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图/王 迟
萨勒马纳萨尔三世的黑色方尖碑
文 图/王 迟
公元1846年,英国考古学家莱亚德在古城尼姆鲁德发现了亚述黑色方尖碑。碑身分为四面,每一面皆分5段,用楔形文字记录了亚述王发动战争,以及镇压暴乱、接受朝贡等事件。图中人物与动物形象略显稚拙,但依然生动地为我们描绘了一幅亚述与周边地区交往的历史画卷。
1846年,在英国考古学家莱亚德(Layard)的主持下,两河流域古城尼姆鲁德(Nim rud)的考古发掘工作如火如荼进行着,一位工人发现了一座表面有着浅浮雕图案和铭文的黑色石灰岩石柱,石柱出土时位于一座早先被命名为“中央宫殿”的建筑物的正立面之前,莱亚德这样描述他见到这座石柱时的情形:
“全部四个面都有雕刻,加起来有20幅小型的浮雕画面,在这些浮雕之上、之下以及中间的间隔空白处,都有雕刻的文字,大概有210行之多……这些形象如此清晰,边界分明,就好像是几天以前才雕刻上去的。”
尼姆鲁德的亚述那席尔帕二世宫殿的西北门,门口站立着一只舍杜(舍杜,亚述神话中的人首半狮半牛怪,保卫着神庙和宫殿)
莱亚德(1817~1894) 英国旅行家、楔形文字学家和考古学家。1839年﹐莱亚德放弃了在伦敦的律师职位﹐去斯里兰卡探险旅行。在途经伊拉克和伊朗时,沿途不断出现的废墟引起了他的兴趣。1842年﹐他得到英国驻奥斯曼土耳其大使的资助﹐带着助手H.拉萨姆来到伊拉克的摩苏尔。在对几个土丘的勘察中﹐他错把尼姆鲁德当作《圣经》所载的大城尼尼微。1845~1847年,他开始了对尼姆鲁德的正式发掘﹐发现了公元前9~前7世纪的亚述帝国宫殿遗址和大批亚述文物。1848年﹐莱亚德回国发表并展出了自己的丰硕成果﹐所获亚述的巨型石兽和精美浮雕轰动了欧洲﹐引起了公众对西亚考古的注意。1849~1851年﹐他又在库云吉克土丘挖掘出真正的尼尼微城址﹐这次发掘的重要意义并不在于发现了大批艺术珍品﹐而在于得到了“阿苏尔巴尼帕图书馆”中的大量楔文泥板。这些泥板的破译﹐为了解巴比伦—亚述的文化与历史提供了宝贵的材料。不仅是尼姆鲁德和尼尼微,莱亚德也对其他古城遗址﹐如阿苏尔﹑巴比伦﹑博尔西帕和尼普尔进行过勘察。
这座高约200厘米、宽约45厘米的黑色石柱制作于亚述帝国萨勒马纳萨尔三世时期,出土后被运到伦敦,保存于大英博物馆中。它的原始名称已经不可考,莱亚德用“方尖碑”这个词来称呼这些石柱,这个名称也被后世所沿用。
方尖碑起源于埃及,一般指一种由整块石料做成的独立高耸石柱,柱身随着高度的升高而逐渐变窄,并且在其顶端安置一个金字塔形的尖顶。与埃及的方尖碑不同,所谓的“亚述方尖碑”的尖顶并不是拥有着平直棱角的金字塔式,而是呈阶梯状,颇类似于两河流域常见的标志性建筑——塔庙的造型。亚述以“方尖碑”这种形式出现的石柱只出现在阿述那席尔帕二世与萨勒马纳萨尔三世时期,很有可能是被作为纪念碑使用的。
萨勒马纳萨尔三世黑色方尖碑为一个四面柱体,每一个立面上都分布有大小几乎相等的五幅带有边框的浮雕,同一高度的浮雕表现的场景在内容上来看是相关的,应为一组,铭文也是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环绕碑身镌刻的。其中的一个立面上,最上面的两幅浮雕中有国王的形象,碑身的文字也正是从这一面开始起头的,这一面应该就是整个黑色方尖碑最重要的展示性立面(正面)。石碑的正面可以命名为A面,向右依次命名为B面,C面和D面,便于浮雕画面的研究。
黑色方尖碑上的铭文分布在浮雕图案的上面和下面,其内容为萨勒马纳萨尔三世的编年纪事,另外在每组浮雕上面的边框空白处,都有一行铭文,可以看做标题,描述其下浮雕中贡物队列的来源与具体情形。这些标题都遵循相同的语言结构:
madattušá 人名+贡物来源地:具体的贡物名单amhuršu
意为某国某人奉上的贡物:我从他那里得到了如下的贡物
亚述乌尔塔庙
埃及方尖碑
黑色方尖碑
黑色方尖碑展开图
