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安
果子像鸟一样飞向世界各处
一棵奇异的树 结了太多的果子
那些成熟的果子像鸟一样
随着远航的巨轮在大海上航行
不停地,它穿越着大海天空般深邃的蓝
随着航海者一同赶往世界各地
成熟的果子 更热爱故乡与祖国的果子
被飞行的梦想所控制
像鸟一样 随风飞翔
像鸟一样成群成群地降落
在北方 在南方
在母亲般宽阔的大地深处
像鸟一样热爱飞翔和地平线的果子
不停地向着大地的深处降落
在大地的各处 以鸟在飞行间隙的姿态
与石子呆在一起
与树林子和它的凉荫呆在一起
与耕耘者弓形的黑脊背呆在一起
与大地深处沉郁的根系呆在一起
像鸟一样热爱飞翔和地平线的果子
它热爱着这向着大地沉郁的根系的降落
像输血者一样 自下而上
它有化果为泥的品质 它的爱
是沉痛的爱 也是喜欢飞翔的爱
一棵内敛的树
一棵深谙天高地厚原理的树
一棵每一天都在再生的树
它结的果子太多了
多汁的果子 包含着颗粒饱满的种子
仿佛鸟群之中包含着鸟群
飞翔之中包含着深不可测的
飞翔
奇异之树的瘦身术
她的硕大的花盘和果子
你必须用天文望远镜才能观察到
她的比鸟巢更隐蔽的果子
比鸟更渴望飞翔的枝杈和叶子
仿佛大海隐藏在小小的水井之中
仿佛一条激流咆哮的大河
远远地躲在一根细丝似的地平线两端
一棵树 她有时候也会做梦
怀抱着自己隐秘的巢
她梦见宇航员丘切托夫在太空孤独地滑翔
梦见宇宙 一团未被命名的星云间
她正在寻找自己的影子、果子
她要把那些一颗又一颗的黯淡的星星
像接纳游子一样安顿在自己的巢里
——这就是她 远在云端之外
一棵奇异之树的瘦身术
肖像:另一棵树的工笔素描
它的果子是星辰
它的巢是让星辰仿佛岛屿一般
在无限之蓝中漂浮的宇宙
它有龙形的根系缠绕着
一颗名叫地球的行星
这庞大的根须呀 在地球上
在大海和它的无限的蓝中飞翔
在大地和它的名叫石头的骨骼中飞翔
整个这颗行星的重量
这颗名叫地球的老行星的重量
包括它在宇宙中像气球一样致命的轻
它和它们一同飞翔
从风中到风中
从尘世到尘世之外
一棵树在宇宙中飞翔
像鸟不是在孵化着蛋,而是在孵化一个星群
一棵飞翔的树 在不断地孵化着
永恒之鸟孤独的
响彻宁静宇宙的
飞
蓝孩子在树上偷运鸟巢
蓝孩子 像大海一样通体透蓝
大海被灯塔照耀的暗蓝
大海饱经阳光和浓雾侵袭的灰蓝
大海被巨轮像耕耘一样划开的蓝肚膛
然后又被地平线和悲伤的星辰
一遍又一遍填平的泛着巨大泡沫的黑肚膛
都是蓝孩子的蓝 像海岩一样坚贞不渝
也像大海一样变幻莫测的蓝
难以被小人和恶魔掌控的蓝
而在大海的远方 隐忍着尘世之痛
蓝孩子在独自一人偷运树上的鸟巢
这是一项好奇而危险的工作 危卵垒垒
他必须像一个老牌搬运工一样镇定自若
他必须胆大心细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些鸟巢 他要把它们安放在星辰之中
安放在月亮和它的桂树上
安放在星云像鸟群一样飞翔的
宇宙之中
在树上向星辰之中偷运鸟巢的蓝孩子
星辰之树的规划者和设计师
他要鸟、飞机和航天器
从他蓝色的兴庆湖边起飞
他要鸽子、鸟群甚至蓝孔雀华丽的笨拙
从星辰之树的浓荫中
从他偷运而来的那些换汤不换药的鸟巢中
成群结队、飞来飞去
星辰之树
这棵参天大树从远方移来的时候
她把湖泊也带来了
她把水井也带来了
她把大海和大海的湛蓝
那种几乎可以盛放整座星空的
辽阔无垠也带来了
她在天下最厚的大地中寻找着
自己的也不是自己的根
它在星辰之中 仰望着自己的心形的枝杈
绿叶和星宿似的果实
还有那不但居住飞鸟
也可以居住果实和时间的巢
星辰之树 在大地和星辰之间呼吸
在上帝、泥土和钟乳石之间
种下梧桐树和樱花的凉荫
在爱和沥沥雨水之间
弹奏着大地弓弦般的起伏
以及只有这大地才配有的
比地平线更加迷人的梦境
星辰之树 从伟大的秦岭上
从大河上 从月亮上
从旷野之中才能一睹为快的树
需要多少无法估量的生长
和多少无法估量的颀长
才能把那些梦想之卵般闪耀的星辰
孵入自己的巢中
你和我都不知道
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