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晋芳 蔺生睿
2000年,按照上级部署,黄委水文局抽调职工组建了黑河水文水资源勘测局,进驻黑河莺落峡、正义峡、哨马营等重要站点,协同甘肃、内蒙古两省(区)水文部门,做好黑河干流重要控制站的水文、水质监测,以及提供黑河水量调度所需的水文情报等工作。光阴荏苒,如今16年过去了。今年8月中下旬,笔者走访了坚守在黑河一线的黄河水文人,他们抛家离舍、忠于职守、甘于寂寞的故事,坚定、积极的生活态度和严谨细致的工作作风令人感动。
接力调水
出张掖往南上张莺公路约30公里,即到莺落峡。 1943年,国家在此设立水文站,归属甘肃省水文水资源局管辖,长年监测黑河水情。莺落峡是蜿蜒于祁连山的黑河出山的最后一道峡口,该站以上为黑河上游。
在莺落峡的山谷中有一高一低两条河,低的是黑河干流自然河道,河面宽阔;高的则是引水渠。时值8月中旬,正是黑河的主汛期、调水关键期,又逢一场降雨,眼前的渠水、河水湍急且浑浊。
莺落峡水文站就坐落在峡谷出口的右岸,这里远离村镇、人烟稀少。冯治天站长带领我们参观水文站时侃侃而谈,这位80后站长业务很熟练。
据冯站长介绍,该站工作业绩突出,曾多次受到水利部、甘肃省防指等上级部门的表彰。特别是在抗击1996年8月特大洪水过程中,该站勇立战功,受到甘肃省人民政府的表彰。
站在办公楼二楼办公室里,黑河水的滚滚涛声就在耳畔回荡不绝。该站有7位职工,6人为该站在编职工,1人为黄委黑河水文水资源勘测局驻站人员。他们每天就在二楼办公,一楼吃住,日夜守护在黑河岸边。由于条件艰苦,在水量不大的时候,该站职工可以轮班调休,但驻站人员只能自始至终地坚守。
今年,驻守黑河几个站点的黄河水文职工都到了退休年龄,黄委上游水文水资源局提早安排,做好了新老交接。前几天,莺落峡水文站就新派来一位精干的小伙子,名叫季程,是今年刚从甘肃林业技术学院毕业的学生。我们半开玩笑地说:“希望你继承(季程)黄河水文光荣传统,把黑河调水监督工作做好。”
目前,该站尚未接通互联网,信息传输极为不便。当人们偶尔经过此处或是到此一游,看到头顶的蓝天白云、对岸的崇山峻岭、脚下的辽阔大漠,会因伟岸而生激情,会因辽阔而胸怀舒畅,会因美而生诗意。但对于水文职工而言,蓝天白云不是诗意的美景,高山峻岭只能多一份对远方的思念,大漠越是辽阔也越寂寞。
与莺落峡水文站的职工告别之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我们感叹莺落峡水文站的偏僻位置和艰苦条件。同行的黑河水文水资源勘测局职工张涛却说:“莺落峡水文站条件还算是不错的,咱们明天将要去的哨马营、狼心山水文站更加偏僻,周围都是戈壁滩,距离最近的买菜处就要60公里。”
8月18日一早,我们驱车赶往黑河流入内蒙古的第一站——哨马营水文站。汽车驶出张掖,一路向东北方向,没走多远,路就坎坷难行,加之前一天刚下过雨,道路泥泞不堪,溅起的黄泥不时打在车窗上,阻挡了司机的视线,越野车在剧烈的颠簸中缓慢前进。这样的路持续走了60多公里,用了近2个小时。
我们从戈壁、沙漠地带穿过,这里果真是无人区,不仅一路上不见行人车辆,很长时间手机也没有信号,仿佛连时间都慢了下来。下午2点多,我们终于抵达哨马营水文站。
前一天刚下过雨,这里天气还不是很热。在哨马营水文站,一位职工告诉我们:“昨天(8月17日)的降雨量为17.5毫米,在近几年是最大的一场雨。”这样的雨在这荒漠地区,已经相当于“大暴雨”了。
在哨马营水文站,新派来接替退休职工的年轻人叫张向向,今年刚从兰州大学毕业。我们在站上见到张向向时,他精神饱满,待人接物热情周到。为确保新入职的水文职工能顺利完成所承担的任务,黄委上游水文水资源局、黑河水文水资源勘测局事先对他们进行了岗前培训,除了培训专业技术外,还重点辅导了他们如何处理好与水文站职工、地方居民的关系。
