步验证第一次搜索结果的准确性,我们固定第二个门槛值重新搜索第一个门槛值,结果发现第一个门槛变为1460元,达到该水平的年份是1995年。因此我们可以将第一个门槛值确定为第三次的搜索结果。图4显示了三次搜索的综合结果。

图4 三轮搜索门槛值的结果注:rss1、rss2、rss3分别代表了第一、第二和第三次搜索得到的残差平方和。

为便于比较,我们分别构建无门槛效应模型(1),以1995年收入为单一门槛的模型(2),以2010年为单一门槛的模型(3),同时以该两年为界的双门槛模型(4)。相应的参数估计结果列于下表2中。

表2模型的参数估计结果

解释变量(1)(2)(3)(4)lfdi0.0142***0.00704***0.0140***0.00676***(5.57)(4.26)(5.42)(4.20)lemp0.254***0.216***0.247***0.205***(8.53)(12.73)(7.58)(11.56)lincome0.979***0.969***0.977***0.965***(68.16)(121.78)(64.65)(120.42)popu0.612-0.762*0.187-1.371**(0.90)(-1.86)(0.19)(-2.51)ratio0.0235**0.0603***0.0251**0.0629***(2.14)(7.94)(2.20)(8.36)xdd100.000555***0.000561***(7.90)(8.23)xdd20-0.0000679-0.0000949(-0.61)(-1.63)_cons-0.5831.102**-0.09601.802***(-0.73)(2.27)(-0.08)(2.83)N32323232F122577.8343227.699682.3313744.0AIC-225.6-263.6-224.0-265.0BIC-216.8-253.3-213.8-253.2 注:*、**和***分别表示在10%、5%和1%的水平上统计显著;xdi表示门槛变量在2311元时收入与哑变量的乘积项;xddi表示门槛变量在960元时收入与哑变量的乘积项。

续表2

注:*、**和***分别表示在10%、5%和1%的水平上统计显著;xdi表示门槛变量在2311元时收入与哑变量的乘积项;xddi表示门槛变量在960元时收入与哑变量的乘积项。

从表2可以发现引入外资的政策对于中国的经济增长起到了促进作用。这是一个稳健的估计结果。分别比较四个模型的结果是,无门槛模型的效果最差。单门槛模型未全面反映32年来FDI对GDP波动式进展的推动效应。相对而言,以1995年的收入水平划分的模型估计结果要好于以2010年收入水平划分的模型估计结果。第四个模型在整体显著性的指标F值,最小信息准则(AIC)和贝叶斯(BIC)信息准则方面,均优于其他三个模型,同时双门槛的系数估计结果也均显著。

具体来看,人均收入水平整体上促进了GDP的增长,弹性系数达到0.97。1995年之前,是人均收入水平快速变化的阶段,也是FDI大幅波动的时期。同期的FDI也出现了异常的波动,既有1992年和1993年的创记录的153.07%和135.42%的增长率,也有在1989年大幅下降7.55%的历史记录。同期中国的GDP增长也呈现出过热的情况尤其是1993和1994年表现最为突出。

图5 1983年—2014年中国人均收入增速数据来源:根据历年《中国统计年鉴》数据整理。

1995年之后,人均收入增速也开始稳步提升,即进入了第二个阶段(见图5)。在此期间,国家相应地在许多领域放宽了外资的流入,如商业、金融保险、航空、律师、会计领域,以及土地开发、房地产、宾馆、饭店、信息咨询和基础设施、能源和交通等领域。根据世界贸易组织(WTO)的规则和承诺,自2002年对投资准入的限制大幅度放宽,鼓励类目录由186 条增加到262条,限制类目录由112 条减少到75条,逐步开放金融、保险、电信、物流等知识密集型服务业,鼓励外商投向中西部地区。尽管在2007年爆发了金融危机,但是政府出台的系列救市措施保持了人均收入还是处于增长的通道之中。在这一阶段,FDI每提高一个百分点,在人均收入不变的前提下,GDP相应会增加0.06个百分点。如果我们考虑到同时还受到收入水平的影响,而收入水平在该阶段内基本上处于上升期,则进一步放大了FDI对于GDP的促进效应。这是一个良性的可以有效发挥FDI对于GDP拉动效应的通道。

