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影不离(节选·风镇)

2016-05-30 10:48薛涛
文学少年(绘本版) 2016年8期
关键词:清潭铁桥旅行家

薛涛

1

汽车停了,司机扭回头懒懒地说了一句,“风镇到了。带好行李,下车。”

窗外不见小镇的影子。

晓笛问:“风镇在哪啊?”

司机望着窗外,淡淡地重复一句,“风镇到了。带好自己行李,下车。”

晓笛自言自语,“怎么看不见啊?”

司机终于多说了一句,“我也看不见。反正到风镇的都在这儿下车。”

汽车一秒钟都不愿意停留,呼啸着闯进一片密林,密林很快就把公路和汽车一起吞没了。晓笛就这样被汽车抛弃了。

一座铁桥跨过一个清潭,另一头远远地连接着一个小镇,小镇的入口飘着一面旗帜。铁桥、旗帜,这些都是少年的信中提到的标志,想必那里就是风镇了。晓笛一阵头晕,蓝天和密林旋转起来。一路颠簸,顽强的晓笛终于晕车了。晓笛背靠桥栏蹲下来,以她现在的状态无法跨过铁桥进入风镇。

桥下的清潭盛着一块瓦蓝的天空,天空四周嵌着茂盛的青草和各色野花。最多见的是那种粉色的打碗花。那阵风过后,水汽蒸腾,一脉清香随后扑上来。

晓笛站在桥头,唱起新学的唱段,声音轻微地从桥头荡起,随后渐强、渐高,婉转飘过清潭涌向四野。清潭上的花草棵棵静立,似在倾听。晓笛唱完,收起气息,等候桥下的回应。寂静片刻,桥下的清潭里传来一声蛙鸣。

晓笛慢慢蹲下来,望着桥下那片花草簇拥中的天空。突然所有的青蛙开始齐声歌唱,更多花朵从草丛中探出头来。清潭里的波纹从四周生起,一波一波向中心聚拢,瓦蓝的天空跳荡起来。

一只乌鸦出现了。乌鸦落在桥的另一头,静静地蹲在栏柱上。晓笛大吃一惊,它一定就是少年信中提到的乌鸦。

晓笛对那只黑煤球没兴趣,她现在只想跟爸爸说话。

爸爸这时刚登上一座山顶,他把束缚他的大地踩在了脚下。他一直想找一个最大的房间,高高的柱子、宽敞的厅堂,四周的墙壁和头顶的天棚是透明的。现在他找到这样的大房子了。他想告诉妻子和女儿,他找到透明的大房子了,这房子就盖在山顶。他打的电话一接通,伟大发现还没说出口,妻子就抢先告诉他一个震撼的消息——女儿离家出走了。女儿的信没留下太多有用的信息,只有白云观的名字还有点用途。爸爸和妈妈短暂交流之后,都迅速挂断电话。之后又接通了互相安慰一番,爸爸说有了白云观这个名字,他一定能找到女儿。妈妈说别天真了,中国有很多道观都叫白云观,你半年都找不到女儿的。夫妻俩都叹着气,无奈地挂了电话。

晓笛试探着走上铁桥,接近乌鸦。少年说过,独自跨过这座桥能加10分。不过犹豫超过5分钟的话,会扣掉5分。栏柱上的黑煤球肯定就是裁判了。晓笛不想丢分,决定快速通过铁桥。乌鸦坚定地立在桥头,朝晓笛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乌鸦一叫,青蛙的合唱突然稀稀拉拉。乌鸦是这一带的霸主。它叫了,别的虫子和鸟都赶紧闭嘴,不敢吭声。

晓笛在它面前停住,看见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它诡异地与晓笛对视,好像要跟她宣布些什么。也许是这个关口的规矩吧。它的气势不可一世,不像屈尊为别人做事的奴仆,居然愿意为深山的少年做裁判。这算怎么回事?