萨勒马纳萨尔三世(Salmanassar III)是阿述那席尔帕二世之子,按照亚述王表的描述,他曾经于公元前858~前824年统治亚述帝国长达35年之久,在其统治时期,他除了在新旧首都卡勒胡(Kalhu,即尼姆鲁德)和亚述尔(Aššur)继续建造修补大型建筑物外,还多次发动了对外战争,将周边许多国家和民族纳于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迫使他们与亚述帝国保持朝贡关系。
铭文约有190行,其中第1~14行是对神的赞美语,15~21行记载国王的姓名、头衔以及家系,22~190行即为萨勒马纳萨尔三世从继承王位开始的编年纪事。编年纪事铭文记述了这位新亚述帝国的国王在他统治的30多年间,由其本人发动的多次对外战争,以及镇压暴乱、接受朝贡等事件,纪年一直持续到其统治的第31年——即公元前828年,由此也基本可以确定这块石碑的制作年代应该是在公元前827年。
第一组浮雕的标题为:
ma-da-tu šáISu-ú-akurGil-za-na-a-a kaspum (KÙ.BABBAR.MEŠ)
hurāsu (GUŠKIN. MEŠ) anāku (AN.NA.M EŠ) d iqarē (ÚTUL.M EŠ) siparri (ZABAR)
gišhu-tar-a-temeššá qāt (ŠU) šarri (LUGAL) sīsê (ANŠE.KUR.RA.MEŠ)
gamm alē (ANŠE.A.AB.BA.M EŠ) šá šu-na-a-a se-ri-ši-na am-hur-šu
吉勒扎那的苏阿奉上的贡物:我从他那里收到白银,黄金,锡,青铜钵,国王手中之权杖,马和双峰驼
吉勒扎那(Gilzana)是乌尔米湖西北部的一个地区,位于现在的伊朗东、西阿塞拜疆省一带,其北部边界一直到达今天的马兰德,早在萨勒马纳萨尔三世的父亲阿述那席尔帕二世统治时期,亚述帝国的势力范围就到达了这里。
萨勒马纳萨尔三世玄武岩雕像,现藏于伊斯坦布尔考古博物馆
黑色方尖碑第一组浮雕
黑色方尖碑第二组浮雕
这组浮雕展现的就是吉勒扎那奉献贡物的队伍,在石碑A面上的那幅浮雕表现了这样一个场景:一个人匍匐在国王身前,像是在亲吻国王面前的地面或是国王的脚面。画面左部国王打扮的人应该就是萨勒马纳萨尔三世,他左手持长弓立于地面,右手举着一簇箭。在他后面跟着一个没有胡子的侍从,看起来有可能是来自皇家卫队,他右手举弓,左手持棒。在他的后面是一个穿短衣的战士,他左手放在自己腰间佩剑的柄上,右手持一只圆盾牌。在画面正中偏上的位置,有两个神明的象征记号,左边的是八角星,象征着女神伊什塔,右边的是带翼的日轮,象征着亚述帝国的主神亚舒尔。在画面的右半部分,可以看到两个亚述装扮的官员,一位有胡子,另外一个没有胡子,两人的双手都毕恭毕敬交叠在一起,后面几幅连续的浮雕中,进献贡物的队伍应该就是跟随在他们身后的。
浮雕中运送贡物的人都带着尖帽,向上卷起的帽檐上有一条或者两条折痕,帽尖向后倾斜。从帽子的形态和褶皱可以看出制作的料子非常柔软,这种帽子的款式在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地区十分常见,但并不流行于浮雕所表现的扎格罗斯山区,因此可以推测浮雕在服饰的表现上并不是完全写实的。这些人都穿着长袍或稍短的袍子,扎着腰带,穿着鞋尖向上翘起的鸟嘴鞋,有一些还留着带有浓密小卷的短须。
标题所提及的贡物我们基本都可以在浮雕中找到具体的形象。金(hurāsu)、银(kaspu)、锡(anāku)和青铜钵(diqaru siparru),这类贵金属经常出现在各国贡物的名单中,只是根据地区的不同种类稍有变化,基本可以看做是贡物珍贵程度的衡量标准了。在C面的浮雕中,我们可以看到走在最后的人高举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几块方形的东西,有可能就代表了几种不同的贵金属,而他身前的两个人都举着半圆形锅状的东西,应该就是标题提到的青铜钵。