驻站老职工贺师傅对目前站上的生活条件也很满意,他高兴地告诉我们:“今年刚装上空调,7月份,这边的气温连续好多天都是40多摄氏度,最高46摄氏度,那还是基地那边显示的数字。基地那边树多草多,我们在戈壁滩,周围没有一棵树遮挡,都是沙石地,估计温度还要高,最热的那天至少要上50摄氏度……”他指着远方的酒泉卫星基地,跟我们叙述这一切时,语句轻松,脸上也都是笑眯眯的,没有一点觉得痛苦难熬诉苦的意思。我问他们,那么高的温度没有空调时怎么办?他的笑容把脸上的皱纹挤得更密集了,“就待在屋里挨着呗,外面温度高,屋里能好一些。”
室外真的炎热,我们来的路上,灼热的阳光从清澈的天空直射下来,隔着汽车玻璃在照脸上、身上,裸露出来的地方灼热难忍。
这时,贺师傅热情地切开一个大西瓜要我们一定尝尝,他高兴地说:“这是前几天上级领导来慰问时带的,是宁夏产的硒砂瓜,非常甜,汁水还多。”
从哨马营水文站出来,汽车走在内蒙古地界上,一条平整的省道笔直地通往天边,大道两旁是一望无垠、沙石相杂的干地,生着一些杂草。远远地,能偶尔看到几只骆驼,却难见人影,更没有农田。
“你们看!天边那座凸起来的黑影就是狼心山。”汽车的颠簸加上单调的景色让人昏昏欲睡之际,忽然被张涛的话声喊醒,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在公路尽头的地平线上,一座突兀的黑色山峰若隐若现,有点海市蜃楼的感觉。
黑河进入额济纳旗,在狼心山分为东、中、西三条支流,西河注入西居延海,东河注入东居延海,中线则是为沿途绿洲留下的救命水路。
我们的车从省道的255桩号处下路,穿过一处铁丝网的断口往河道的方向行驶,公路以外的地面上全是石子,根本没有路,我们就在这石子滩上从狼心山山脚下走过。从公路上下来找到狼心山水文站不容易,可返回去再找公路、找那个我们穿过来的断口更难。就是在这里跑了多年的司机小张,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出口。因为时间关系,未能抵达狼心山水文站。
孤军值守
除了干流水文站点,黄河水文职工还进驻鼎新灌区开展监测工作。鼎新灌区在甘肃省金塔县,从地图上看,就是甘肃突出到内蒙古沙漠中的一块绿洲,以黑河水为主要灌溉用水。在鼎新灌区管理处,我们见到了黄河水文职工郭建林。他住在管理处办公楼一楼东头朝南的一间屋子,局促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床,桌子上零乱地摆放着一些小物件和生活用品,窗台上的几盆花倒是十分整齐,长势也十分喜人,窗外就是长在大门口的白蜡树,枝叶茂盛,绿意盎然。站在窗前,可观花、看草、赏绿树。看得出,郭建林是个热爱生活的人。看到他时我觉得面熟,聊天过程中才想起来10年前到黄河上游循化水文站采访时见过他,那时他是循化水文站的职工,2014年组织上调他来黑河水文水资源勘测局工作,驻守鼎新灌区引水口搞监测工作。时隔10年再次见面,他面色依然黝黑,只是已经褪去了当年采访他时的腼腆与陌生,取而代之的是热情和些微憔悴。见到我们时,郭建林就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特别高兴,还抱出大哈密瓜给我们吃,我们不吃,他就坚持让我们带到路上吃……
郭建林介绍,在这里日常的工作量并不大,由于灌区引水是阶段性的,引水期间的水流相对稳定,只需每天骑上摩托车到50公里外的引水口门处观测水位,按要求校测流量。对于每天骑车往返100公里的行程,郭建林并不觉得辛苦。他说,本地居民习惯了走数百里见不到人烟的状况,所以50公里根本算不了什么。看到了郭建林工作的环境和场景,我们感受到了他的孤独、寂寞和坚持。