晓笛心领神会,朝乌鸦说:“我按规矩过去。”

乌鸦就等晓笛这句话。晓笛说完它便飞起来,在铁桥上空盘旋一圈,朝镇子飞去。最后乌鸦落在一棵桦树的顶端。晓笛观察了,镇子入口处光秃秃的,既没有墙头,也没有电线杆,唯一的桦树梢儿是最好的落脚点了。

乌鸦仰头望着空中的云彩,不再监视晓笛。一阵风吹过,一面蓝色的旗子随风摆动,显出几个字:“太重的,留下。” 晓笛不懂这几个字里的含义。街道从桥头开始,伸进小镇,弯弯曲曲没了踪影。街道被小镇吞到肚子里去了。晓笛刚要迈进小镇时,乌鸦突然呱呱呱地叫了一阵,像是大笑。

乌鸦的笑声里似乎藏着一分得意。这分得意意味深长,让晓笛匪夷所思。

2

风镇安静地蹲在铁桥的另一端。晓笛顺着街道乖乖走进小镇,一路顺利,没发生任何事端。没有怪兽出没,也没有从天而降的大门。这样走下去再有十几分钟就能通过了,晓笛有些失望。假如这样顺利就太没意思了。这时,晓笛的耳边又响起乌鸦意味深长的大笑,心里又产生一丝期待。但愿乌鸦的笑声中藏着玄机。

街道两旁闪出的一家小店名字很特殊,叫“测心吧”。牌子上还写着:“5秒钟知道你有多少杂念,心事有多重”之类的广告词。小店的生意很兴隆,门口排着长长的人群,比旁边的饭店都好。晓笛好奇,凑过去看热闹。

晓笛问一个正在排队的旅行家,“这个小店是干什么的?”

怎么知道是旅行家呢?从装备和衣着就能看出来的。

旅行家上下打量晓笛,“小孩,你是新来的吧?”

“是啊……”

“你一个小姑娘乱跑什么啊?跑到这地方来,还怎么出去?”

“怎么出不去呢?顺着大街走出去呗。”晓笛的心跳加快了。很明显,旅行家的话里有话。

“刚来的人都这么认为。其实不是这么回事。这条街绕过来绕过去,绕上3天还在镇子里。”旅行家沮丧地说道。

“你真笨。过不去就往回走,跨过铁桥不就出去了吗?”

“无知,无知。那座铁桥只能进不能出。我们试过多少次了,再试要发疯了。”

“真长见识啊!”晓笛半信半疑。不过旅行家一副认真的样子,不像是一个拿小孩取乐的人。

“跟一个新人交流,真费劲。”旅行家叹了口气。

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从小店里出来,无奈地摇着头。

旅行家拉了他一下,“啥情况?”

蓬头先生说:“还是超重……我已经够超脱了,检测结果还是超标。我怀疑那个仪器不准。”

旅行家说:“到时候试试不就知道了。”

蓬头先生说:“试过了。前天那场大风,我试了。我像一根树桩子纹丝不动。”

旅行家说:“那就别怀疑仪器。你心事重重还能不超重?放下你的财富很难吗?”

这时候,排到旅行家了,旅行家回头看了晓笛一眼,说:“你也过来测量一下,我估计小孩不会超重。下一场大风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旅行家拉过晓笛时,后面一个愁眉苦脸的家伙不高兴了,“小孩也不能搞特殊,去后面排队。”

旅行家对后面的家伙说:“你的问题是不能放弃手中的权力。放下吧,再不放下你就得在这里熬到退休了。”

晓笛站在小店门口,欣喜、紧张,四处张望。她确信自己已经置身在一个古怪的小镇了。晓笛没跟旅行家去称量“心事”。跟那些心事重重的大人一起排队太乏味了。晓笛沿街走下去,她想探索一下小镇的出口。晓笛更喜欢玩迷宫游戏,找不到出口的感觉才有意思。

这个小镇拥挤不堪,到处是惶恐的人们。他们都是误入小镇滞留下来的人们。晓笛在镇子里转了半天,果真没找到出口,那些看似出口的地方实际上都走不通。晓笛向路人打听出口时,人们都愣愣地看着她,把她当作无知的孩子。风镇只有入口没有出口,这是尽人皆知的常识。

晓笛不知不觉又走回到镇子的入口。乌鸦仍旧立在树梢儿顶端,见晓笛过来嘎嘎叫了两声。晓笛试探着接近桥头,尝试通过铁桥原路返回。晓笛的脚刚刚迈上去,铁桥没有什么异样。青蛙的合唱重新开始了。晓笛放心大胆地往前走了几步,并没有发生什么怪事,铁桥仍旧是铁桥,树梢儿仍旧是树梢儿,蛙声继续演唱。晓笛再低头看脚下,怪事还是发生了,她的左脚仍旧踏在第一级石阶上,原地未动。晓笛不服气,跑了几下,低头再看,左脚还是踏在第一级石阶上。她的脚步被固定在第一级台阶上了,这确实很奇怪。

