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纪实题材看似好拍,但想要拍好,难度极大。本文作者在人文纪实领域耕耘多年,无论是深入拍摄一个单独题材,还是拍好随时遇到的身边题材,都有看自己独到的见解与方法。关于人文纪实能否后期,后期的尺度作者也有精彩的分析。通过一个个具体案例的呈现,仿佛跟随作者重返拍摄现场,您会深入了解他的思路并重新思考,形成自己的认识。
把自己隐藏起来让自己成为故事里的人
2015年7月20日,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布拖县波日村,一名大男孩儿在威胁年龄小的孩子。 马杰摄
如上图,拍摄时千万不可干扰对象,要策略地把自己隐藏起来,成为现场儿童中的一员。首先要与他们玩耍,待孩子们对自己没有好奇、不排斥时,就在他们周边徘徊,要表现得对他们心不在焉,眼睛却要不停地对他们“扫射”,不要把相机举起来瞄,用手把相机端在腹部位置,设定好焦距、光圈,出现满意的状态就可以拍摄了。多练习这样的拍摄方法,实践多了就会有经验,成功率很高。这样的画面会出乎自己的预期,照片显得生动自然。如果有翻转屏,取景会更加精准。
感情更近一点
2010年5月12日,山东省滕州市南环路劳动力市场,在市郊劳动力市场求职的乡村妇女。 马杰摄
二十世纪最著名的战地摄影记者,玛格南图片社创立人之一罗伯特·卡帕说过“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离得还不够近”。
这句话对我的影响巨大,我体会为感情更近一点,而不是相机的贴近。与乡村来城市求职的姐妹们情近了,才有可能融入她们。她们与我没有距离,才有可能拍到真实的好照片,有情就会打动人,光靠猎奇的构图,把人物拍得变形、夸张,是人文纪实摄影中极不提倡的做法。
2013年6月6日,山东省枣庄币山亭区徐庄镇华东村,一位老人正在抢收小麦。 马杰摄
在艺术创作中情感是制胜的重要法宝。自2008年学习摄影以来,我发现每到三夏,在农田里抢收、播种的多是老人、儿童。了解后得知,现在的乡村年轻人多数外出打工,每到这个时候他们会寄钱给家里,嘱咐老人花钱请人来帮助收割,可是老人们却舍不得,他们觉得这不是“咱庄户人”的德行。下页右上图这位老妈妈年逾八旬,却独自坚守在自己一生耕耘劳作的土地上。我不敢打扰老人,开始观察寻找最佳拍摄点,当我走上左边的小土坡时,一幅感人的画面跃然眼前,被大风刮倒后产生的麦浪,映衬着这位朴实而伟大的母亲,我满怀敬畏的按下了快门,这张照片放大后挂在自家餐厅,时时警示着我铭记母亲的艰难、收获的辛苦。
2012年2月12日,山东省枣庄市山亭区店子镇,雪中为妈妈撑伞的女孩儿。 马杰摄
自2010年上半年我开始拍摄乡村杂技这个题材(见题图)。我最大的愿望是通过长期的坚持深入,把寻常的题材表现成不寻常的作品。民间杂技艺人台上几分钟光鲜的表演背后,隐藏了他们台下多少不被人知的泪水、汗水。2012年春,我到村里时正赶上下雨,简陋的练功场上孩子们没有丝毫懈怠,我当时极为感动,在雨中左右移动寻找角度等待时机,也许是特别幸运吧,一条淋得面目全非的小狗狗跑进了画面,等它正好出现在我需要的位置时按下了快门。这张照片既表现了表现了杂技少年成长的艰辛,又在画面形式感上有所经营,再加上不可预知元素的出现,使照片更加耐读。
调整后效果,2015年7月20日,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布拖县波日村村口。 马杰摄
真、善、美是我关注的题材,只要留意就会发现身边的美好温情、关爱无处不在。如下图,在集市上拍摄我会悄悄跟随自己感兴趣的人物,感人的画面总是会在等待中出现,三九天气大雪袭来,乖巧的女儿为妈妈打伞挡雪却丝毫不顾及自己。拍摄时一定不能暴露自己,我通常会背着手拿相机,不出现感动自己的画面绝不出手。
前期拍摄后期制作同样重要