动物也是经常出现在贡物名单中的东西,这组浮雕中出现的是马(sīsu)和双峰驼(gammalu šá šūnā’asērīšina),标题中均已提及,这些很可能是作为军事物资而被奉献出来的。另外还有一种贡物为权杖(hutartu šá qāt šarri),可能是寓意亚述帝国的国王得到了该国家的王权,在C面浮雕上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肩上扛着两捆棒状物,可能就是贡物名单中所说的权杖。
第二组浮雕的标题为:
m a-da-tuIIa-ú-a mār (DUMU)IHu-um-ri-i kaspu (KÙ.BABBAR.MEŠ)
hu rāsu (GUŠK IN.M EŠ) saplu h u rāsi (GUŠK IN) zu-q u-u t hurāsi(GUŠKIN)
qa-bu-a-temešhurāsi (GUŠKIN) dala-nimešhurāsi (GUŠKIN) anāku (AN.NA.MEŠ)
gišhu-t.ar-tú šá qāt (ŠU) šarri (LUGAL)gišpu-aš-ha-ti am-hur-šu
耶户,暗利之子,奉上的贡物:我从他那里收到白银,黄金,一只金碟,一只金碗,金杯子,金汲桶,锡,国王手中之权杖和猎矛
黑色方尖碑第三组浮雕
耶户(Jehu,公元前841~前814年)是以色列的国王约沙法的儿子,宁示的孙子,他通过军事政变取得了王位,并铲除了暗利王朝的末代王约兰,以及王太后、西顿公主耶洗别和暗利王室的其他男性成员,这次政变实际上是为了反对宫廷中的腓尼基势力,以及官方削弱犹太教并且推崇迦南宗教的举动,相关的历史在《圣经•列王纪下》中有详细的记载。耶户所创立的王朝被后世称为宁示王朝,萨勒马纳萨尔三世的编年纪事中,他第一次被提到正是在第18纪年,也就是公元前841年,他从登上王位开始就向亚述帝国派出了朝贡的队伍。
铭文将耶户说成暗利之子,但耶户却恰恰是推翻暗利王朝的人,这似乎与事实不相符,如果关注一下历代的亚述文献,就会发现直到提格拉特皮莱瑟尔三世(公元前744~前726年)时的铭文,还将以色列北部的城邦称为暗利之乡(bīt hum ri),这里的暗利之子(mār hum ri)不是通常的意义上暗利王朝的后人,而应是指亚述人将耶户这位篡位者视为北以色列王位的合法继承人。
在这组浮雕中同样有一个匍匐在地的人,他穿着短袖、边缘饰有流苏的长袍,腰中系着腰带。画面的正中间同样是伊什塔和亚舒尔的标志,但浮雕中的国王形象和第一组中的相比,左手没有拿弓,而是举着一只碗,他的身后站着两位高级官员,都身着长袍,一个举着一把遮阳伞,一个手持一根木棒。匍匐在地的人身后同样也有两位宫廷官员,其中一位手中拿着拂尘和一个类似熏灯的东西,另外一个双手敬畏的合握在一起,他们二人同样是后面浮雕中所表现的以色列进贡队伍的引领人。
运送贡物的人头上戴着的尖帽和第一组浮雕中的人基本是一样的,他们穿着的长袍和A面浮雕中匍匐在地的人所穿着的款式差不多,只是这些人除了长袍以外,还都披着一件有着流苏饰缘的长披风,他们有的人双肩都被披风所覆盖,有的人只用披风绕过胸部,盖住一边肩膀,不管怎样穿着,披风的头部都松散地搭在背上。这些进贡者无一例外的都留着卷曲的中长胡须,穿着鞋尖上翘的鸟嘴鞋。
以色列的贡物名单和吉勒扎那的略有不同,在贵金属类的贡物中,除了金、银和锡以外,还有大量的金制容器,这些容器在浮雕中也可以看出大概的轮廓,比如金杯(qabūt hurāsi),就可以在B面的浮雕中看到:进贡队伍中的第三个人右手高举着一个杯子。C面的浮雕上中间两个进贡者手中都提着一个桶状物,很可能就是贡物名单中所提及的金汲桶(dalû hurāsi)。除了贵金属,以色列的贡物名单中也和吉勒扎那一样,包含了象征着该国王权的权杖,另外还有一种是猎矛(pušhu),它很可能是代表了强大的权力。
第三组浮雕标题为:
ma-da-ta šá māt (KUR) Mu-us-ri gammalē(ANŠE.A.AB.BA.MEŠ)
šášu-na-a-a se-ri-ši-na al-ap nāri (ÍD) sa-ke-e-ia su-ú-su
p i-ra-a-timešba-gí-a-ti ú-qupsalmūte (GE6.MEŠ) am-hur-šu
穆施瑞国奉上的贡物:我从他那里收到双峰驼,水牛,独角兽,狷羚,母象,长尾猴和黑猩猩
穆施瑞(Musri)这个名字具体指什么区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在亚述文献中,至少有三个地方被称为穆施瑞:
第一处为埃及,从公元前两千纪中期开始穆施瑞这个名字就已经出现了,这个名字第一次明确出现在新亚述语文献中是在提格拉特皮莱瑟尔三世(公元前744~前726年)时期,如果此处的穆施瑞是指埃及的话,那么黑色方尖碑上表现的所谓贡物也有可能就是法老送来的礼物。许多亚述学家都持此观点,或者认为穆施瑞应位于今天的西奈半岛北部。另外从贡品来看,双峰驼应该不是埃及的特产,但是并不能排除浮雕的形象是出于想象或者有其他表现形象的固定模式,不能简单地从形象来断定穆施瑞这个名字在这里是不是埃及的别称。
第二处为坐落在大扎卜河和穆施瑞山之间的国家,早在亚述国王阿舒乌巴里特一世(公元前1353~前1318年)统治时期,这块土地就已被亚述征服,后来在萨勒马纳萨尔一世(公元前1263~前1234年)时期它又一次被击败。如果黑色方尖碑上的穆施瑞是指这一地区,那么令人疑惑的就是,为何在此地被纳入亚述帝国的势力范围如此之久以后,它进贡的形象才出现在这组浮雕之中?
第三处为一个位于北叙利亚的国家,很可能是坐落在沿海地区,在最早记载萨勒马纳萨尔三世进行的喀尔之战的文献中,曾经提及一个反亚述联军的参与国叫做穆施瑞。
在这三种说法中,第二个和第三个地区在黑色方尖碑制作之时都已经处于亚述帝国的国境之内,并没有特殊的必要在纪念碑上表现,但是穆施瑞为埃及的说法也缺少决定性的证据,并且也无法证明当时的埃及和亚述帝国有进贡的关系。
第三组浮雕中没有出现任何国王或者亚述官员的形象,只有进献贡物的队伍,而且贡物之中也没有前面提到的常见的贵金属或者代表王权的权杖之类的东西,而是各种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动物。这里面运送贡物的人的衣着比较简单,都是头上扎着发带,穿着及膝的短袖袍子,腰中扎着腰带,赤着脚,并且留着中等长度的胡须。
黑色方尖碑第四组浮雕
浮雕中表现的动物形象有10个,标题中提到的有7种,但是由于浮雕中有些动物的形象过于奇特,很可能是出于想象创造出来的,所以很难把它们一一对应,但是像一些特征明显的动物,我们还是能在上面找到相应的形象的:如A面上的双峰驼(gammalu šá šūnā’a sērīšina),B面上的母象(pīrāte)和D面中央的独角兽(sakēja)。
黑色方尖碑第五组浮雕
第四组浮雕标题为:
ma-da-tu šáIdM arduk-ap la-usur (AMAR.UTU.A.PAR)kurSu-ha-a-a
k a sp u(KÙ.BA BBA R.M EŠ) hu rāsu(GUŠK IN.M EŠ) d a-la-n i hurāsi(GUŠKIN) šinnī(ZÚ.MEŠ)
pīri(AM.SI)gišpu-aš-ha-timešbuú-sitúglu-búl-ti bir-me u kitê (GADA. MEŠ) am-hur-šu
苏黑的马尔杜克-阿坡拉-乌簇尔奉上的贡物:我从他那里收到白银,黄金,金桶,象牙,猎矛,海丝织物,彩色服装和亚麻
苏黑(Suhi)是幼发拉底河中部城邦哈那一带的国家,坐落于哈布尔河口和巴比伦西北部边界之间。