然而,扩张的经济刺激政策自2010年后效用开始下降,相应的国民人均收入的增速也开始下降,进入了第三个阶段。FDI对于GDP的拉动弹性在人均收入不变的条件下,下降了0.01个百分点。在此阶段,如果要维持FDI对于GDP的拉动效应不致减少太多,只能将人均收入维持在一个相对较低的收入水平。显然会导致我们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即当一个国家的人均收入达到中等水平后,往往在过快的增长过程中将前期积聚的矛盾集中爆发与释放,往往难以得到有效调整。若源于发展战略偏误或有来自于外部的巨大的经济冲击,导致经济增长动力不足,经济增长回落或长期停滞。如墨西哥、智利、巴西、菲律宾、马来西亚、南非以及东南亚和拉丁美洲的一些国家等,在20世纪70年代均进入了中等收入国家行列,之后就长期停滞于4000~12000美元阶段。

就中国而言,如何恢复到可以通过FDI促进GDP增长的第二阶段的通道之中,则需要中国的对外开放领域进一步拓宽,而不只是投资额的简单扩张。事实上,中国引进外资自上世纪的90年代中期出现了拐点(见图6)。

图6 1985年—2014年FDI占中国GDP的份额变动数据来源:根据历年《中国统计年鉴》数据整理。

如前所述,一些就业效应突出的服务业行业领域,如教育、健康、医疗、金融、文化创意等领域,虽然在政策上有了突破,但开放程度不及预期,实际上操作过程中存在着玻璃门,还有就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要多于效率的视角。正是这些投资领域存在的事实上的限制,导致外资投资的边际效应逐渐降低,对于GDP的拉动作用不断下降。

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显示,就业、人均收入水平和城乡收入比三个变量,均显示为正的弹性系数结果。如果前三个因素对于中国持续提升增长起到了预期的效果的话,城乡收入差距的加大所起到的经济拉动效应并不可持续。但从目前收入差距的变动趋势来看,在短期内抑制这一趋势也并不现实。

创新潜力对于经济的提升作用表现为负数,表明中国的人口红利在过去已经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是另一方面,如果在未来中国的人口结构继续按照目前的趋势发展,创新的潜力必然会受到抑制,同时大幅增加企业的人力成本,从劳动力总量供给与劳动力成本两方面制约企业的发展,从根本上降低了对于外资的吸引力。

在全球经济增长速度下滑和国内经济不确定性放大的背景下,外资的引进规模出现了波动,实际上是向我们提供了一个重要而不易被重视的信号,即真正吸引外商直接投资的是投资者可以对目标市场有稳定预期的国家和地区,对于需要外资的国家而言,最需要的是提升对外资所内含的先进技术、管理制度和管理文化的消化与吸收能力,以突破“中等收入陷阱”。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外来资本内在的逐利本性和外在的三个条件会决定资本在国际间的流动方向和规模。FDI流动的持续性则取决于东道国是否从外来的资本中获益以及获益程度。基于邓宁的理论在全球化进展到现阶段依然有很强的解释力,但是基于中国的经验,部分因素尤其是人均收入水平显示出更加突出的作用,从深层次上决定了资本的流入趋势。要形成有利于资本持续流入的机制,未来主要可从以下几个方面推动。

(一)完善竞争市场制度

FDI对于GDP的促进效用,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均收入水平。在人均收入水平进入上文分析的第三个阶段之后,如果收入水平不能有效提升,那么FDI对于GDP的负效应将会被持续放大,不能恢复到第二阶段的通道之中。

要提升国民收入水平,需要在以下三方面做出实质性推进:第一是创造更公平的市场竞争环境。推进对内对外开放的立法、执法与司法建设,特别是完善中国的外资引入制度,使外资政策向国际规范化靠拢。完善知识产权保护政策并增强信息透明度。第二是加快转变政府职能,完善经济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建立和完善权力清单制度。引导外商投向生产性服务业、战略性新兴产业和先进制造业,健全全社会诚信体系,创造和维护起可调动各类所有制企业发挥自身优势和创新潜力以深度参与国际产业分工的大环境。第三是发挥自由贸易试验区的先行先试作用,逐步在天津、福建、广东和其他沿边、内陆等不同区域设立自由贸易园区,合法推进外资准入进程,探索外资负面清单管理制度,由过去靠土地、税收等优惠政策转变为靠市场机制、开放环境吸引外资。

这是通过引入FDI以提升中国居民收入的长期决定性因素,也是持续与外资形成共赢局面的必由路径。

(二)降低企业运行成本提供就业岗位

市场的活跃度将直接影响到企业的活力和对资本的吸引力。中国目前亟需的是给企业降低运行成本,推动供给侧的改革,即在劳动力成本不断上涨的压力下,降低企业的税负压力,扶植企业应对经济增速放缓的压力。在完善市场竞争机制和降低企业运行成本的双重作用下,直接的效果是提升更多的就业岗位,促进国民收入的增加,进而促进FDI对于GDP的拉动作用。

