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德·劳伦
我是在密苏里州欧扎克长大的,与我的外婆和姨外婆只隔几座起伏的小山。在我最初的记忆里,她们一个穿着绣花围裙做馅饼,一个在缝纫机前忙碌着做衣服,我的眼睛总是盯着馅饼。她们戴的漂亮手镯永远像小溪中的涟漪一样闪闪发光,外面的火车鸣着汽笛隆隆驶过,她们屋前的走廊上爬满了忍冬花,蜂鸟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外婆们的宝贝发出的声音是我幼年成长的背景音乐。
两位外婆都是裁缝,一个在一家小工厂工作,另一个在教堂地下室干活,但她们年轻时都有着成为时装设计师的梦想。
“人生应当怀有伟大梦想,但也应当知道如何享受最简单的快乐。”外婆们这样对我说。她们的快乐包括一边品着冰茶、一边欣赏夕阳,还有就是对别人说“谢谢”、给别人开门、鼓励别人之后,享受对方回报的会心微笑。她们还有一个传统:礼敬去世的人。
每年纪念日到来之际,两位外婆和我的妈妈都会带着我去欧扎克公墓,给埋葬在那里的去世亲人和当地老兵扫墓。
“可现在是夏天,我们去游泳不好吗?”我经常这样抱怨。
“你什么时候去游泳都行,但是今天不行。”她们总是这样回答我。
外婆们、妈妈和我穿戴整齐,我们那辆老雪佛兰卡车上插着小巧的美国国旗、载着从外婆们的花园采来的鲜花,她们最喜欢的是有着淡粉色花蕊的白牡丹,不愧是国色天香。她们都穿着黑色衣服,拿着手绢,随时擦去鞋子上的泥土和流在脸上的眼泪。
在一次次扫墓的途中,外婆们讲着妈妈和我都不曾见过的祖先们的故事,这些人在我们出生之前就已去世。她们讲起这些故事时,总是面带恭敬之情。
我们走到一棵山茱萸树旁时,一位外婆告诉我:“这是给我的一个孩子种的树。”她拿过一个刻着孩子画像的纪念物给我看,像章背面写着日期。“他还没出生就死了,”她说,“我在这儿种了这棵树,好让他在我的记忆里永远如鲜花盛开。”
我的另一位外婆站在一位老兵的墓碑前,指着她携带的一个刻着埃菲尔铁塔的像章。“战争结束后,他回来时买了这个像章送给我。我当时很想去巴黎观赏时装,但是花不起路费,他满足了一点点我的心愿。”外婆说。
两位外婆还有两个宝贝:她们都有一个顶针和一台缝纫机,这是她们的妈妈留给她们的,让她们能够保持对缝纫的热爱。外婆们一边把白牡丹放在她们的妈妈的墓前,一边念叨着先人是怎样用饲料袋缝制出一件衣服。
我开始询问起更多关于外婆们的传家宝的故事,外婆们都有一些梦想和故事锁在心里,每一件传家宝都是打开这些锁的一把钥匙,她们的传家宝可能很不起眼,却有着重大意义:一个蜻蜓雕塑象征着一生好运、一块拼图象征着拥有良师益友、一只潜鸟象征拥有永远等待你回家的爱、芥菜籽象征一生信念坚定。
两位外婆的另一件传家宝是冰淇淋甜筒,因为生活是甜美的(即使偶尔不是)。我们每次扫墓归来,都会吃一次冰淇淋。
这些传家宝是一条路,顺着这条路可以发现外婆们是了不起的女人,她们的生活五味杂陈,美好、希望和灾难尽在其中。
外婆们对我有着殷切希望,我实现了很多她们对我怀有的“伟大梦想”,包括成为一名作家。除此之外,我也学会了说“谢谢”和为他人开门。如今每年纪念日,我都会从密歇根的家里开车去欧扎克,给埋葬在那里的亲人扫墓。我穿着整洁的衣服、鞋子擦得干干净净,车上插着小国旗,装着从我的小花园里采来的鲜花,包括从外婆们的花园移植过来的和我自种的牡丹花。
我知道,先人们的生活、爱,帮助我成就了今天的自己。每次恭敬地站在外婆们的墓前,我就仿佛又听到了小溪的潺潺流水声、火车汽笛声和蜂鸟在忍冬花丛中的拍翅声。我还能听到她们的传家宝在我的心里、在我的衣袋里的叮叮声。两位外婆和我的妈妈都已去世,她们把这些传家宝和故事遗赠给了我。
摘自《环球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