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婵 黄葶
她是一名出色的舞蹈家,曾凭借在舞剧《边城》中对“翠翠”形象的精彩诠释,登上个人艺术生涯的巅峰。她又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领头人,集湖南省文联副主席、湖南省舞蹈家协会主席以及湖南省歌舞剧院有限责任公司党委副书记、总经理等多重身份于一身,她参演和策划、创作的舞蹈作品广为传播,深受好评。提及舞蹈,她深情感怀,字里行间洋溢着对于舞蹈的热爱与执着,以及对于湖南舞蹈的责任与担当。
《创作与评论》:众所周知,您策划创作了众多优秀的舞剧和舞蹈诗。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产出如此多高标准、高质量的作品,源于什么样的初衷?
杨 霞: 这源自于我热爱舞蹈的“情结”。从2003年担任省歌舞剧院副院长,到2016年任院长,13年间我一手策划的作品共六部,分别是《南风》《天山芙蓉》《温暖》《桃花源记》这四部舞剧和《春花秋月》《舞乐潇湘》这两部舞蹈诗。在别人看来,做剧是一件麻烦事,从选材到搭建主创团队,从后期演出设计到场地选择,有太多需要操心的事宜。很多人劝我说“你做副院长的时候已经拿到各类大奖了,干嘛还去折腾呢?”可是,我一直坚持为舞蹈事业而忙碌,因为我是舞蹈演员出身,除了“热爱”就没有想过其他。正是这份“热爱”情结,让我觉得“推出好作品,推出好人才” 是我的职责所在。这么多年来,省歌舞剧院一直很稳定,就源于一直有戏、有剧、有事业。我的工作和生活长期是“两点一线”,时间都耗在排练场和办公室。在排练厅看作品,在办公室还是看作品的相关材料。每天最晚下班的那个人一定得是我。我认为,一个院团如果出不了好剧,就无法有所作为,没有作为就没有资格去阐释那份对舞蹈爱的坚守。
《创作与评论》:您的六部代表作都是“主旋律”新模式的创作,是什么促使您确立剧本的基本构思和价值取向?
杨 霞: 找“主旋律”是我做剧的一个特点。比如最开始的《南风》,是根据舜帝南巡的传奇故事创作,讲述了他南下洞庭、远征九嶷,以仁义厚德受到万民顶礼,赢得娥皇、女英的忠贞爱情的故事。这是我们湖南一个非常有特色的题材。做《天山芙蓉》是因为这是一段值得铭记的历史,也是一个很适合舞剧创作的题材。在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时,我们想用这部舞剧给祖国母亲献礼。这个剧讲述的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八千湘女响应祖国“保卫边疆,建设边疆”的号召,入伍赴疆,为新中国长治久安奉献壮丽青春的往事。选择《温暖》这个戏做舞剧,是因为那一段时间“老人摔倒没人扶”等新闻层出不穷,看了之后让人感觉到中国人的道德哪去了?当然,这些社会现象确实存在,但也要看到好的一面。我们做舞剧的有责任也有义务将那些好的现象搬上舞台,弘扬一种正能量。当时我们手里还有很多好题材,比如“山沟影院”,重现了2010年感动中国的农村电影放映员马恭志的故事。他克服身体残疾,从15岁开始,22年走遍1000多个村寨为250万余人放映电影1万多次等。虽然有很多好题材,但很多人不愿意去做这个,总会担心没有观众看。其实,能够激励人的作品不会失去观众,正能量的东西不怕没有市场。我经常跟团员说,作为一个国家院团,不为国家改革发展大局服务,那国家为什么要来支持你呢?一个艺术家如果没有最起码的良心、品格和最基本的社会观,所做出来的作品别人都无从评价。所以,我将创作“主旋律”作品作为选材的价值取向,在每一部剧中寻找新模式的创作方式,这也是团里工作的重中之重。
《创作与评论》:“寻找”本身就具有价值,每一次创作都是一次艰巨的“寻找”。您想通过寻找的足迹向观众传达什么样的现实意义?
