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一见到昔日的老友,话题总会转到我的脑袋上,有的说我“用脑过度”,有的说我“聪明绝顶”,也有好心的提醒我“注意休息”,每听到此,我总是讪笑道:“一轮明月照九州嘛!”
我上高中时,最喜数学,教我的老师叫孙西伦,听他名字,就比较“洋派”,如果不是薪水少了点,绝对是“高富帅”的代表。他有一个习惯,每当讲课到得意处,必然把他修长的手指,插进茂密的“森林”里,手往后一捋,头往上一耸,突然俯下身来,“深情”地注视着同学们,露出狡黠的笑,紧接着,必然是一连串的推理过程,有板有眼、丝丝入扣。同学们十分享受他的一套固定动作,私下里都叫他“孙带光”,还有不少男生跟着他“一捋一耸”,以至于成为习惯。
1994年,我奉命参加省军区法律知识选拔赛,在军分区教导队封闭训练三个月,没白天没黑夜地背题,那时我留着偏分,每当在背题取得重大突破时,必然像“孙带光”那样把手指插进头发里,也是“一捋一耸”。但后来,在“一捋一耸”之后,吃了一惊,再抓一下头发,大惊失色,但见手心里、指缝间、地板上全是头发。后来我忍着“痛”把那本厚厚的《军人法律教程》啃了下来,很多涉及《宪法》、《刑法》、《刑诉法》、《民法》、《民诉法》、《婚姻法》、《继承法》、《合同法》精髓部分都倒背如流。又后来,我果真被选入省军区代表队,并在大军区的比赛中杀出重围,立了功,受了奖。事后,我仔细端详军区首长接见时的合影,已然有了《围城》中李梅亭的雏形,暗自觉得滑稽。那一年,我才30多岁。
1996年,我从军分区机关调入省军区,后又到两个县人武部代职、任职,由青年渐入中年,那段时间,我并未感觉工作有多累,也没有什么精神压力,但头发仍在不停地掉,有人建议我使用“生发灵”,也有人建议我用中医的偏方,什么熟地、白芍、当归、何首乌、黑芝麻、旱莲草、女贞子等等。我听了就头大,从没当回事。这还不算,还有人建议我用假发“修饰”一下,我听了便笑了。我这人健忘得很,崇尚简单,所有附带的东西都觉得麻烦,比如墨镜、帽子、雨伞、围巾等,偶尔用一下,也是带哪儿扔哪儿。而那头套可不是想去就去的,弄不好连李逵和李鬼都分不清。记得我刚调到省军区时,我原来的部领导老翁同志约我在老长沙罐子楼门前会面,多年未见,我眼前立即浮现出他明光发亮的大脑门,像列宁一样的。我到了地方,四下瞅不着,便拿起手机,扯着嗓子道:“老首长,您到哪了,到哪了?”他直接把电话挂了,狠狠地叫了声:“陈新!!!”我×,他的假发差点压住眉毛,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我竟然没看出来。他说,“你的头发少了不少”,我说,“你的头发多了很多”,两人大笑不止。
我年轻时和女友拍拖时被身高困扰过,但结了婚后,猛然觉得无所谓了,才知先前的我“全是发昏”。年长时,头发渐渐稀少,不过尚未对我造成“精神伤害”,也许经历了一些事,心理变得皮实了吧。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情是不可抗拒的,且由他去好了。据说谢顶的人聪明、善良,不易患心血管疾病、寿命长,云云,不知有无根据,但实实在在的优点,还是“便于打理”,这对我这崇尚简单的人算是一个安慰。
有的人,可能生来就配享有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或许更有喜剧效果,如陈佩斯、葛优等,我喜欢他们。我敢断言,以他们超然的气度和信心,是绝对不会介意头发多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