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爱莲
我认为,一个国家的芭蕾舞团,只有演具备自己民族内涵的芭蕾作品,才能形成自己的风格,而不是形成一种流派。芭蕾是国际性的东西,派别不是容易形成的。
芭蕾历史上,只有切凯蒂学派、俄罗斯学派、法国学派三大学派。“布农维尔学派”实际上还是法国派的延续。切凯蒂学派是真正古典芭蕾的标准学派,“布农维尔学派”的功夫好在不用手来帮忙,跳跃起来,上身是不动的,脚下非常干净。后来,默尔·帕克做英国皇家芭蕾舞学校校长,她不要“切凯蒂”,改用俄罗斯派的东西,阿什顿[1]有不同看法。结果,皇家舞校的学生显然退步了,因为换了派别。阿什顿坚持认为,所有皇家舞校学生都要学“切凯蒂”的“帕地伯拉”(芭蕾术语——一套以臂和头部动作为主的组合),至少有五套动作。
节日芭蕾舞团现在变成了英国国家芭蕾舞团,那儿有个好教员,原来是舞团的主演,是“切凯蒂”派的弟子。过去我看她演出,技巧很好,但不怎么有激情;后来又看她一次演出,很有戏剧天才了,会演戏。她还是相当全面的演员。英国芭蕾也是从切凯蒂来的,有“切凯蒂学会”,美国也有。很多人不了解芭蕾的发展,应了解过去好的东西,应该知道世界上所有好的芭蕾艺术家,几乎都是切凯蒂的学生,他是个重要人物。里法尔,没有切凯蒂,他根本出不来。
一个瑞典人——约翰松[2],一个意大利人———切凯蒂,奠定了芭蕾艺术体系的基础。北京舞蹈学院出来的学院派都一个模子,但不是艺术家;要培养艺术家,需要有不同的人才传业,才有可能出来天才。艺术最反对“学院派”。我知道芭蕾舞的愉快,是安东·道林给我打下的基础,玛格丽特·克拉斯克教给我舞蹈技术,我的艺术观念是靠朋友的刺激和熏陶,不是谁对我有用我学谁。芭蕾是强调技巧,但只有技巧,不是芭蕾艺术。我看过皮娜.包施[3]的舞蹈,我感觉有点像魏格曼。
玛利亚·费伊[4]是匈牙利人,我介绍她来中国的,她自己想来教芭蕾舞。她1982年来中国。艾娃·艾芙多基莫娃是她最好的学生。她教代表性民间舞的,教得非常好。她的手很漂亮,因为她学过拉班的东西。她的代表性民间舞是真正向那个民族的人学的。匈牙利有很好的舞蹈学校,也出了很好的演员,伊凡·纳吉就很有名,欧洲很多国家,像德国、罗马尼亚,都有好演员。她的教学方式相当科学,“芭团”的很多演员都从她那里大受裨益。王才军[5]一原来就能转4—5周“五位转”,经她点拨之后,很轻松地就能转到7—8周了。所有的学员都非常钦佩她。
还有一个,芭蕾是世界艺术,但对我们来说,是外来文化。我们接受了很多外来的艺术,油画、管弦乐,只要人民喜欢、接受、满意,就是好的、可以存在的东西。在欧洲,每个地方的芭蕾舞团都有自己的地方风格。中国的芭蕾演员有一种不同于西方的味道,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说明将来中国能够形成一种风格独特的芭蕾舞。
新旧问题……“新古典舞”是可以说的,因为它是在古典舞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本身并未脱离古典的基础。我认为,一切都是在发展的,无论你提不提“发展”的口号!你不提,它也是在发展着。任何人、任何势力或力量,都无法阻挡发展的步伐,发展是永恒的。比如,我向安徽民间艺人冯国佩学习“花鼓灯”,一看我便知,不可能完全“模拟”他的神韵和妙处,只能是尽量地学他的艺术,我无法“复制”他或“变成”他!但我可以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这也就加进了我的东西。以后,我又将自己所学传授给另一个人。这个人曾向冯国佩学过舞,可经过我的教学之后,他跳的“花鼓灯”中我的东西增加了,冯国佩的影响却减弱了,而他自己的内容又加入了。就这样一次次“传承”,一次次“发展”,是一个十分自然的过程。所以说,发展是必然的,无须强调。少数民族的舞蹈,也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不断发展着的,绝非不变的。现在少数民族跳舞时,年轻人跳的舞,老人是不参加的;老人们跳的舞,年轻人早已不会跳了。这说明民族舞蹈也是发展很快的。
注释:
[1]阿什顿:英国著名芭蕾舞大师、编导家,英国皇家芭蕾舞剧团原艺术指导。
[2]约翰松:世界著名芭蕾舞大师。
[3]皮娜。包施:当代最具影响力的德国现代舞编导家,代表作有《春之祭》等
[4]玛利亚·费伊:匈牙利芭蕾舞教育家。
[5]王才军:中国中央芭蕾舞团主要演员、主要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