杨 霞: 2007年出来《南风》,表达的是以德治国,站在依着正面的素材想走市场的角度,整个舞剧做得很漂亮。《天山芙蓉》最开始是为了参加第二届湖南省艺术节做的现有题材,但当我三上天山采风后,就完全改变了最初的想法。经常被素材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自己,决心要做一部好的艺术作品献给湖南母亲,因为情感投入使参赛已不再是目的。这两部剧的编导风格完全不一样,赵明的舞蹈偏向于用舞蹈说话,而谢晓泳的剧注重走感情路线,更为朴实。针对社会大环境而作的《温暖》,是想在大量负面报道中传递正能量声音。近期的《桃花源记》,在最初选剧的时候非常激动,但创作过程确实太难。我们一直不放弃,是因为我完全认准了这个题材。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桃花源,这个题材空间非常大,怎么辛苦都不为过。第一版的时候,有一些观众反映看不懂。之后,我们进行了第二版的修改,在结构上重新梳理。为了更完美,我带着团队再次采风,进行了第三版的修改,将湖南元素(比如顺拐)揉了进去。湖湘文化是一个巨大的宝藏,非常庆幸自己生活在湖南这块宝地上,有取之不尽的素材供作品选用。
《创作与评论》:作品名称具有独特的功能结构,作为独立作品识别性的标志,您为作品取名的时候有一些什么样的考虑?
杨 霞: 为作品取名我特别喜欢直接。《南风》最开始取名《大爱千秋》,后来隐喻“南风拂舜日,驱象耕田禾。仁义化荒蛮,威武降恶魔。斑竹二妃泪,苍梧九嶷歌。大爱千秋颂,厚德天地和”里的“南风”为名。《天山芙蓉》的来由中,“天山”会让大家联想到新疆,“芙蓉”一看就是湖南,名字就是这么直接而简明得来。《温暖》是我在开车的时候,突然灵感一闪,一下就冒出来了。《桃花源记》也是这样,团队成员商量着取名《寻梦桃花源》,但我坚持直接以“桃花源记”为名。我认为在把握剧的名字时,能够直接给观众印象的就别绕弯,不要因为追求概念,而飘忽浪漫地取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让观众去猜想。“桃花源记”这四个字,让观众一看就会对这部戏先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熟悉”,用最少的语言来说明一件事情是最高级的,特别是名著名人直接就是品牌。
《创作与评论》:国家艺术基金2016年度资助项目音乐剧《袁隆平》已立项。站在多元文化的立场,从文化表达和本土经验的跨界视点,您是先选择了“音乐剧”还是“袁隆平”?
杨 霞: 歌舞剧院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做舞剧,从来没有做过音乐剧,所以我想带着团队尝试做一个音乐剧。之所以选择“袁隆平”,一是他个人非常丰满,虽然是一个科学家,但是他骨子里非常浪漫,会跳踢踏舞,会对着野猪拉小提琴等;二是他的经历非常丰富,在科研过程中克服了很多困难,“全世界没有饥饿,每个人都能吃上饭”就是袁隆平最朴实的梦想,而这种科学家坚持梦想的精神,正符合了中国梦所讲的“一辈子做好一件事情”的理念。选择音乐剧是因为它可唱可说可跳的多元表现手法,能多角度完满立体地塑造这个人物。如何把音乐剧本土化,突出区域元素,是这部剧创作的难点和突破点。
《创作与评论》:区域元素与民族舞蹈形态在您的小舞蹈作品中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杨 霞:是的。2014年做的大型风情歌舞秀《春花秋月》就是很多小舞蹈作品组串起来的。由“春之韵—华夏篇”“花之妍—潇湘篇”“秋之炫—风情篇”“月之美—圆梦篇”四个篇章组成。用“春之韵”来展示传统文化;用“花之妍”来呈现湖南土、侗、苗、瑶的风情以及服饰;用“秋之炫”来演绎各民族的文化特色与内涵;用“月之美”来表达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幸福追求。我准备再做一台湖南少数民族的民歌民舞类特色小作品,大约于今年12月份推出。无论大小节目的创作,我都会关注湖南本土特点的题材,都会立足湖南区域民族文化形式的传播。
《创作与评论》:从一名优秀的演员到一位出色的专家院长,这和您的成长经历有关系吗?
