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巴西总统被逼自杀

王海林　候涛

巴西政坛近来可谓波谲云诡。5月12日，巴西参议院通过首轮表决，巴西总统罗塞夫被暂时停职180天，等待参议院审查，巴西副总统特梅尔代理总统职位。24日，特梅尔政府的新任计划部长茹卡又因涉嫌违法的录音曝光而辞职。自从1889年巴西宣布成立共和国以来，已发生过多次涉及总统的政治风波，其中最令人震惊的是1954年，热图利奥·瓦加斯总统在反对派重压下自杀身亡，这起事件对巴西政界的影响持续数十年。

曾被誉为巴西“穷人之父”

瓦加斯被称为巴西最富争议的政治人物，他先后两次当选总统，统领巴西的时间长达18年，更在这个南美大国留下深刻印记。例如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市中心就有一条瓦加斯总统大道，是里约每天最繁忙、交通最拥堵的地段，而巴西着名的智库“瓦加斯基金会”也以这名前总统的名字命名的。

各种传记都显示，瓦加斯从小就有着非凡的政治演说和辩论能力。他曾就读于南里奥格兰德州阿莱格雷港市法学院，在此期间创办了一份名为《辩论》的政治报纸，1907年又代表毕业班级发表了毕业演说，一路几乎都生活在聚光灯下。1909年瓦加斯创办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也是从这一年开始，他步入政界，历任州议员、联邦议员和南里奥格兰德州州长。在担任州长期间，他重组当地的农业体系，建立国家抵押贷款及农业银行，设立农业局，这些经历无疑都为他日后担任总统打下基础。

受全球经济大萧条的影响，巴西国内对军队和资本家长达40年之久的统治感到厌倦。1930年10月24日，巴西爆发“不流血政变”，巴西自由主义者同盟的革命力量推翻了代表大庄园主和大资产阶级利益的军人专制的路易斯政府，瓦加斯于11月3日出任临时政府总统，随后正式担任总统，建立被称为“新国家”的集权政府。和同时代的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一样，瓦加斯上台后首先聚焦于刺激经济，社会福利与改革项目类似于美国“新政”。他摧毁了由地主、大农业出口商控制的州自治体制，加强中央权力，扩大选举权，给予妇女政治权利。他还实施社会保险，实行种种福利措施，包括最低工资制，因为被巴西平民称为“穷人之父”。

然而由于瓦加斯在二战前和二战期间施行集权统治，到了二战末期，巴西国内的反独裁情绪不断增强。1945年10月29日，瓦加斯被迫辞去总统一职。

从欢呼当选转为内外交困

瓦加斯卸任时，巴西经济盈余很多，工业化也在不断推进。然而，他的继任者尤里科·加斯帕尔·杜特拉奉行亲美政策，为保护外国投资尤其是美国资金耗费了大量国家财力，搞乱了巴西的现代化进程。1950年，瓦加斯在选举中以绝对优势回归政治舞台，再次被选为巴西总统。瓦加斯这次上台之初得到很多人欢迎，有人还专门写歌庆祝他的胜利。卷土重来的瓦加斯也雄心勃勃地高举民族主义大旗，致力于保护本国资源和减少对外界的依存度，巴西国家石油公司等一系列垄断型大型国企就是由他倡议创立的。瓦加斯还于1952年颁布法令，给外国资本进入巴西设立各种限制。这些举措无疑极大触动了国内外既得利益集团。

作为支持自己当选的回报，瓦加斯第二届总统任期里挑选的内阁成员大都是前盟友和同事，但这被证明是一个严重错误。由于内阁成员背景过于复杂，很快出现一系列针对政府官员以及瓦加斯身边人士的腐败指控。面对多方批评，瓦加斯被迫承认自己陷入“泥泞沼泽”之中。

更糟糕的是，或许是年近七旬的瓦加斯的思维开始僵化，他并未吸取之前的教训，仍奉行严格的新闻审查制度，打压和控制不同政见者，导致社会各界矛盾一再加剧。瓦加斯受到国会、各政党和舆论的掣肘，既不能满足工党追随者的要求，又不能平息中等阶层的对抗，只得不断采取狭隘民族主义措施以获得公众支持。他试图跟民众打成一片，但疏远了精英阶层，疏远了军队。他也没有同美国保持好关系，无法获得足够的贷款支持发展巴西经济。工人抱怨工资增加的速度无法跟上物价上涨的速度，民众也开始猜测政府卷入腐败案，这一切都让瓦加斯心力交瘁。

暗杀事件激怒军方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出现。1954年8月5日上午，巴西发生一起轰动全国的暗杀事件。瓦加斯的政敌拉塞尔达位于科帕卡瓦纳的住所前响起枪声，空军少校鲁本斯·弗洛伦蒂诺·瓦兹被杀，拉塞尔达脚部受轻伤。很多历史学家认为，这起暗杀行动是瓦加斯的总统卫队“黑色卫队”所为。这起暗杀事件把巴西政治危机推向高潮，除了拉塞尔达身份敏感外，遇难的瓦兹少校隶属于空军，而空军准将爱德华多·戈梅斯曾在1950年的总统大选中与瓦加斯对阵，这两人是否存在特殊关系令外界存疑。瓦加斯的卫队长格雷戈里奥·福尔图纳托中尉被指控策划了这起暗杀事件。接下来几天，巴西各大报纸和广播每天都在用头条报道这起暗杀案件调查进展。

经过媒体的渲染报道，这起暗杀事件引起军方强烈反应。8月22日，19名重要将领向瓦加斯发出声明，要求他引咎辞职。尽管如此，瓦加斯还想做最后努力以保住总统宝座，24日子夜，他召开一场特别闭门内阁会议，但部长们认为军方的怒火难以平息。会议结束后，瓦加斯突然转向司法部长坦克雷多·内维斯，给了这名部长一支派克金笔，并说了一句：“给不稳定时刻的朋友”。

当晚他在总统府内写下遗嘱，随即用手枪对准自己心脏开了一枪。在瓦加斯的尸体被发现两小时以后，他的儿子在广播中宣读了这份遗嘱。瓦加斯在遗嘱中抱怨自己“解放”巴西人民的努力受到外国利益集团的阻碍，并指责这些外国利益集团一直阻碍着巴西经济危机的解决。他写道：“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除了我的血液，我给你我的声明。我用死亡这种方式来与你抗争，我的灵魂将与你们同在，我的名字将会成为与你们抗争的旗帜”。

瓦加斯的自杀避免了一场针对他的军事政变，随着保守派政客卡费·菲略继任总统，军方原本计划的政变已变得不再必要。对大众而言，瓦加斯自杀一定程度上使他从受责备的政客转变成受害者。8月25日，成千上万的人走上街头为“穷人之父”送行，人们自发发放瓦加斯的画像。在巴西的共和国博物馆内至今还展览着他自杀时所穿的那件睡衣，位于心脏处的弹孔依然触目惊心。

不过瓦加斯的自杀随后却造成巴西历史上十余年的派系之争，亲瓦加斯派与反瓦加斯派水火不容，随后的巴西总统大多无法掌控巴西政局，巴西政治和经济都陷入混乱。1964年军政府上台，巴西更开始了长达20多年的军政府独裁统治时期。时至今日，巴西历史学家普遍认为，瓦加斯是20世纪巴西最具影响力的政治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