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的完美人生

2016-05-14 17:36俞睿
美文 2016年6期
关键词:傻瓜金黄帽子

俞睿

有一个小孩,风一般跑来,翻过我的帽子,恶作剧似的嘿嘿笑着,又风一般跑走了。

“别理她,她是个傻瓜。”弟弟说。

“傻瓜?”我将刚采的鲜花放到弟弟手上,慢条斯理地整理我的帽子,“谁说的?”

“我们班的人都这么说,说她生病把脑子生傻了。”弟弟回答。他的小手汗津津的,花朵沾上了汗,软软地塌着,他随手把花扔掉了。

那个小孩又跑出来,在后面猛地推了弟弟一下。弟弟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我一把拉住他,弟弟指着那个小孩,气极败坏地骂道:“傻瓜!傻瓜!”

那个小孩像没有听到一样,蹲下来,捡起那朵弟弟扔下的花,然后轻轻地放在草坪上,嘴里好像在说:“花睡觉了。”

她抬头,我们的目光无意中相碰,我看到她清澈透亮的瞳孔里,一扫平时的疯疯癫癫,变得无限柔和与温存。

我拉着弟弟走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触动了。

爱花的傻瓜。

转瞬已是深秋,日子一天比一天寒冷。大院里的梧桐也落得一地金黄。一片片黄叶如小舟荡漾,优雅地老去,落在地上。

我慨叹,我的2015年的夏天,竟一去不复返。

“哎,你看,那个傻瓜。”

回过神来,我顺朋友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女孩,身着火红的连衣裙,在深秋的金黄中,显得格外耀眼。她站着,裸露着胳膊与小腿,眼神空灵而无惧。她抬头看着上空,那里,一叶金黄的扁舟正在空中极力地划荡着。

啪,叶落地,如明亮的教室中回响着的话语,掷地有声。

“啧啧,你看那个傻瓜穿得那么少,我都替她冷啊!”朋友絮絮叨叨,可她的话在我耳边却一点点消失,正如地上正枯腐着的落叶一般,渐渐不闻不见。

我仿佛看到身边略垂下来的枝干,叶已稀疏,可有一片还红得发亮,任凭西风怎么猛烈地刮,它仍顽劣地挺立枝头,像一个与自然玩捉迷藏的少女,累着,憔悴着,笑着。

那叶,像一朵花。

像她。

女孩是在悼念曾经青葱的岁月和已逝去的夏吗?

爱夏的傻瓜。

见过独自垂泪葬花的傻瓜;见过为最后一只蝉的坠落叹息的傻瓜;见过徒劳地收集了一秋又一秋的金黄落叶的傻瓜;亦见过长跪于田埂,看冰雪一点点化作清水渗入土地的傻瓜……

见过为逝去的父亲铺张着办丧事的傻瓜儿子;见过为并不有天赋的儿子那高昂的钢琴学费发愁的傻瓜父亲;见过为儿孙们笨拙地发“降温了,加衣”短信的傻瓜老人;亦见过为病榻上曾暴力嚣张的丈夫虔诚地花大钱求纸灰的傻瓜妻子……

这都是傻瓜的爱呀,因为爱至深则愚。

但是我仍愿意去做一个傻瓜,傻傻地、徒劳地去爱,哪怕结局是流星划过天际般的逝去。因为这样,傻瓜的生活才会有一个追求的目标,傻瓜才会有七情六欲,傻瓜的生命才没有缺憾,我才会有一个傻瓜的完美人生。

傻着,爱着。

这便是傻瓜的完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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