乌鸦又发出一阵大笑,蛙声戛然而止。乌鸦的笑声给风镇营造出幽闭、怪异的气氛。

晓笛这才意识到,这个迷宫一样的小镇并不好玩。

3

晓笛连续在几个胡同中穿行,没找到风镇的出口,却把一个老人碰倒了。

只是轻轻一碰老人就倒了。她又瘦又小,单薄得像一张纸,一阵风便能把她吹走。所以,晓笛一碰,她就倒了。晓笛吓得大叫一声,伸手去扶老人。

老人咳嗽一声,嘟囔着,“我自己来……自己来……自己的事不麻烦别人。”

晓笛说:“好像是我把您撞倒的,我得管。”

晓笛充满歉意,乖乖蹲在身边等待老人起来。老人瞪了晓笛一眼,满脸通红。刚才摔了个跟头,她担心摔倒的姿势不雅观,非常尴尬。

老人说:“人摔倒的时候很难看。刚才我是不是很难看?”

晓笛说:“您摔倒时像戏台上青衣的舞蹈。”

老人盯了晓笛一眼,咧嘴笑了。

“我来这个小镇三年了。三年前我下车透气,跨过铁桥就回不去了。是好奇心害了我……”老人费力地站起来,又顺势坐在街边的一个竹篓上。

“听说能随一阵风飘出去。你那么轻,不难吧?”晓笛说。

“我是个又轻又重的怪人。身子薄得像纸,一碰就倒。风还嫌我太重,不带我走。”老人无奈地摇摇头。

晓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懵懂地看着老人。老人摇摇晃晃站起来,搭了晓笛一把,重心终于稳定了。

“我心事太重,风带不走我。”老太太苦笑一下。

“让心事少点嘛。你们大人们的心事太多,何苦呢?”晓笛非常好奇,风镇里的大风不在乎体重,在乎心事,真是古怪的风。

“这就是大人和小孩的区别。我天天担心老伴儿啊。他是一个木匠,每天爬到屋顶干活,危险……”

老人叹了口气,又坐回到竹篓上。也许是心事太重的缘故,竹篓吱呀一声被压瘪了。老人这才想起应该去称量心事了。老人把手递给晓笛,借助晓笛的力气站起来。

“大风来的时候,我告诉你。下次你一定能行。”晓笛说。晓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老人。

“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姑娘。风镇有个气象站,气象站不预报别的,只预报大风。大风来的时候,广场上的喇叭就响了。它一喊,人们都跑出来。大风真管用,每次都卷走几个人,他们真幸运。你说,什么时候轮到我呢……”老人叹口气,望着空荡荡的天空。

“每次才带走几个……我怎么办呢?下次能轮到我吗?”晓笛的心事一下子沉甸甸了。

晓笛和老人不觉间来到风镇的入口。老人疲倦了,在桦树下面坐下来。晓笛无话可说,蹲在老人身边枯坐。整个镇子也疲倦了,寂静下来。乌鸦默不作声立在树梢儿,像一个哨兵。老人和晓笛这样坐下去,眼看着星星一颗一颗探出头来。星光冰凉地泼洒在身上,寂寞也悄悄爬上心头。晓笛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大风还没来,初秋的夜早早降临风镇了。

晓笛突然说:“其实我还能为你做一件事。做了这件事,我也就不愧疚了。”

“说说看,姑娘。”老人舍不得打击这个小姑娘的诚意。

“我会唱戏。你需要吗?”

“你还唱戏?需要!太需要了!”老人干涩的双眼闪出一丝水亮。

晓笛清清嗓子,唱了一段《天女散花》,“云外的须弥山色空四显,碧钵岩下觉岸无边……”。晓笛还没唱完,天上的星星立刻多了两层。晓笛又唱了一段《嫦娥奔月》,月亮也出来了。只有乌鸦一反常态变得躁动不安,整个树梢儿跟着它摇摇摆摆。乌鸦不喜欢歌声,不喜欢青蛙的歌声也不喜欢晓笛的歌声。乌鸦注定无法成为一个戏迷。

老人听罢心清气爽,禁不住说道,“听你唱戏,比吃清心丸效果好啊!”

