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洋樱
老家附近有一条小河。听祖父说,那条小河是他小时候就有的。
在我的记忆里,那条小河一直不紧不慢地流着,我喜欢和祖父在晚饭后沿着小河两岸缓缓而行。河边的景色,来来往往的人……这里的所有事物都令今天的我怀念不已。
我喜欢边走边思索祖父那深奥的话语,喜欢听祖父给我讲的那些古老的故事。我常常听得入迷,偶尔抬头看看祖父,那刀刻般的皱纹深深地镶在他的脸上,有些干枯的嘴唇一上一下地张合着。一直觉得祖父身上环绕着一层神秘而朦胧的光芒,让我恍恍惚惚。
祖父刚去世的那段日子,我魂不守舍。每天的空闲时间不干别的,只是跑到小河边听水声,看人来人往,回忆那些与祖父在一起的日子。起初,母亲感觉我变乖了,变安静了。说是安静倒不如说是沉默。从那时起,在我的眼里,那条小河就是祖父,只有它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后来,母亲对我愈来愈沉默有些疑惑。当她看见我坐在小河边对着清澈的水面若有所思时,她终于明白了一切——我一直沉浸在失去祖父的悲伤里。她来到我面前,扇了我一巴掌。顿时,脸颊火辣辣的,但我还是感到十分麻木,因为失去祖父的那种痛已经痛彻心扉了。
我眼神空洞,一语未发地起了身,默然地转身走了。母亲呆呆地看着我的身影——她其实是希望那一巴掌能让女儿没落的心清醒过来,她甚至希望我能有些反应,大吵大闹也好,痛哭一气也好,只要不是独自一人远去。
我知道,我用一层坚硬的外壳紧紧地裹住了自己,不让人触碰,更不让人深探。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还真是自私,因为自己的悲伤而让母亲的担忧化作恐慌。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一个偶然的黄昏时分,我准备回家时,抬起头猛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小河上方的桥上——是母亲。她犹如一座雕像立在桥上,以守望的姿势望向远方,眼眸里有着淡淡的忧伤。母亲也注意到了我,眼中的慌乱渐渐显现,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母亲在桥上,我在桥下,唯独小河安详如初。我顿悟,母亲选择了默默陪伴她失意的女儿,可我却丝毫不知母亲的苦心。祖父去世,母亲又何尝不伤心,只是我一直沉没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未注意到罢了。刹那间,我发现母亲也老了。
从那以后,我脱下了坚硬的外壳,时常和母亲一起坐在小河边看满天悠悠白云,还有那清澈见底的河水。夕阳西下,我和母亲脸上总是带着一天的余辉。
小河流淌,水声不紧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