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颖君
身为意大利都灵高级神经调节小组的神经外科专家,塞尔吉奥·卡纳维洛(Sergio Canavero)每次宣布的消息都会挑动人们的神经。
2015年2月,他表示,将在两年内完成全球第一例完整的人体头部移植。手术对象将是那些像霍金一样患有严重肌肉萎缩疾病或因脊椎受伤而瘫痪的病人。
卡纳维洛一直在争取更多人的支持。一年多来,他陆续公布了这项手术的相关进展。最新消息是,这项将于2017年年底实施的手术会在中国完成,不仅中国医疗团队会参加,据《印度时报》报道,首个自愿接受“换头”手术的病人也由原来的俄罗斯人换成了一名中国人,而且,时下热门的VR(虚拟现实)技术也将运用其中,参与团队中会加入VR工程师。这使本来听上去就有些离奇的手术更添了几分科幻色彩。
实际上,医生不太可能在割下头颅的过程中戴上笨重的VR眼镜—手术关键的步骤要在一个小时内完成,考虑到长时间佩戴VR设备产生的眩晕感,这会影响手术效率。
“换头”手术无疑是一场高难度的手术。在切割头部之前,医生需将病人和已经脑死亡的身体捐赠者放置在同一个手术室,将他们脖子周围的组织剥离,然后用小管子将病人头部和捐赠者身体的主要血管连接起来,再将头部和身体的脊髓末端融合在一起。
卡纳维洛准备用一种叫作聚乙二醇的化学物质来冲洗融合的区域,并且要持续不断地注入几个小时。他认为,这种化学物质可以像胶水一样将两端的脊髓牢牢“黏合”在一起。脊髓接好以后,身体上的心脏可以重新启动,将血液供到脑部。
所以,在正式手术之前,医生们肯定要经过数次预演,准备好各种应急方案。“VR技术或许会是实现术前预演的重要技术,它可以把画面放大,让医生钻进患者身体观察各种细节。”VR垂直媒体“元代码”的创始人卢达烨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和传统技术相比,VR技术的优势在于可以让医生“变小”,沉浸在病人的“身体”里—这类似于科幻片《神奇旅程》中的情节:5名医生被缩小到原来的几百万分之一,然后被注射进一位科学家的身体内完成血管手术。
现在,戴上VR眼镜后,这样的场景就能成真。医生能通过手柄操作让自己在病人的颈部前进或者后退。VR眼镜会让佩戴者处在一个封闭的视觉环境,因此医生无论怎样转头,看到的都会是交错的血管、脊椎甚至包含上亿神经元的脊髓。
据一项斯坦福大学的研究表明,相较于单独使用医学影像,使用VR技术能多获得33%的空间细节信息,而且,这不会增加医生们记忆的负担,“身临其境”的观察方式反而让他们更容易记住这些细节。
“VR让你能够180度,甚至360度了解解剖学情况,”神经外科教授内尔·马丁(Neil Martin)说,“在十几分钟的时间里,我就能看到可能会遇到的关键问题。而以往,我们可能需要10年甚至20年的经验积累。”
马丁正在使用一家名为Surgical Theater公司的VR技术,这项技术利用病人脑部的CT图像建立模型,让医生可以检查病人脑部的肿瘤,并在此基础上设计整个手术方案。
虽然卡纳维洛并没有透露将如何在换头手术中使用VR技术,但最可能的方式是,他会通过VR技术制定手术方案,反复模拟手术场景,并减少对活体实验对象的需求,让练习更具有针对性,进而提高手术精度。
其实,VR和手术联系到一起更容易让人联想到手术直播,和利用VR做术前演练相比,这要容易得多。VR直播只需要几台360度摄像机拍摄手术的整个过程,然后利用专业的播放器处理后便能直播。
今年4月14日,英国医生莎菲·艾哈迈德就成功为一名结肠癌患者实施肿瘤切除手术,并首次利用VR技术直播了手术的全过程。艾哈迈德本人还是Medical Realities公司的共同创始人,这家公司旨在利用VR和AR(增强现实)培训医学院学生。
如果卡纳维洛也愿意这么做的话,手术的过程可以作为重要案例保存下来。VR技术可以让不在场的人也通过医生的第一视角回顾这场全球首例换头手术的全过程。
按照卡纳维洛的构想,当病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以后,大概还需要经历一年的治疗才能活动身体和说话,或许VR技术还能通过构建虚拟场景帮助其恢复。
不过,无论何种利用方式,这一时髦技术在这次“换头”手术中起到的都只是辅助作用,并不会参与到手术的核心环节中。换句话说,VR技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手术风险,但不能保证手术一定成功。
“最大的技术障碍无疑是重新连接供体和受体的脊髓。”卡纳维洛在论文中称,而“干净果断的切割是骨髓融合的关键,它使得近端切断的轴突能够与远端轴突融合在一起。”
脊髓这个部位是外科的生命禁区,不要说动刀子,连压力稍微过高都可能马上致命。此前,中国医生已对老鼠和猴子做过相关手术,但都因为脊髓融合和身体免疫系统对头部的排斥,实验对象手术后无法存活。
一次性接合上亿个神经元听上去像是一个不能完成的任务。但卡纳维洛称,排斥反应的障碍已被克服,而将参与其中的中国医生团队也表示,他们已在尸体上验证了可行性。
除了技术上的难关,这项挑战伦理观念的疯狂计划还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在手术真正实施之前,它肯定还会被人们持续讨论—当然,仍不排除中途流产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