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若愚

王宇昆

上大学离开家，和你的联系方式也就变成了每个星期两千公里之隔的一通电话，刚刚学会视频聊天的你激动地要和我视频，你说你想看看现在的我，头发有没有变长，青春痘有没有消减。当我好奇心满满地接通视频，看到你有些刺眼的新增的大片白发，感觉如针在头皮上扎。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怕窥见你的衰老，就像你害怕窥见我对你的厌烦一样。

你并没有告诉我你学习使用电脑花费了多少功夫，爸爸也只是戏谑地说家里最近多了一位知识分子。你不会打字，拼音不好，于是你买来厚厚的新华词典，一页一页地翻读背诵，像是小学生背书那样的孜孜不倦。

后来，每天一登录小企鹅就会看见你的留言，仍旧是蹩脚的表达方式和满篇的错别字，无非都是同电话里一样的嘱咐。你看我在线，便发来消息，要我和你聊聊最近的生活，起初我倒是满怀兴趣地夸赞你使用电脑的进步，但后来倦怠的感觉还是伴随着你无休无止的唠叨滋长蔓延。我开始不理你，但你却依旧不知疲倦地问候我的每一天。

我的逃避最终变成索性不登录，于是你又打电话来问我最近为什么不上QQ，我借口号码被盗来敷衍你，你还是轻而易举地读出我的意思，“我知道你是烦我唠叨你”，你心直口快，我也毫不遮掩，把内心的郁闷一口气全吐露了出来，直至你的语气变得低沉失落。再后来的日子，你没有给我发过一条消息，像是消失在了网络世界里。

有一天微信突然收到你的回复。你问我为什么我每发一条状态，都只有自己在回复，而且都是文不对题的评论，你一副好奇的神态，我对着视频那头的你哈哈笑，你撒了个娇说我又在嘲笑你笨了。那条微信，我发的是一张大学同学聚会的图片，里面很多是原来的高中同学。你的评论是在凌晨一点多发来的，你把这张照片里你认识的同学的名字都一一写了出来，而且没有一个错别字。你说我的这些老同学变化都好大，唯独照片里面做着鬼脸的我还是一副老样子，像个傻小子。我很惊讶你竟然还记得我高中同学的名字，而且一字不错，甚至连他们原来的模样都记得，反倒我已经忘记了里面的好多人的名字。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你看到我的这张照片后突生感慨，就拿出我的毕业照一一找出身边的同学和他们的名字，视力不好的你就是这样窝在床上扒拉了很久。你说没有原因，就是想看看我和我朋友的变化，想看看那时候还天天在你身边的我。

还有你不小心点错按钮把我加入了黑名单，看不到我的更新你像个孩童丢了玩具似的紧张焦急。我真的被你的认真和执着打动了，好像我天生比你少着一份韧劲儿。当看到你为了和我有更多的交流又重新像个小学生一样学拼音，翻字典，看到你为了能够更进一步靠近我的世界，就去了解我的朋友。你的一切努力在我眼里都变得异常珍贵，哪怕你的笨拙或是迟钝总会让我厌倦或是嫌恶，可你仍然不知疲倦地努力着，哪怕只有一丁一点的靠近。

我终于明白——

你的笨拙，或许都是上帝许给我的智慧，它的意义大概就是，原谅、包容或者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