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是一切

毕淑敏

可怜天下父母心，而我们又是怎样对待他们的呢？面对他们的劝说，我们会显出不耐烦的神色；面对他们的叮咛，我们总觉得这是多余的；而到头来，自己亏欠他们的又太多了。一次旅行，引发妈妈讲述了有关安西的经历，触动人心。如果母亲不说，“我”是无法知道这件事的。其实，妈妈有很多令人感动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回家去问问她吧。

中学同学霓，从国外读心理学回来，说中国的女人多有心理疾病，比例大约在一半，表现为没有自己的意志，功利性太强。

我没反驳，给她留着面子。她说，不相信是不是，咱们做个实验。

她领我到一间大而空的教室，叫一些女人挨个儿走进来，让大家服从她的指令。我们一人一把椅子，坐在两个门口。

第一个女人从我坐的这个门口走进，霓在对面说，请走过来。

这是一位老奶奶，她环视一无所有的房间后，缓缓地说，这屋里什么都没有，走过去干什么呢？说着，她就从进来的门出去了。

第二位是个中年妇女，听了霓的要求后，她狐疑地看着对面的门，渐渐手足无措起来，好像暗处有无数眼睛在窥视自己。接着她喃喃自语，可怎么走呢？走过去以后还走回来吗？中年妇女呆了一会儿，无声地退出了。

第三位进来的是年轻的小姐。她响亮地问道：是跑过去还是跳过去？她期待着我们的回答，但霓一声不吭。小姐悻悻地转身就从原路走回去了。

第四位是个幼小的女孩。霓又重新发出呼唤，请她走过去。

女孩毫不迟疑地走起来，弹起的脚步把地板踩得嗒嗒直响。然后，她看也不看霓，快活地从那个门跑出去，只把无缘无故的笑声留给我们。

霓对我说，喏，实验结束了，合格率只有四分之一，就是那最小的女孩。我打抱不平说，你只讲走过来，并不说怎样走，走过去干什么，当然她们不肯走了。

霓说，每个人难道不会走路？为什么还要别人告诉？一定要有看得见的利益才肯走吗？有时候，走就是一切啊！

（选自《金陵晚报》2015年11月29日）