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效应

黎耘

阿牛哥万万没有想到，进城打工的第3天，一不小心就成了“名人”！

那天，阿牛哥在城里找工，跑得腰酸腿疼也没个着落。傍晚时，他买了几个馒头，准备到火车站候车室睡一个晚上。突然，从绿化带的黑暗处爬出个人来，把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个残腿的乞丐老太婆。老太婆是个哑巴，“呜呜哇哇”地用手比划，向阿牛哥乞讨。阿牛哥见她可怜兮兮的，就分给她两个馒头。老太婆朝阿牛哥又是作揖又是磕头。按山里人的规矩：“无老无少，雷劈火烧。”老人给晚辈磕头，要折阳寿的哩！阿牛哥赶忙扶住残腿老太婆，不经意碰着她后腰间一个硬梆梆的东西。老太婆立刻敏捷一跳，刷地掏出腰间那硬家伙，抵着阿牛哥低声喝道：“不准出声！闭上眼，转过身去！”天哪，好心肠遇上个恶歹徒！阿牛哥只好乖乖听命，过了好久，见没了动静，才慢慢睁开眼睛，那歹徒已不见了踪影。又是山里人的规矩：“见蛇不打三分罪，见恶不除罪十分。”阿牛哥瞅瞅四下无人，便壮着胆子，假装溜溜达达，闪进派出所报案。

昨天，市里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杀人案，公安局正通缉凶手呢！按阿牛哥提供的线索，警方立刻进行全城大搜捕，化了妆准备潜逃的凶手终于落网了！阿牛哥立功受奖，披着印有“见义勇为英雄”金字的绶带，捧着鲜花、证书、奖金，一脸的灿烂。报社、电视台的记者举着“长枪短炮”对着阿牛哥采访，阿牛哥一下子就成了“名人”！

成了“名人”的阿牛哥，被一家大商场招聘了。阿牛哥没多少文化，却有的是牛一般的力气，商场老板让他披着绶带，踩着三轮车给客户送货。老板看中的是阿牛哥的“金字招牌”——阿牛哥成了“名人”，许多人在报上、电视上见过他的“光辉形象”，披着绶带走大街穿小巷去送货的阿牛哥吸引着人们的眼球，成了这家商场的流动活广告。不少打工的兄弟姐妹见了阿牛哥，都争着要他签名、跟他合影，夸阿牛哥给进城的农民工争了光。阿牛哥惊呼：“咋咋咋咋？你们咋就把乡下来的牛犊当马驹了呢！”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乐滋滋的——嘿嘿，有人追捧的感觉真好！不过，成天招摇过市，被人追着围着，也挺麻烦的，所以阿牛哥后来送货时，一离开商场，就悄悄把绶带罩在工作服里，还像那些大明星那样，戴起墨镜、口罩，不想让人看出庐山真面目。

这天，阿牛哥给市里的一家医院送货，踩着三轮车驶进了平安巷。这条蜿蜒曲折的小巷虽然偏僻，但能缩短三分之一的路程。刚到第一个拐弯处，阿牛哥就看见前边一辆摩托车飞驰而来，“唰”地停在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身边。后座上的大个子跳下车，抢夺眼镜男手中胀鼓鼓的提包。眼镜男惊惶嘶叫：“我老婆要动手术换肾，这是救命的钱哪！求求你们，别……别别……”大个子哪里肯依！就在两人你抢我夺的当儿，阿牛哥放声大喊：“抢包啦！坏人打劫啦！”这一喊，惊动了住在附近的人家，可谁都不愿意惹事，惊吓得“砰砰”地关上了大门；有的人站在阳台上观望，就是不肯下来援手相救。大个子亮出匕首，把眼镜男吓得尿了裤裆，这才把提包抢到手，随即跨上摩托车，催促同伙快跑。

岂能让这两个家伙为非作歹！阿牛哥什么也顾不上了，将三轮车打横停下，纵身冲上前去，朝迎面驶来的摩托车横飞一脚，两个家伙被踢翻的车子压住了。趁他们俩还没爬起身来，阿牛哥一把从大个子手中夺过提包，扔给眼镜男，又迅速拔出摩托车的钥匙，扔到远处，厉声喝道：“狗日的，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没王法了？！”

大个子见阿牛哥坏了他们的财路，不禁勃然大怒，腾身爬起，“嗖”地拔出匕首。阿牛哥摘下墨镜、口罩，把工作服“嘶啦”一声敞开，露出了披在身上的绶带，吼道：“有种的就来吧！”大个子就要扑上前来，却被负责开车的同伙扯住了。这小子被绶带上“见义勇为英雄”的金字镇住了，认出了他就是曾在电视上见过的打工仔阿牛哥，便对大个子低语了几句。大个子瞪着一双牛眼，骂道：“奶奶的！老子今天就让他这个‘英雄成为‘烈士，成为全国知晓的大名人！”说罢挺着匕首向阿牛哥逼来。阿牛哥孤立无援，又见眼镜男不知是吓出了心脏病，还是吓得腿肚子抽筋，搂着提包，浑身发抖。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尽管阿牛哥以前跟一位到少林寺当过和尚的本家叔叔学过几路拳脚，可要制服这两个歹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眼下，最紧要的是找人相助。阿牛哥一边与歹徒周旋，一边用手机拨打“110”，放声大喊：“来人呀！快来人呀！阿牛哥在太平巷抢劫啦！杀人啦！”

阿牛哥一急，竟然把话喊了个颠三倒四！都说“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这话真的不错。阿牛哥这么一喊，可不得了，巷子两边的不少住户听说“名人”阿牛哥抢劫、杀人，“砰砰”地把门打开。不多时，竟然呼啦啦地涌来了四五十号围观的人。阿牛哥朝大伙喊道：“我就是阿牛哥！良心还没让狗吃了，快帮忙抓歹徒啊！”人们这才明白是咋回事，吆三喝四地呐喊起来，有胆大的也就挺身而出，拿起了砖块、木棍，围住了歹徒。人多气势旺，负责开车的家伙吓软了腿，大个子却困兽犹斗，将手中的匕首舞得寒光闪闪，想要杀开一条血路。这时，人群外响起一声炸雷：“警察！”大个子眼看走投无路，这才扔下匕首，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原来“110”巡警接到报案，听说阿牛哥成了抢劫、杀人犯，便火速赶来了。警察挤进人群，却见阿牛哥正在一旁得意地笑，又见那两个有过前科的家伙瘫坐在地上，什么都明白了！警察给歹徒戴上了手铐，问谁是被抢的当事人。阿牛哥东寻西找，眼镜男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脚板底抹油——溜了！

阿牛哥又一次成了“见义勇为英雄”，在报纸、电视上又露了一回脸，又当了一回“名人”。不过，想起这次抓住歹徒，竟然是歪打正着，利用了所谓的“名人”效应，才旺了人气，引来那么多的看客和援助者，阿牛哥只感到嘴里苦涩，心里更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