临别时,我看到郭建林的眼圈红了,跟我们当年在循化挥手告别欢迎再来“家”的感觉大为不同。长时间一个人处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既要完成组织交给的业务工作,又要处理好与群众的关系,还要因流域调水和当地用水之间的矛盾而承受一些委屈。他在这里工作生活不易,3年了,还没有找到家的感觉……听到张涛说了这些,我不由得心里酸酸的,车里的气氛略显凝重。是啊,他们是黄河水文队伍中肩负了特殊使命的一支,从黄河来到黑河,孤军值守,身体和心理承受着种种不适……但他们都出色地完成了所承担的工作任务,是值得称赞的黄河水文人。
张涛说,黑河水文水资源勘测局贾康中局长或者其他领导来检查指导工作,或是工作人员每次来取水、测流时,都尽量把到这里的时间调整在饭点,这样能多跟郭建林交流,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让他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
我们理解了“有水才有生命”这句话的含义。在这片黑河流经的严重缺水的地区,大河小渠里面流淌的不是水,而是金灿灿的粮食,是沉甸甸的黄金,是鲜活的生命!只有在这里,人们才更深刻地理解“滴水如金”一词的分量。
童话成真中的水文力量
“你们往右边看,沙漠里只要能看到绿色的地方就是黑河流过的地方,就有胡杨树。”张涛给我们当了一路向导。这条路他跑了6年,实在太熟悉了。他也是80后,6年前从部队转业到黑河水文水资源勘测局。他说,感谢在部队高强度体力训练的经历,使他能够适应经常“长途跋涉”,还不觉得很辛苦。
他这次行程还兼顾取水样的任务,他说:“把这几处水样顺利取回来,要跑3000多公里, 5天时间,相当于从张掖到香港了。每个月都要到几个站点和东居延海提取水样送去化验分析,这项任务虽然不难,但是路途太远,中间要穿越戈壁、沙漠,方圆几百里的无人区,一路上人车稀少,一人开车在路上,万一车子出点状况或是遇到什么情况,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因此,我们规定取水样不能独自出车,一定要两个人,好有个照应。”
离东居延海越近,我们的心情越激动,远远望见写着“小小居延海,连着中南海”“大漠童话”字样的高大的宣传牌醒目地矗立在路边。有水的地方,花草树木总是旺盛,有水的东居延海,怎么看都美。如今的额济纳,已成了旅游胜地。
在额济纳旗,年均降水量只有35毫米左右,年均蒸发能力却有3840多毫米。这组强烈对比的数据令人对这里的气候环境感叹不已。
据额济纳旗水务局的负责人介绍,自2000年国家实施黑河调水以来,东居延海已经连续12年没有干涸。目前,东居延海的水域面积维持在40平方公里左右。
蓝天下,平沙莽莽,远山迷蒙,一眼望不到边的东居延海就像一颗蓝宝石,安静地躺在漫漫黄沙的怀里,碧波荡漾。清凉的风徐徐吹过,站在岸边,看翠绿的芦苇随风轻摇,水面漾起波纹,一圈圈散向远处,迎着初升的太阳望去,水光潋滟,鸟儿在天空翻飞鸣叫,鱼儿在水里自在地游弋……
站在东居延海边,张涛说:“每一年不同季节来取水样时,看到沿岸的用水得到了保障,东居延海水域一点点扩大,生态一点点恢复,就觉得心情特别好,觉得我们的付出和所受的委屈都是值得的,为自己能为黑河调水贡献一点力量感到自豪。”
我们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感动和感恩,感动于人力的伟大,感恩于大自然的惠泽给塞北大漠带来生命的奇迹。当人们欣慰于大漠童话成真时,我们欣慰的是童话成真的背后有着水文人的默默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