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蓉青
中国的先锋派话剧兴起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它不同于荒诞剧的天马行空、逻辑混乱。先锋派话剧源于生活,试图以生活作为角本,还原于生活的繁琐、苦闷、挣扎,来抒发情感,撕开现实的缺口,找到生存的意义。孟京辉《恋爱的犀牛》无论从写作的意旨上还是艺术特色上,都既承接了先锋戏剧的特点,又有创新与突破。
一、“犀牛”的意象:生活中人人都有犀牛的盲目与执着
尽管孟京辉以重笔开场第一幕来描述爱情的期望与美好,然而,现实的无情最终把一切的美好都会毁灭。对爱情大大的问号,复杂的情感纠葛,都表达人生痛苦与无望,因为爱情的沉重,因为生活的压抑。在整场戏剧中,演员夸张式阐述爱情,都有一种浓浓的讽刺意味。
马路是动物园的犀牛饲养员,深爱着办公室文员明明,可明明却爱着另外一个人陈飞。但明明遇人不贤,陈飞是花花公子,明明只是他众多临时女朋友中的一员。爱是自私的,这对于明明来说痛苦不堪,常常以泪洗面。陷入单相思中的马路,执着与固守,也让他常常陷入痛苦中,为了明明,他什么都愿意付出,也常用鲜花、巧克力、誓言、诗歌等方式来吸引明明的注意。明明在最脆弱时将自己给了马路,让马路误以为他得到了明明的爱,并且天真地以为自己彩票中了大奖,这份爱情更有了经济基础,但明明依然不爱他,坚持要去找陈飞。一个风雨之夜,马路绑架了明明、杀死了犀牛,并准备与明明同归于尽……
剧场第一幕以隆重的场景,众人建造一座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钟,铭刻着市民G“我要把我爱人名字刻上大钟的墓座,旁边再刻上一颗心,代表我们坚贞不渝的爱情”,以高调的语态,来表明对爱情的美好,但现实正如演员夸张的反问一样:“爱情是什么?”期望中的美好,却在生活面前破碎不堪。
压抑的感情,生活的繁嚣,表现出的是一种无望,就如塞缪尔·贝克特在《等待戈多》中所表达的:“人生就是一种等待,一种痛苦无望的等待,但也正是在这种等待中保留着一点点无济于事的慰藉和生存的力量。”
现实是残酷的,与其苦苦追寻虚幻得不到回应的美好,不如转身,握住真实,或许平庸、或许枯燥,但它踏实。孟京辉通过不同的场景,试图为现实中的爱情找到一种答案。
陷入爱情中的男女,就像生活中的你我他,如犀牛一样盲目而执着。这种盲目和执着是好是坏?从坏的方面看,它或许会让你跌得粉身碎骨,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人们正因为心存这份盲目而执着的美好,才在沉闷的生活中撕开了一个缺口,让我们看到光明与找到活下去的勇气。
“当你回想这个戏的时候,你会发现它像一团空气一样伴随着你。你可以喜欢或者不喜欢,你可以沉迷得深,也可以沉迷得浅,但是你觉得这个咒解不开,你跟着掉了进去。”孟京辉认为《恋爱的犀牛》是个魔咒。而解不解得开,看造化,更看领悟,但是看完之后,每个人都会陷入思索之中,于心中永存的美好爱情,得之或失之,都是一种情缘。或许,我们都是“马路”与“明明”,我们都是盲目的“犀牛”,永远都在错综复杂的爱情中寻找,而迷惘与希望永远同在。
二、还原与突兀:孟京辉先锋戏剧的艺术亮色
对生活场景几乎原封不动的照搬,是孟京辉戏剧的一大特点,如贩卖牙刷的那场戏,就源于每个观众的生活场景,就如同发生在你我的身边,每个人都耳熟能详。《恋爱的犀牛》注重与观众面对面的交流,让观众直接参与剧景中,形成共鸣。在该剧中,孟京辉现场邀请观众参与表演创作,又把观众当做倾诉对象作为舞台上下交流的途径,使剧场形成一种互动。或许一句生活中的平常台词,或者一个动作,就把观众带进戏中,使观众身临其境,共同来完成剧景的推进工作。这就是孟京辉先锋戏剧对生活的还原。
然而,如果只是硬生生的照搬生活场景,那么戏剧就会显得索然无味。孟京辉通过突兀这一艺术手段,将生活上升到了戏剧这一艺术层面。
人生荒诞且繁琐,卑微的爱情无法承受生活的沉重,为了突显这一主题,孟京辉在戏剧中制造出非正常机械性的停顿,无铺垫的突兀插入式情节,营造出了一种荒诞、戏谑的意味。如马路与明明的对话中,突然出现机械性的停顿,犹如电影中播放中的卡带一样效果,给观众造成一种错觉与惊讶,以非正常式的技术与人为方式,来为黑白的剧情注入一丝新鲜感。毫无铺垫的插队情节,也与机械性停顿有异曲同工之效。如马路与朋友玩牌时,突然插入卖牙膏的广告员,荒诞而无厘头的表现方式,增强了戏剧荒诞的效果,让人发笑。这种通过强烈的反差,形成强烈的感官刺激,增加喜剧元素的表现手法,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种方式,也是希望以另类的手段,撕开沉闷生活的一角,让活在压抑中的人们找到一丝生活的乐趣。
孟京辉在《恋爱的犀牛》中,还大量运用象征手法,以隐喻来反映现实。如标题“恋爱的犀牛”中的“犀牛”,就具有特定的象征意义:如果不是彼此的情投意合,再怎样都是徒劳。这种手法能使观众从剧情中产生追问与反思。
戏剧还大量采用了戏仿、拼贴以及重复等多种戏剧表现方式,清晰地反映出演员的性格特点。一个动作,一句台词,就能把人物性格丰富地表达出来,这也是具有明显先锋派戏剧特征的之一。
《恋爱的犀牛》的台词雅俗共享,生活与舞台话语共存。人物对白口语化、生活化,而旁白则加入一些舞台语言元素。在对爱情的表白与对白中,抒情意味浓厚。而对苟且生活的描述中,则直接导入日常的人物对话。这是一种反烘,更是一种反讽。因为,理想往往是阳春白雪,而现实生活都是一地鸡毛。
诗意语言表达的是浪漫的情怀,通俗直白语言表现的是生活的平凡,两者相互交错,换来的是时空变幻的感觉,营造理想与现实的强烈反差,将这部戏剧推向了一个比一般先锋戏剧更高的层面。
(作者单位:湖南艺术职业学院)
责任编辑 孙 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