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在南非的匹林斯堡国家公园接二连三发生了一系列的犀牛离奇死亡事件,被杀犀牛将近百只。在随后的多年时间里,研究人员和动物保护者进行了锲而不舍的分析调查取证工作,虽然排除了人类猎杀的可能性,但真正的元凶却一直未能找到。到底是谁对犀牛痛下杀手?这些未解之谜的答案背后有何真相?
离奇的“凶案”
格斯·范迪克是南非匹林斯堡国家公园的野外生态学家。1992年5月的一天,他在户外工作时,突然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具犀牛尸体。匹林斯堡国家公园是南非著名的自然保护区,出现动物死亡并非小事,范迪克马上对此展开了调查。
而随着调查的逐渐深入,一个让范迪克感到震惊的事实呈现了出来:犀牛死亡其实并非孤立事件,公园管理员随后又相继发现了好几只犀牛莫名其妙地死去,而从它们的伤口来看,犀牛的死因暗藏蹊跷——如果犀牛是遭受了偷猎者的突然袭击,那么它们的身上一定会残留被猎杀的痕迹,比如被猎枪打过的弹孔,另外它们的角也会被偷猎者锯掉。而事实却是,这些犀牛的尸体出人意料是完整的,犀牛角也都完好无损,这一切表明犀牛的死亡与偷猎行为无关,杀死它们的凶手另有其人。
范迪克急于解开这些谜团,但一时又理不清头绪。在他看来,人类是犀牛的最大威胁,但现场的种种迹象又排除了人类偷猎的可能。
范迪克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成年雄性犀牛之间也会因为争夺领地而发生打斗,它们有可能是自相残杀致死的。不过范迪克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因为他在查看犀牛的伤口时,发现这些死亡犀牛有些脑后的伤口很深,有些则是肩胛骨破碎,脊柱断裂,而大多数情况下,犀牛间相互用角攻击所产生的伤口大多会集中在腹部或头部下方,位置较低,而且也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身体损伤。
虽然由范迪克领导的调查小组已经在抓紧时间调查犀牛的死因,但犀牛的死亡事件仍在继续。范迪克非常着急,同时也感到迷惑不解:从现场的勘察结果来看,犀牛的攻击者肯定要高于犀牛,而成年犀牛的身高足有1.5米,体重也达到3吨,什么样的攻击者竟能让体型庞大的犀牛一击致命?范迪克左思右想也找不到答案。
一年多的时间悄然流逝,1994年4月,匹林斯堡国家公园的犀牛死亡数量已经十分可观,有21只犀牛莫名其妙丢掉性命,而范迪克的死因调查工作却一点进展也没有。作为保护区的工作人员,为野生动物提供最好、最安全的生存环境原本被他视为光荣使命,眼见自己无力阻止犀牛死去,这让他有些挫败,也感到深深的焦虑。而就在范迪克毫无头绪之际,事件出现了一丝转机。
一天,范迪克在保护区里循着犀牛的踪迹准备进一步还原“凶案”现场,却意外地发现了4具犀牛的尸体,它们看上去刚刚死亡不久,这也是范迪克第一次发现新鲜的犀牛尸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正距离真相越来越近,终于可以抓住犀牛离奇死亡的致命元凶了。
“凶手”浮出水面
在四只犀牛的死亡现场,范迪克和调查人员果然发现了“凶手”留下的清晰痕迹。根据犀牛尸身周围的巨大足印、折断的树枝、拖拽打斗的轨迹,范迪克锁定了真凶,它们就是大象,而随后对犀牛进行的尸检也证实了这一观点。死亡犀牛身上的伤口形状、深度和刺穿角度都与1米多长的象牙以及2.5米左右的大象身高相吻合。很显然,这四只犀牛就是大象使用尖利的牙齿穿透肩颈部位,导致失血过度而死的。范迪克百思不解:貌似温驯的大象为什么要在一年多的时间内连续攻击犀牛?它们之间又到底有着怎样不可化解的恩怨情仇呢?
范迪克召集了匹林斯堡国家公园的管理员一起搜寻行凶大象。在他看来,杀死犀牛的大象并不会走得太远,它们很可能仍停留在“案发现场”附近。事实也的确如此,就在距离犀牛死亡地点大约50米的地方,范迪克发现了三只成年大象的身影。
为了及时制止针对犀牛的残暴杀戮,范迪克尽管极不忍心,但最终还是决定射杀这些涉嫌施暴的大象。让范迪克感到欣慰的是,在他们射杀了三头大象之后,犀牛的离奇死亡事件果然不再发生,看起来犀牛终于又可以像从前那样安全无忧地在公园里生活了。
可是好景不长,刚刚过去一年,匹林斯堡国家公园又接二连三出现了犀牛惨遭杀害的尸身,而且它们的致死方式也与之前相同。很显然,行凶者仍然逍遥法外,如今又在重新大开杀戒。1996年3月,3只犀牛被害;4月,又有5只犀牛的尸体被发现;到了5月,被害犀牛已经达到49只。如果这种杀戮继续下去,不只犀牛面临“灭门”的危险,公园内的生态平衡也有可能遭到破坏。
范迪克陷入了极度的焦虑之中,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凶手,防止犀牛从保护区完全消失。之后的两年时间里,他每天都会带着高精度望远镜,驾车从公园绕行两三个来回,寻找犀牛被害的蛛丝马迹,可是真凶仍然躲藏在暗处,无从寻觅。范迪克从事野生动物保护工作已将近20年,之前,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难解谜题。他每天都会一遍遍地查看各种相关的影像和资料,可这桩已经持续5年之久的命案仍然没有任何头绪。
转机出现在1998年。有一天,范迪克接到了公园管理人员的电话,对方告诉他有一位听说过犀牛死亡事件的游客无意中拍下了一头大象拼命追逐犀牛的照片,范迪克欣喜若狂,马上从游客那里拿到了照片。在照片上,一只大象正尽力伸出自己的长鼻,皱着耳朵,快步奔向犀牛,它看起来并不像是在驱赶犀牛,而是要奋力捉住它,并置它于死地。
这是范迪克第一次看到大象杀害犀牛的直接证据,它虽然证实了此前有关真凶的推测,却仍然无法让范迪克解开问号:大象为什么要对犀牛展开杀戮?这种杀戮只是某只大象的个体行为还是涉及大象族群的集体行凶事件?