第四组浮雕的表现形式也很奇特,A面浮雕上展现的既不是国王和匍匐者的形象,也不是进献贡物的队伍,而是一幅棕榈树林中的捕猎场景:两只狮子在追逐一只羚羊。这个场景在标题中并没有具体描述,因此很多人认为这幅浮雕里所表现的动物和植物不是贡品的一部分,而只是对进贡国家苏黑这个地方风景的描绘。
随后的三个立面的浮雕展示的就是苏黑献上的贡物,运送贡物的人穿着长度到脚踝的袍子,并且将一条长巾作为腰带系在腰里,剩下的部分绕过肩背部又穿过腰带固定住。他们也和从穆施瑞来的进贡者一样头上扎着头带,赤脚并全部留着中长的卷曲胡须。
贡物名单中比较特殊的是象牙和一些纺织品如亚麻(kitû)和海丝(būsu),在B面和C面浮雕上都可以看到一些进贡者肩上扛着半圆状一端尖细的物体,外形看起来非常类似象牙(šinnu pīru),D面上被进贡者挂在杆子上抬着的东西可以看见边缘的流苏装饰,因此应该是贡物名单中所提到的彩色服装(birmu lubuštu)。从这些特殊的贡物上看,苏黑应该是一个纺织业比较发达的地方。
第五组浮雕标题为:
ma-da-tu šáIQ ar-pa-ru-un-dakurPati-na-a-a
kaspu (KÙ.BABBAR.MEŠ) hurāsu (GUŠKIN.M EŠ) annaku (AN.NA.MEŠ) siparru (ZABAR)
ar-hu d iqārē(ÚTU L.M EŠ) siparri(ZABAR) šinnī(ZÚ.M EŠ) pīrī(AM.SI.MEŠ)gišušû(KAL.MEŠ) amhur- šu
帕提那的喀尔帕荣达奉上的贡物:我从他那里收到白银,黄金,锡,铜化合物,青铜容器,象牙,乌木
亚述帝国的疆域,公元前750~前625年(图上数字代表黑色方尖碑五组浮雕中贡物国的地理位置)
帕提那(Pattina)是一个叙利亚城邦,位于叙利亚哈马北部的奥龙德斯河地区,它还有另外一个经常被使用的名字是文齐(Unqi),城邦的首领喀帕尔荣达(Qarparunda)也多次在其他亚述文献中被提及。
这组浮雕和上面两组浮雕的形式差别不是很大,运送贡物的人头上或扎着头带,或者戴着尖帽,穿着的衣服样式有的和第二组浮雕上的人物相似:长袍和带流苏饰缘的长斗篷相搭配并且穿着鸟嘴鞋,或者是和第四组浮雕上的人物类似:及踝长袍用长巾束腰并且赤脚。这些人物形象可以看作是对上面几组浮雕的重复。另外在三四两组浮雕中一位没有出现过的亚述官员,却出现在了这组浮雕的D面,因此若将方尖碑下部的三组浮雕看成一个整体,这两位亚述官员无疑应该是押送整支进贡队伍的人。
来自帕提那的贡物名单中除了前面都已经提到的金、银、锡、青铜钵和象牙,还有两种比较独特的东西,“铜化合物”和乌木。siparru arhu这个词具体指的是什么东西现在还有争议,比较多的意见是将它翻译成“fast bronze”,并解释为一种可以染色的化合物,多用于制造蓝色玻璃。而乌木(ušû)则仅见于来自帕提那的贡物,应该是作为建筑材料使用的。
萨勒马纳萨尔三世黑色方尖碑图文并茂地描绘了一幅生动的亚述帝国及其周边地区交往的历史画卷,是当时的人们留给后世的重要文化遗产。它除了向我们展现了亚述帝国工匠精湛而优美的雕刻技艺,也给后世的研究者提供了无数可供发掘的信息宝藏,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兴奋不已。
《圣经》的研究者可以从中看到亚述与古代以色列的交往。西亚地理的研究者可以从中看到西亚地区古代地貌风俗以及出产物种的差异。而亚述学家更是可以将它长达一百多行的纪年看做是一部简短的编年史,并且将它和其他各类文献对照,作为证据来确定一些历史事件的发生年代。
除此以外,碑身优美的浮雕,也让我们直观地了解当时人们的穿戴、礼仪姿势以及各类物品的用途。
从黑色方尖碑发现的位置看,它当年应该是矗立在宫殿前的小广场上,供人瞻仰观看的。它宣示着亚述帝国对周边地区的控制力,是当时的亚述强大权力的证据,也向后世诉说着帝国曾经的辉煌。
(作者为德国慕尼黑大学亚述与赫梯学系文学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