(三)加大中西部的投资力度

中国在经济总量周期性波动的同时,也存在着地区性失衡,而外资逐利的天然属性也必然存在着地区性的差距,而中国的中西部经济增长相对缓慢的地区最需要外资的支持。为此,一方面需要加大硬件投资。想要缩小地区FDI差距,就必须提高中西部地区吸引外资的能力,通过改善投资硬件环境来提升中西部地区的发展,加大对基础设施的建设,并带动民间资本的介入,为企业的生存与发展营造公平竞争的环境。另一方面,中国引入外资的最终目标是逐渐弥补自身的技术差距,提升管理水平,并带动自身创新能力的持续提升。东道国的人力资本将直接决定着承接FDI和技术创新及商业模式创新的能力。决定目标实现程度的重要因素是东道国的人力资本、承接FDI的能力、技术创新的能力。在人均收入提升的基础条件下,进一步加大中西部地区人力资本的投资,形成良性的循环。通过加大研发投入,鼓励内资企业对国外技术人才、品牌、营销网络等创新要素的吸引和使用,促进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夯实人才培养的质量,进而以人才战略的完善推动新兴产业、先进制造业、现代服务业发展壮大,实现产业升级才能实现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

(四)优化外资产业结构

吸引外资进入战略性新兴产业、生产性服务业、先进制造业、现代农业等领域,大力吸引信息技术、节能环保、生物医药、电子通信、金融保险、医疗教育等领域外资,在中国区域中心城市吸引更多的跨国公司投资研发中心、设计创新中心、财务结算中心、教育培训中心、总部基地等高端服务业。

同时推动服务产业转型升级,推进旅游、外贸、金融、保险等领域的利用外资,加强基础设施、基础产业、现代农业方面利用外商直接投资的比重。加速先进技术转移和扩散,放宽高技术FDI准入门槛,限制低技术含量的项目进入。

参考文献:

1.王晓红、沈家文:《我国利用外商直接投资的现状与趋势展望》,《国际贸易》 2015年第3期。

2.秦晓钟:《浅析外商对华直接投资技术外溢效应的特征》,《投资研究》 1998年第4期。

3.何洁:《外国直接投资对中国工业部门外溢效应的进一步精确量化》,《世界经济》2000年第12期。

4.沈坤荣:《外国直接投资和中国经济增长》,《管理世界》 1999年第5期。

5.陈浪南、陈景煌:《外国直接投资对中国经济增长影响的经验研究》,《世界经济》2002年第6期。

6.王成岐、张建华、安辉:《外国直接投资、地区差异与中国经济增长》,《世界经济》2002年第4期。

7.沈坤荣、耿强:《外国直接投资、技术外溢与内生经济增长——中国数据的计量检验与实证分析》,《中国社会科学》2001年第7期。

8.陈涛涛:《中国 FDI 行业内溢出效应的内在机制研究》,《世界经济》2003年第9期。

9.严兵:《以竞争换技术战略与外资溢出效应》,《财贸经济》2005年第1期。

10.严冀、陆铭、陈钊:《改革、政策的相互作用和经济增长——来自中国省级面板数据的证据》,《世界经济文汇》2005年第1期。

11.潘文卿:《外商投资对中国工业部门的外溢效应:基于面板数据的分析》,《世界经济》2003年第6期。

12.江小涓、李蕊:《FDI对中国工业增长和技术进步的贡献》,《中国工业经济》2002年第7期。

13.江小涓:《利用外资与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管理世界》1999年第2期。

14.江小涓:《内资不能代替外资》,《国际贸易》2000年第3期。

15.江小涓:《吸引外资对中国产业技术进步和研发能力提升的影响》,《国际经济评论》2004年第2期。

16.张卫东、熊广勤:《中部地区的FDI与经济增长关系的分析》,《华东经济管理》2005年第12期。

17.杨俊龙、张媛媛:《外商直接投资与我国产业结构调整》,《宏观经济管理》2004年第7期。

18.张琴:《国际产业转移对我国产业结构的影响研究》,《国际贸易问题》2012年第4期。

19.周燕、王传雨:《我国外商直接投资产业结构转变效应实证分析》,《中国软科学》2008年第3期。

20.平新乔等:《外国直接投资对中国企业的溢出效应分析》,《世界经济》2007年第8期。

21.姚洋、章奇:《中国工业企业技术效率分析》,《经济研究》2001年第10期。

22.包群、赖明勇:《中国外国直接投资与技术进步的实证研究》,《经济评论》2002年第6期。

23.祖强、梁俊伟:《跨国公司直接投资的行业技术溢出效应实证研究》,《世界经济研究》2005年第9期。

24.李文臣、刘超阳:《FDI 产业结构效应分析——基于中国的实证研究》,《产业对策研究》2010年第2期。

25.J .H .Dunning,Studies in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London :Allen and Union, 1970.