2013年6月7日,山东省邹城市顾岭村,轧碾的八旬老人。 马杰摄
在实践中我感到前期拍摄的照片直接呈现,还远达不到其成为艺术作品的基本要求,有很多拍人文纪实的影友强调自己从来不做后期,我不敢妄评这种说法的真伪或是对错。我个人的后期原则是:还原现场第一感觉、不改变原始数据、赋予照片个人的情感色调是可行的。在拍摄本页左中部这张照片时,我首先考虑到天空的云层不能过曝,必须保留足够的信息,以便后期制作时突出阴霾的天空,在画面经营上等待最佳时机,让人物、房屋、小溪、线条、都互不干扰,图片构成上趋于合理自然。
不可放过极具对比元素的场景
2011年8月2日,山东省临沂市平邑县白彦镇,集市上冒雨看二人转表演的农民。 马杰摄
上页左下图飞速的高铁呼啸而过,古老的石辗周而复始。这一元素反差极强,千年的传承与现代科技、朴素农家妇女劳动的身影、远处放羊的儿童,在特定的场合相遇了。每当我幸运地遇到这样的场景,都会停下来,静静地在一旁观看且浮想联翩。拍摄时注意了近景中三个圆形的组合,小脚老人的位置要得当,高铁的出现非常短暂要抢抓时机并控制快门速度为1/60秒,拍出动静结合的效果。发现对比的可能时,需要有一定的耐心去等待,设好参数后,使用连拍,直到拍到满意为止。
简约的画面构成是最难把握的
2015年9月5日,山东省菏泽市巨野县孔楼村的简陋训练场。 马杰摄
当代著名摄影师内尔·雷弗(美国)说过:“有时最简单的照片是最难拍的”,我对此深信不疑。得到本页上方这张照片实属意外,当时我正在公路边上等车,右后方出现了这对母子正向我走来,我身后恰巧是一面白色的新石灰墙,我感到一张民族服饰鲜明、背景简约的好照片即将产生,兴奋中我迅速预设了焦距和光圈值,等她们走进白墙背景,我立即转身连拍三张,短短的一瞬间她们的背影就离我而去。我非常喜爱这张照片,原因就是主题以外毫无干扰,构成形式简约明了。
极端天气不要呆在家里
2015年10月28日,新疆塔什厍尔干县提孜那甫乡,驱赶偷食小猫的塔吉克儿童。 马杰摄
我是一个特别幸运的人,每次下雨出门总能有所收获。上图是乡村集市上商家做促销活动的现场,台上精彩的二人转演出,吸引着赶集的农民冒雨观看。如果同一场景是晴天,照片就很难出彩。
我眼中的“决定性瞬间”
大多数的时候我会在感兴趣的地方等待拍摄。右图这个理发摊几何元素形式感非常好,加上又是传统的露天理发摊,认真拍一定会有收获,美中不足的是两个竹竿倒梯形里有些空缺,让我迟迟不能按动快门。我只好在摊点对面静静地等候,往来的人物很多却不能提升画面的趣味性,远远的这位姑娘走了过来,服装、精神面貌与理发的人反差很大,又不想过于突出她,于是我把快门速度调慢,拍到了这张照片。在实践中我体会到,好的瞬间大多是耐心等来的。
组织好现场的点、线、面
画面中的韵律、节奏是由点、线、面组成的。下页右上图排列整齐的杨树像是被风吹得集体向左倾斜,形成了规则的韵律,橘黄色的线条节奏感非常强,腾空的桌子、水缸就像抛入宁静水面的强音。这一切使得枯燥的杂技训练场景顿时有了乐感。
在统一中寻找变化
本页中间左图画面中的线条、钢窗都形成了统一的形式感,左边两扇窗户外面的民房、玩耍的儿童也是对称的,右面的儿童和窗外废弃的房子却有了变化。在统一的形式中变化的元素就容易被突出。这是平面设计中经常运用的手段,我们不妨用到摄影中进行尝试。
俯拍改变惯性视角
本页中间右图画面被一条深灰色的线条一分为二,这是俯拍可以产生的效果。线条勾勒出了不同时代的女性。年迈的老人举步维艰,花季的少女洋溢着青春的活力。通常有这样的视角时,我会在一个位置等待很久。
现场判断预知结果
儿童是我喜爱拍摄的题材之一。他们的举动有时会令人意外,这为摄影人带来了绝佳的机遇。右图画面中的猫对木板上的羊头觊觎已久,却不料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照片属于观察、判断、预知结果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