杨 霞: 我对歌舞剧院的感情非常深,十二岁那年就来到了歌舞剧院,在这启蒙,在这长大,在这拿奖,在这成家,所有成绩都是在这个地方取得,以院荣为己荣。所以对于歌舞剧院,我一直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很多人不能理解我,总是劝我不要这么拼命,每年完成国家安排的任务就可以了。没办法,我就是想做事,就是“傻”,而且还不求回报。从一个演员成长为院长,最重要的就是用心。要用一个艺术家的敏锐度去抓题材,然后要有一个商人的头脑去算资金。有些领导会在自己的岗位上做的红红火火,有些领导则是处于“给多少吃多少”的状态,不断的吸收和学习十分重要。我经常跟中层干部的强调,歌舞剧院的利益高于一切,生活与工作难免有冲突,如果你要当这个干部,那肯定你生活上多少会有些吃亏,需要克服一些困难。我是一个特别不喜欢当行政领导的人,所以我跟大家开玩笑说,我只做我专业以内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你们不要找我。后来,我明白了,很多好的想法如果没有人支持的话什么也实现不了,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那我就要把剧做大做好。
《创作与评论》:团队氛围是一个团队创造力最直接的影响因素,您是如何提高团队的创新绩效的?
杨 霞:我心中看得最重的是团队成员,他们真的非常辛苦。对待他们,就像对待我的孩子一样。我自己的孩子可以打骂,但是换做别人的话,我就会特别的心疼。我们的团员工资不高,排练还特别累,但他们还是无怨无悔。我要求自己永远跟他们在一起,不管是下乡还是巡演,我都会在现场盯着,即使在外地出差,一忙完也会直接赶过去。作为一个领导干部,我要求自己以身作则、率先垂范。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源于对事业的一份热爱,才会坚持那么久。我一生的追求就是做好戏、演好戏,毕竟我有一个很好的平台,很多领导也非常信任我。人就是这样,无欲则无求,我的脾气性格使我很少顾及那么多,没有顾忌的时候做出的东西反而更好。
《创作与评论》:面对创作过程中的各种艰辛,您有过委屈吗?
杨 霞:有时候也会觉得很委屈。我经常在开车的时候,把自己搞得又气又急,经常要把车停到一边,让自己先冷静一会。冷静的时候我就会想,这个戏还能不能往下走?该怎么走?是不是要走另外一条路?这条路真的走不通?经常会有很多疑问。但是,我这个人属于越挫越勇的性格,越是走投无路的时候越能激发斗志。只要我认准的事情,一定会坚持去做,尽一切所能拿捏到位。其实,我觉得做事很简单,最主要的就是两点:第一是热爱,第二是坚持,必须要有百折不挠的坚守精神。
《创作与评论》:您作为湖南省舞蹈家协会的领头人,最近几年带领湖南舞蹈事业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
杨 霞: 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这几年湖南舞蹈事业确实做得有声有色,不管是专业舞蹈,还是群众舞蹈,都成绩斐然。比如湖南省歌舞剧院推出了《南风》《天山芙蓉》《温暖》《桃花源记》等大型舞剧,特别是《桃花源记》最近在国家大剧院拉开了“湘戏晋京”优秀剧目展演的帷幕,演出效果非常好,广受观众和专家好评。由湘西歌舞团推出的大型民族舞剧《凤凰》,马上要参加第五届全国少数民族文艺汇演。湖南在中国舞协组织的大型比赛和活动中,近两届获得的金奖历年来最多,产生的影响非常好。同时,为了促进湖南舞蹈事业的发展,我们还做了很多工作,比如大力扶持精品力作、对于后备力量的培养、对新农村舞蹈教师的公益培训、对舞蹈编导专业技能的培训等等。
《创作与评论》: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今天,舞蹈事业可以说迎来了春天。您对湖南舞蹈的发展有何希冀?
杨 霞:我希望湖南的舞蹈不管是大型作品还是小型作品,多创作一些具有“湘味”和地域特色的作品。不是空想,而是实干。湖湘文化博大精深,不管是人物、历史还是民俗,有挖不完的题材。作为一名湖南文艺工作者,站在广袤的湖湘土地上,不是没有题材可挖,而是看你具不具备独到的眼光。这次我们在《桃花源记》中有所尝试,把湖南元素放进去,从而做出了有特色的湖南舞蹈。同时,我还希望能把湖南少数民族的元素予以充分的挖掘和整理,并进行创作和提升,打造湖南舞蹈的扛鼎之作。我相信,按照这个思路去做,湖南舞蹈在全国应该是排在前列的,湖南舞蹈的来势以及未来的发展都是相当可喜的。
“心心在一艺,其艺必工;心心在一职,其职必举。”杨霞倾其所有的努力与智慧,浇灌湖湘舞蹈的蓓蕾滋长和百花盛开。数十年如一日,无论是在表演舞台的聚光灯下,还是在人生舞台的漫漫长路中,她始终长袖善舞,不忘初心,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砥砺前行,努力成就湖南舞蹈事业更加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