26.J .H .Dunning,The Determinants of International Production .Oxford Economic Papers, 1973,(03).

27.J .H .Dunning, E .D, Economic Analysis and the Multinational Enterprises.New York: Praeger, 1974.

28.J .H .Dunning, Theories and paradigms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activities,The selection essays of John H Dunning. VOL 1,Cheltenham,UK. Northampton,MA,Edward Elgar,2002.

29.Aitken B, Harrison A, Do Domestic Firms Benefit from Direct Foreign Investment Evidence from Venezuela.American EconomicReview,1999,(89).

30.Haskel E, Pereira S, Slaughter M, Does Inward Foreign Investment Boost the Productivity of Domestic Firm.NBER working paper8724,Cambridge,March,2002.

31.Sjoholm, Productivity Growth in Indonesia:The Role of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 an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Cultural Change. 1999.

32.Becker, R., W. Enders and Lee, J. A, stationarity test in the presence of unknown number of smooth breaks. Journal of Time Series Analysis, 2006(27).

33.Balasubrananyam, Y, Salisu. M, Sapsford, 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nd Growth in EP and IS Countries.Economic Journal,1996(106).

34.Caves, R. E, Multinational Firms, Competition and Productivity in Host-country Markets. Economica,1974(41).

35.BLOMSTROM, M., PERSSON, H,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nd Spillover Efficiency in an Underdeveloped Economy: Evidence from the Mexican Manufacturing Industry. World Development,1983,(11).

36.MARKUSEN,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s a Catalyst for Industrial Development . European Economic Review, 1999,(2).

37.ING IVARSSON,CLASE GORAN ALVSTAM, Local Technology Linkage and Supplier Upgrading in Global Value Chains: The Case of Swedish Engineering TNCs in Emerging Markets . Competition & Change,2009,13(4).

38.Richard A. Brecher, Ronald Findlay, Tariffs, foreign capital and national welfare with sector-specific factors.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1983(5),volume14, issues 3-4.

39.Carkovic, M. Levine R, Does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ccelerate Economic Growth.Working Paper,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May, 2002.

40.Haddad M, Harrison A, Are There Positive Spillovers from Foreign Directed Investment Evidence from Panel Data for Morocco.Journal of DevelopmentEconomics,1993(42).

41.Kokko, Technology, Market Characteristics and Spillovers.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1994,43.

42.Blomstrom M, Globerman S, Kokko A. The Determinant of Host Country Spillovers from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Review and Synthesis of the Literature.SSE/EFI Working paper series in Economics and Finance, October,1999.

43.Ari Kokko, Technology, Market Characteristics, and Spillovers .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1994,(43).

44.Gabor Hunya, Restructuring through FDI in Romanian Manufacturing.Economic Systems,2002,(26).

45.SAILESH TANNA, The Impact of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o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Growth-International Evidence from the Banking Industry.Managerial Finance, 2009,35.

46.Tam Bang Vu, Ilan Noy, Sectoral analysis of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nd growth in the developed countries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Markets,2009,(19).

47.Y. Wei, X. Liu, S. Song. and Romilly P,Endogenous Innovation Growth Theory and Regional Income Convergence in China.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2001,13 (2),P 153-168.

48.Ying, Understanding China’s Recent Growth Experience: A Spatial Econometric Perspective. The Annuals of Regional Science. 2003, (37),P613-628.

49.Shujie Yao, Kailei Wei, Economic Growth in the Presence of FDI: The Perspective of Newly Industrializing Economics. Research Paper, 2006,(33).

责任编辑:沈家文、杜振华

作者简介:田惠敏,国家开发银行研究院副研究员、应用经济学博士后;

猜你喜欢
人均收入东道国门槛
忠诚村的“棚经济”——村集体资产3025万元,去年村民人均收入2.3万元
这个村子不简单 人均收入十万元
中国人均收入差距分析与预测的实证研究
门槛杂说
网络作家真的“零门槛”?
妥协与平衡:TPP中的投资者与东道国争端解决机制
东道国不同所有制类型企业竞争力变化对跨国公司总部策略的影响
中国对“一带一路”国家直接投资影响因素分析
经济全球化下的跨国公司本土化研究
让乡亲们“零门槛”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