为了解开谜团,范迪克查看了所有死亡犀牛的照片,并且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在每个案发现场都留有一只大象的足印,而只有公象才独自行走。而从足印的大小来看,它又不属于成年大象。最关键的是,每个大象足印并不相同,这意味着凶手并非一个,而是很多大象,并且是尚未成年的公象。范迪克于是将追凶目标锁定在了公园里的公象身上,但若想真正破解犀牛离奇死亡谜案,他显然需要一些帮助。
范迪克和著名的大象研究学者乔伊斯·普尔取得了联系,普尔建议范迪克为匹林斯堡公园里的所有大象建立独立档案,以便对它们进行有针对性的研究。范迪克采纳了这个建议,他给每头大象都拍摄了照片,并记录了独特的身体特征。然后,他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所有攻击犀牛的公象都处于交配期,它们的性情非常好斗,即便是最温和的公象也非常有攻击性。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公象20岁-30岁的时候,而匹林斯堡公园里的公象大多只有十几岁。也就是说,公象的狂暴状态整整提前了10年。
后来,范迪克发现了更多大象攻击犀牛的证据。有一次,他看到一头公象悄悄靠近几只犀牛,刚开始它并没有攻击性,只是把鼻子放在犀牛的肩膀上。但随后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上演了:这头公象竟然想和其中的一只犀牛进行交配,而在遭到拒绝之后,它刺死了犀牛。范迪克认为公象这种出现偏差的性行为以及之后出现的狂暴都与睾丸激素分泌过高有关,可这些公象都只有十几岁,为什么激素分泌激增发生得如此之早呢?
谜案真相大白
范迪克再一次详细查阅了匹林斯堡国家公园里的大象资料。这一次,他有了一个之前忽略掉的关键性发现——目前生存在匹林斯堡国家公园的大象几乎都是家族遭受灭顶之灾的幸存者。
1979年,南非政府在距离约翰内斯堡两小时车程的地方建立了匹林斯堡国家公园。它原本的目的是为了恢复即将消失的物种,用积极的方式促进野生动物的保护,但这个被称为“创世计划”的举措也存在一些争议。因为在将大象从克鲁格国家公园迁移过来时,受到条件所限,人们没有办法搬运转移那些成年大象,于是便捕获了一些只和人一样身高的小象。在抓捕的过程中,人们向年长的大象注射麻醉剂,然后宰杀它们,并将其与小象捆绑在一起运回。当时人们只是想借此防止小象走散,没有人意识到这会给小象留下永久创伤。因为在上世纪70年代的南非,选择性捕杀被认为是一种正常的动物保护行为,可以控制大象种群的规模,有利于保护公园的生态平衡。再加上那时人们对大象心理研究还十分粗浅,很多人并未想到这样做会产生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这些亲眼目睹家族遭受屠杀的小象经过480公里的路程来到陌生的匹林斯堡国家公园,它们没有母象的引领,也没有任何模仿对象,这让它们在最初的日子里生活得十分艰难。13年过去了,当年那些小象所遭受的创伤性经历在它们逐渐成年后酿成了恶果,它们试图以暴力的方式渲泄情绪,而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便是犀牛。
至此,匹林斯堡国家公园内的犀牛离奇死亡事件终于真相大白,可是接下来怎么做才能防止大象的施暴行为呢?范迪克接受了普尔博士的建议,从这些大象最早的栖息地——克鲁格国家公园迁移了一些年长的成年公象,很快,这一疗法便显现了实效。在成年公象的示范作用下,匹林斯堡国家公园内的那些“暴力象”不久就变得温驯了不少,犀牛也不再成为无辜的受害者。
越来越多的研究显示,大象其实和人类一样存在情感受伤后遗症。它们是十分依赖家庭的动物,从小在联系紧密的母系氏族社会中长大。上世纪70年代,非洲一些国家的偷猎行为十分猖獗,为了获取珍贵的象牙,偷猎者冲进丛林,对象群进行了大肆屠杀,整整一代年长的大象被赶尽杀绝,剩下孤苦无依的小象只能自己求生。它们失去了家族,并且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遭受人类的残暴杀戮,这些给它们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创伤,它们不但生理健康受到影响,而且还发生了情感障碍和精神错乱,进而对人类展开激烈的报复行动。
其实归根结底,大象的异常暴力行为是因为人类的暴行扰乱了它们的社会结构,并对它们造成了极深的心理创伤。从这个角度来说,人类其实才是犀牛致命谜案的真正元凶。人类只有学会善待自然,善待周遭的一切,才能与这个世界和谐相处,否则便可能遭受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