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设计师的别处

邱月烨

“我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高文安在讲述自己如何在设计时发现客户需求的经验，“你要发现他未来5年的人生会达到怎样的状态和水平”。

出生于1943年的高文安被誉为“香港室内设计之父”，在近40年的职业生涯中，设计了超过5000个室内设计项目，其中颇为知名的案例包括为梅艳芳等明星设计住宅。早在1976年，高文安就在香港创办了“高文安设计有限公司”，拥有了逾百人的团队，其设计项目涵盖了商业空间、家居住宅等各种空间类型。

从2003年起，他把事业的落脚点放在了深圳。除了在深圳华侨城设立分公司，他把家也安在了华侨城。

有故事的家

在高文安看来，每一个家都要有故事。“每一件东西都有来龙去脉，我觉得这才是聚人气的家。”高文安告诉《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下称《21CBR》）记者。

走进高文安的家，你可以看到很多故事——进门处的原生态木柜、转角处的金属造型摆件、墙壁上的当代油画、空间转换的古典屏风……都是高文安从世界各地搜罗而来的精品。

高文安对着餐桌开始娓娓道来，这是一张由玻璃、木头与石头组成的桌子，长2.8米。“我30年前在瑞士见过的一张类似的桌子，当时很喜欢但没钱买。装修这套房子时候，餐厅的空间可以放下这种桌子，所以我就在米兰找了一个设计师，他用了6个月的时间，为我量身定做的。”高文安说，这张桌子的灵魂在于木头，这根木头来自于一座教堂掉下来的梁。

为了安装这张桌子，一位美国工人专程飞来调试。“每一个角度都讲究，一层一层都需要调整，这个工人从头参与了桌子的制作，所以了解每块玻璃的角度和力度分布。这位美国工人的做工非常细致，一点错误都没有。”高文安顺便吐槽了一下内地的施工队，“做事不精细，不懂又不问。”

为别人设计时，高文安向来保持着极高的要求。“我的厉害之处是会用眼睛，现在很多设计师见客人时低着头来问问题，连客人都没看清楚。一个人的嘴边可以说各种话，但是眼睛不会撒谎。”高文安告诉《21CBR》记者，一个高明的设计师，必须同时是一个心理学家，能从对方的眼神分清楚，这句话是为自己说的还是为别人说的。“事实上，你服务的不仅仅是付钱的人，你还要考虑他的家人。”高文安有一项颇为得意的成绩，那就是：他经手设计的房屋，无一人离婚。

高文安的设计有一个过人之处，就是细节非常丰富，尽管各个元素单独看都各有风格，但仍能够平衡地组合起来，不显突兀且气场十足。或许，这也是许多高端商业项目愿意与高文安合作的原因，高文安近年来的作品如故宫面馆、丽江百年瑞吉别墅、峨眉雪芽会馆、山西大院、沙坡头玫瑰酒店等，都很好地呈现出了空间的气场感与文化感的融合。

时至今日，73岁的高文安仍然保持着两个职业习惯：第一，所有图纸亲自做；第二，当天服务。“很多人都会猜测，你这么大年纪了，应该都是挂名的吧？每次图纸一到手，我立马就做，然后把手稿发给客人，不谈合同。这个做法，内地的同事都不认同。现在同行里的设计师，没有几个是当天服务且不谈合同的。但对我来说，所有项目都是客户给我的学习机会，下次再服务的时候要更快些。”高文安告诉《21CBR》记者。

设计之外

说起位于故宫神武门内东长廊的故宫面馆，高文安仍感到非常遗憾。当年设计故宫面馆时，为了不破坏建筑，高文安没有加一根钉，店中的柱子也做了洗漆处理，将油漆一层层抹去，露出原来楠木的裂痕，力求原汁原味。然而这个建设了18个月的面店，只经营了6个月的时间，便因与故宫方面的合作以及经营问题而关闭了。“一年（2009年）的租金是120万人民币，一碗面最开始的定价是28元，后来因为经营压力（每天只能开6小时），要提价到38元。但故宫不让我开门，因为媒体骂我是奸商。”高文安告诉《21CBR》记者，关门的第二天他就果断决定退出故宫，这一走损失了800万。

故宫面馆虽然关闭了，但是高文安My Noodle系列面馆却做得有声有色。2006年在深圳华侨城开业的My Noodle，俨然成为了一个名店，食客络绎不绝。面店的食物出品与空间设计同样十分考究，店内的桌椅均以木制为主。高文安告诉《21CBR》记者，面馆目前能有700万的年营收。事实上，除了My Noodle之外，高文安的“My系列”还包括了咖啡（My Coffee）、冰淇淋（My Gelato）、健身（My Gym）、美发（My Hair）、鲜花（My Floral）等7大品牌。目前，MY系列下的部分品牌，已经通过授权的模式，开到了上海、成都、武汉、佛山等地。

面馆和咖啡馆距离高文安的设计公司不过几十米，曾经都是没有人愿意接手的店面。高文安并不打算把My系列当做一个“正经”的生意，本来只是为了给公司做个补充。“开咖啡馆，是希望客人能够感受到如何享受西方的休闲生活；开面馆，是希望人们在享受中国人自己的主食同时，欣赏它的制造过程和背景，感受传统文化。”高文安说，开花店是因为家、咖啡馆、面馆、公司都需要插花，至于健身房、理发店，则主要是为了给公司员工“改变形象”，“为什么去见客人不把最好的状态呈现出来，增加客人对你的信心呢？别人对你的接受，是从个人形象开始的，这个世界就是‘外貌协会。”

高文安很喜欢健身。50岁时，他开始进行专业的健身，53岁出版了写真集，成为专业级健美男士。高文安也乐于展示自己，在家里、在公司里，都能看到高文安当年拍摄的身材健美的写真照。“我自己喜欢健身，我觉得健身对于一个人的健康和工作都有很大的推动力。我在公司开的健身房，不对外只是提供给员工。”

故宫面馆关门后，一直致力于保护古建筑文化的高文安心有不甘。2013年4月，他以45万英镑在苏格兰购买了一座名为Crawfordton的古堡。为了让Crawfordton重现往日辉煌，高文安聘请了英国专业施工团队主导古堡改建过程，原计划两年完工，但因高文安对工程质量和古建保护标准的坚持，现预计2017年5月才能完工，整个改建项目的预算大约在6000万人民币。“我在内地十多年，我一直想改造农民房这样的老建筑，把它活化，但一直没有机会。买这个古堡的确用心良苦。”

据媒体报道，高文安最初的计划是希望将古堡内的大部分空间改造为艺术展览馆，展示历代中国传统文化，完工后将对苏格兰当地小学生免费开放，旨在促进中西文化交流。而当《21CBR》记者问到对于古堡的最新计划时，高文安却说出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把古堡卖给马云。他向《21CBR》记者解释道：“马云有一定的影响力，我需要这样的人来认同古建筑的维护和保护。如果马云不买，那就王健林；王健林不买那就王石。中国不是没有富人。”

去年5月，高文安把设计公司60%的股份卖给了一家上市公司，个人持有30%，但他计划未来把这30%都给员工。“我要来干嘛呢？”高文安反问道，“一般人不理解我，我不会介意，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谁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