老人刚说完这话,乌鸦抖抖翅膀,发出两声沙哑的干笑。老人懂它的意思,它在警告她不要妄想离开这个镇子。

晓笛亮起身段张口再唱,乌鸦发出一连串的怒吼,竟然从树梢儿坠落,直接朝晓笛砸过来。晓笛呆住了,一动不动等死。乌鸦就要砸在晓笛头上时,却一抖翅膀掠了过去。这个举动是一次很明显的警告。

乌鸦无法忍受晓笛的歌声,把这歌声视为对它的挑衅。

乌鸦要时刻提醒这里的居民,它才是风镇真正的主宰。

P60-61胖子和瘦子

文·图/[英]大卫·麦基 译/柳 漾

很久以前,有一位著名的瘦子将军离开了海军部队,到一个安静的村子里定居。村民们都惊讶地盯着他看。他们纷纷写信、打电话给朋友,告诉朋友关于瘦子将军的事。和这么著名的将军住在一个村子里,他们觉得自己也有了一些名气。

据可靠消息称,住在瘦子将军隔壁的人,突然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不过,这只是因为瘦子将军晚上睡觉的时候,打呼噜的声音很大很大,邻居家的房子就像暴风中的小船一样摇摇晃晃。毕竟,瘦子将军在海上待了这么多年。

可靠消息还说,住在瘦子将军对面的人也搬家了。不过,这只是因为他家的宠物狗搞不明白,为什么瘦子将军会像狗一样叫着玩。毕竟,常年在海上的瘦子将军并不经常看到狗。

这回绝对是可靠消息,村民们很快发现瘦子将军竟然是个吹牛皮大王,他说自己什么事都非常在行—没有谁比他更厉害。不过,谁也没有抱怨。毕竟,你不能对一位像将军那么重要的人抱怨什么。

有一天,另一位著名的胖子将军也来到这个村子里居住。他看上去和瘦子将军有些不同,不过,他们的行为一模一样。就像瘦子将军一样,他也吹牛说自己什么事都非常在行—没有谁比他更厉害。

过了不久,两位将军开始举行比赛来确定谁更厉害。

有的比赛项目很好玩,比如,比赛谁能憋气憋得更久一点,村民们看了不禁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有的项目很愚蠢,尤其是那个测试,看谁从楼梯上滚下来次数最多,而且还不能哭。有的项目就不那么好玩了,比如,比赛看谁能数出更多的星星,可是,两位将军总是很大声地数出来。

自从他们比赛谁能让奶牛跳得更高之后,村子里的其他动物总是提心吊胆。一两个月过去了,比赛惹了不少麻烦。即使比的东西非常实用,也常常会把村子里搞得鸡飞狗跳,像是看谁能抓到更多的老鼠。不过,老实说,名人总有些奇怪的地方。而且,这两位将军的确很出名。平凡的村民们,谁敢批评他们呢?

有一天,两位将军又开始了一场比赛,看看谁能把煎饼扔得更高,当然,他们是在屋外扔的。村民们再也受不了了。麻烦的是,有一群海鸥总想把煎饼叼走。两位将军想喊一喊,吓唬吓唬它们,可是没有用。于是,他们换了一个比赛,看谁能喊得更大声。然后,那些安静地生活了许多年的村民们也喊了起来。他们对着两位将军喊,对着其他人喊,甚至不用对着谁都可以喊。他们用一切能发出声音的东西来制造噪音。他们向朋友扔东西,让他们闭嘴,不过,这只会让噪音越来越大。各种各样的噪音糟糕透了,几乎有一半村民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们回到家,收拾好行李离开了。

村子里,有些人还没停止喊叫。至于两位将军,他们喊到嗓子都哑了。这让旅店的老板有了一个主意。他可以给赢的那位将军提供一份奖品,只要他比另一位保持安静的时间更长。这个主意成功了,两位将军变成了模范村民。村民们开始赞扬两位将军,还说他们什么事都在行。“两个都很厉害!”两位将军小声说。他们手挽着手,安静地散步。村子里一切都很好。

一天早晨,又有两位将军来到了村子里。他们声称自己什么事都很在行。这回,剩下的村民全都搬走了。

(摘编自《胖子和瘦子》,长江少年儿童出版社,海豚传媒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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